《如日初升》宋眉山

17、第 17 章 再见，再也不见

　　2016年5月2号，沈舟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
　　这天本是劳动节假期的最后一天，沈舟打算洗个澡就去学校，因为晚上还要上晚自习。沈舟正在浴室里穿衣服，突然听到敲门声，“小舟。”是沈爸爸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沈舟当时没听出来，说：“我这就出来了，催什么。”
　　打开门就看见爸爸正站在门边打电话，声音低沉：“…我知道了……一会就回去。”转过身来看着沈舟，沈舟这才发现爸爸眼睛红红的，“小舟，我们得回老家一趟。”
　　沈舟有种不好的预感：“怎么了爸？”
　　“你…你爷爷他…”
　　沈舟心里像是断了琴弦一样“嘣”的一声，一把抓住爸爸的胳膊：“爷爷怎么了？!”
　　沈舟的头发还是湿的，水珠“啪”“啪”落在地板上。
　　沈爸爸吸了吸鼻子，两行眼泪当即留下来：“他…你爷爷…车祸…”然后再也说不下去。
　　沈舟双目无神，“车祸…怎么会…怎么可能…不可能的，爸，爸…”沈舟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眼泪止不住的流，一时间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在说什么，心口仿佛有一团布，堵的她无法呼吸，她想把那布拿走，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无助的哭着，一声声的喊着“爸爸，爸爸”，“爷爷，爷爷”。
　　最终还是沈爸爸强忍着情绪收拾了几件衣服，拿着车钥匙牵着沈舟走出家门。沈舟全程都是木木地，像是个没有灵魂的木偶。脑子里“爷爷”两个字一直在盘旋着，好像想起一件关于爷爷的事，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爷爷好像说“下次回来…”，可脑海中转瞬又是空白。爷爷好像在对她笑，又好像看不清爷爷的脸。她努力去想和爷爷有关的一切，可偏偏什么都想不起来，脑子里像一团乱麻，沈舟怎么都理不清。
　　坐在车里脑子已是一片空白，她已经不知道该去想什么了。沈爸爸给沈舟班主任打电话请了假，说暂时可能回不去了。沈舟好不容易找回一点理智，问沈爸爸：“爸，爷爷…怎么…爷爷怎么会遇到车祸的？”越到后面声音越小，继而被低低地呜咽声取代，她在努力克制。
　　沈爸爸更不好受，“听你大伯说，是下雨天，雨很大，被一辆卡车撞了。”
　　“可是，可是，”沈舟发现自己想问的不知该如何开口，又问：“当时只有爷爷一个人吗？”
　　“还有一向和你爷爷关系好的，你王爷爷。具体的我也不知道，等回去再问问你大伯。”
　　“那…我爷爷…当时就…”
　　沈爸爸用左手使劲揉了揉脸，点点头：“嗯。”
　　沈舟绝望的闭上眼，眼角又是两行清泪。
　　学校。
　　“沈舟怎么还没来呀？我等着看她的数学作业呢。”欧阳趴在胡溪亭桌子上焦急的说。
　　胡溪亭：“与其等沈舟，你不如自己写。”
　　欧阳直起身子：“我不会写啊。不然，你帮我问一下江海。”
　　“干嘛不问康然？”
　　“就他？他自己估计都没写。”欧阳深知，康然这个人，不到最后期限是不会写的，偏偏他成绩还好，你说气不气人。
　　胡溪亭只好找江海，她屈起手指敲敲江海的桌面，“数学作业写了吗？”
　　江海抬头，眼睛下浓重的黑眼圈深深震惊了胡溪亭，不待江海说话，胡溪亭：“我的天，你这…怎么了？”胡溪亭忍住想笑的冲动。
　　江海说：“哦，没什么，就是熬夜打游戏，然后…就这样了。很明显吗？”
　　胡溪亭从自己书桌里拿出一面小镜子：“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江海对着镜子仔细照了照，“没事，明天应该能消。你刚刚问我什么？”
　　胡溪亭差点忘了：“数学作业。沈舟不是还没来吗，欧阳想借你的…参照一下。”
　　康然抬起同样有着巨黑的黑眼圈的脸，“他也没写，我们都在等沈舟。”
　　胡溪亭：“那行吧。”
　　江海：“沈舟怎么还没来？”
　　胡溪亭：“不知道啊。”
　　康然：“估计睡过头了。”
　　胡溪亭：“依沈舟的习惯，这倒是很有可能。再等等吧。”
　　江海看看手表疑惑道：“这个时间该来了啊。”
　　上课之前班长从康然旁边路过，江海叫住他：“班长，沈舟还没来吗？”
　　班长随即回道：“班主任说她请假了。”
　　康然和江海都是一脸问号：“她生病了？请几天假？”
　　班长又说：“好像不是生病，班主任说是事假不是病假，还说沈舟暂时不会来，但没说几天。对了，沈舟不来，康然你先替她一阵。”
　　康然：“我？替什么？”
　　班长：“课代表啊。数学老师说了，明天你把数学作业收上来检查检查，然后其它的数学老师会通知你。”
　　她们都听见了这三人的对话，班长一走就围在一起。
　　欧阳：“沈舟干什么去了？你们没人知道吗？”
　　大家都摇摇头。
　　元慧：“放假前明明好好的，不像有什么事的样子啊。”
　　胡溪亭：“不知道，好奇怪啊。”
　　江海：“放假前她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欧阳：“没有，走之前她还兴冲冲的说回家要追剧呢。”
　　江海：“确定没什么不正常？再想想。”
　　元慧：“除了…”
　　江海：“除了什么？”
　　元慧：“我总感觉她好像生病了，就是感觉她身体很虚弱，看起来也没什么精神，我跟她走在一起总感觉她下一秒就会倒在地上，轻飘飘的。饭也没有以前吃的多了。”
　　江海：“她的脸色一直不好，我还以为她的脸本来就那样。她有没有跟你们说过她有什么病？”
　　胡溪亭摇摇头：“从来没说过。可是刚才班长说不是病假啊？”
　　江海：“的确。如果身体没事的话，会是什么事让她突然请假呢？”
　　沈舟老家。
　　沈舟的老家在农村，她的爷爷奶奶都住在这里。以前每逢暑假她都要回来住上半个月。普通节假日只要有时间她也都会回来。
　　回到爷爷家时，院子里屋里都是空空的，大伯和叔叔带着奶奶已经赶去医院。只有妈妈站在门口等着她和爸爸，妈妈前几天正好有事回了老家一趟，所以比他们早到。
　　沈舟走进爷爷的房间，看着那一张全家福，全家福上爷爷笑得很开心，因为他的孩子孙子们全都聚在一起了。沈舟拿起照片，看着爷爷慈祥的笑脸，忍不住又哭起来。沈舟一直沉浸在悲伤里，没听见外面爸爸妈妈的谈话。
　　妈妈：“让不让她去？”
　　爸爸：“还是别了，那几个孩子也都在家呢。爸他…车祸的样子，别吓着这些孩子。”
　　妈妈：“可是不让她见最后一面，她要是知道了…”
　　爸爸：“那就等她知道了再说吧。我自己去，你在这看好她。”
　　妈妈：“嗯，你去吧。路上小心。”
　　等妈妈进去，发现沈舟抱着照片躺在椅子上睡着了，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妈妈叹口气，拿张毯子给她盖上。不消一会儿，沈舟在梦里哭起来，不断喊着：“爷爷，爷爷…”
　　沈妈妈忙把沈舟叫醒：“怎么了？梦见爷爷了？”
　　沈舟：“妈，妈，爷爷走了，爷爷走了…”在梦里，沈舟回到爷爷家，正值炎夏。爷爷不知从哪拿出一块冰西瓜放到桌上，对沈舟说：“小舟，很热吧？吃快冰西瓜就不热了，来。”沈舟还很奇怪，爷爷不是不让她吃冰的吗？沈舟本就肠胃不好，吃冰的容易拉肚子。但是梦里沈舟没多问，拿起西瓜就啃。爷爷看着沈舟说，“小舟，慢慢吃。”
　　沈舟抬头发现爷爷正往屋外走，忙叫：“爷爷，你去哪？”
　　爷爷回过头，笑着说：“小舟，爷爷走了，再见。”说完走出屋外。
　　沈舟赶紧起身去追，等到屋外，哪里还有爷爷的影子？外面白茫茫的一片，沈舟什么都看不清，沈舟急得要死，可在梦里她怎么也走不出那个门，一遍遍的喊：“爷爷，爷爷，你去哪里呀？”可是没有人回答她，再也不会有人回答她了。
　　沈舟对妈妈说：“妈妈，你快带我去找爷爷，快点，再晚爷爷就走了，妈…”
　　沈妈妈不禁流泪：“小舟啊，你爷爷已经走了。”
　　沈舟哭着道：“那你让我去看爷爷最后一面。”
　　沈妈妈不忍心说实话，只说：“小舟乖，按规矩你还小，不能去。你堂姐都在家呢，不信你去看看。”
　　沈舟止了哭声，说：“连最后一面都不能去见吗？难怪，”难怪爷爷自己来找我了。想到梦里爷爷跟她说再见的样子，沈舟鼻尖又是一酸。这一夜，沈舟又是哭着睡着的。
　　第二天，学校。沈舟依旧没来。
　　江海跑去问夏老师。
　　夏老师放下手里的笔，“这件事本应该她自己来说比较好。可是我觉得应该先告诉你们，省的等她回来了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再惹她伤心。”
　　江海眉头紧皱：“到底怎么了？”
　　夏老师：“沈舟的爷爷去世了。”
　　江海：“什么？!”江海想起沈舟跟他说起他们家几个孩子里面，她爷爷最疼的就是她时一脸的幸福。心里不禁心疼起她。
　　夏老师：“具体沈舟的爸爸也没多说，我知道的也就这些。你们平时玩得好，等她回来，好好安慰她。哎，亲人离世，打击不小啊。”他自己就是，高考前夕他外婆去世，家人为了不影响他考试，硬是瞒着他。等高考完被告知实情，他又气又悔，气的是家人不告诉他，让他连外婆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悔的是自己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在全家人伤心不已的时候，他一个人在学校过的开开心心。所以，他颇能理解沈舟，亲人离世，本就是巨大的悲痛，更何况沈舟回来还要继续面对学业。怕是要好一阵子沈舟才能恢复。想到这里不禁叹气，他看着沈舟这段时间学习很用功，本想着能进步不少，现在看来，可能还得继续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