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翰林院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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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林院。
青年正襟危坐，一手执书卷，一指在桌上摊开的典籍上滑过，他眉头微颦，似在思索在考究。
指尖一顿，他找到答案，不知觉间展露出浅笑，像是湖面掀起涟漪，像是清风拂起纱帘，无端端生出一种春风拂面的美好。
“知行。” 张子机将找来的古籍递过去，“应当是这本。”
沈明学眼前一亮，道：“是，我找了许久都未找到，还是你厉害。”说着，他迫不及待地把书页翻开，按着书目检索。
张子机看了看，欲言又止。
“发生什么事了？”沈明学头也不抬道，“你想说什么就说了罢。”
张子机顿了顿，“知行，你可能惹上大麻烦了，唉，你……”
“嗯？”
张子机自己倒了一杯茶，临到口中才发现茶水是凉的，就搁置一旁，“还记得前两日那在街上骑马的吗？玄武门前又见过。”
“记得。”沈明学提笔而写，字端，清雅，瘦而不失一番风骨，洋洋洒洒就落了几大行。
但张子机没有心思欣赏，叹道：“我找人查过，果不其然，他就是曲家的世子，京城中最不可惹之人中的一人。可不是个善茬，你当日让他失了颜面，又出言教训，只怕此事难以轻易揭过，说不得会找你麻烦。”
沈明学笔尖一顿，淡然道：“公道自在人心。”
又皱眉，道：“杜太傅说的极是，现下，就是因为这般人等太多，朝局方会成了如今形势。”
提及杜太傅，张子机面现崇拜，也道：“唯有杜太傅这般公正严明的人才是我辈学子的典范。”
“总之，你可要多加小心，说不准他会做什么事情。”张子机忧心道。
“呵，出了事，杜太傅能来救你吗？不过是多看了几眼，真当人家杜太傅把你放在眼里？”有一人走近如是说。
他的声音略微低沉，本该好听才是，却因话语里毫不掩饰的讥讽而生生下了个档次，叫人心生不悦来。
也是二十开头的青年走到门边，老实说他人长得也不算是差，尤其是过了“身、言、书、判”中的“身”，在今年的一众人里边也算上等，但面上的刻薄嘲讽着实让人欣赏不来。
是了，“身、言、书、判”缺一不可，故而当朝科举选拔人才看重容貌，除非学识渊博、震惊四座，断案利落、如有神算，否则长相平庸或面貌丑陋者是吃了大亏。
单说前三甲中的榜眼，便因风貌卓著、有如皓月，胜了沈明学半畴，而位居第三。
其实，“身”还囊括，不，应说最为重要的是“出身”。状元、探花，二者皆为名门望族出身，至于学识一块，哼，胜不了别人多少，甚至还不如呢。
虽还不至于“上品无寒门，下品无贵族”，但不可否认，寒门学子是难以搏得高位的。
而那些贵族出身的人，早早有人为他们铺平道路。
难，实在是难。
张子机：“你有事吗，卢雪阁？”
卢寒太阳穴抽了抽，“刘大人叫你们到前院。”
“大人可说了是什么事情？”
卢寒只是来传话的，又不是来解惑的，说完人就走。
张子机道：“知行，我们也快点到前院去。”
“嗯，我们走吧。”沈明学整理好桌上的书籍。
“知行，我觉着心里不安，恐非善事。”
沈明学宽慰道：“许是你多想了。”
“或许吧。”
沈明学他们到时，发现几乎所有人都集中在了这里，刘大人一脸的喜悦外加忐忑？
而另一主事的钱大人则一脸的不安和鄙夷。
显然，其他人和沈明学一样不知所以，看到两位主事官员的反应倒弄不懂是好是坏，胆子大的已经开问。
钱大人冷哼一声。
而刘大人则笑笑，说道：“待会儿可得好好表现，那可是决定了尔等的将来。”他神秘道，似乎知晓些什么。
只听说是有一位身份显赫的人会过来，至于他要做些什么，则不得而知了。
但不论是主事官员也好还是新入翰林院的进士也好，知道现下是一个机会。
于是做足了迎客的姿态。
众人议论纷纷：“到底是什么要来？好大的架势!”
“说不准。”
“不管是何人，只要知道这是我等的大好机会!”
是啊，说不得是个不用在翰林待上几年就可领上官职的好机会。
“呵，也要人家看得上你们才得，什么人都巴巴地往上攀，真是——”
“卢雪阁，你什么意思？”有人不满道。
卢寒讥讽道：“我说错了？”
众人脸色都不好看。
“好了!”钱大人冷声道，“成何体统，叫人看了笑话。”
“知行，你道如何？”张子机压低声音问。
沈明学也是困惑，“不知道。”翰林院是考中进士的学子们等待进入朝廷的第一步，差了个机缘还不知道要熬多久，不是想进就能随意进的地方。但身份显赫一说，应该说哪个贵族出身的少爷要过来。
一看他能进出翰林院，二看他能够“决定将来”，只能说来人不凡。
直到被张子机低低地叫了一声，沈明学才回过神，问：“怎么了？”不待回答，沈明学抬头一看，就明了了。
李姓主事领着两个人进了前院，其中一人是太监，这让在场的人心里咯噔一下。
而走在太监前面、为首的人，从头到脚、从内到外无不透露着“张扬”二字。
来人尚束发，一身红衣银丝绣鹤纹，腰佩璎珞珠玉并一青玉佩，他长得极是俊美，张扬而富有侵略性，只叫人看了难以望怀。
沈明学吃惊，不是因为他长得多好看，而是眼前这人他前不久才见过，正是结了梁子的曲莫鸾。
张子机担忧道：“知行，竟是他!他不会是……来者不善，这下可糟了。”
“既来之，则安之。”沈明学倒是不怕，“到时候见机行事就是了，培淋，你不用担心我。”
不管众人是如何惊讶，曲莫鸾已然进了翰林院，他扫过众人或惊讶或谄媚或不以为然或难以名状的神情，最后视线落在那青年身上。
曲莫鸾的母亲在听到曲莫鸾提出要进翰林后，激动得热泪盈眶，她扯着帕子抹去脸上的泪珠，一个劲儿地说：“鸾儿长大了。”
曲莫鸾心虚地不敢正眼看他母亲。
他甚至犹豫要不要顺水推舟当个官算了？
他笑了笑，今后应该会有很趣吧？
太监：“奉皇上口谕，着世子曲莫鸾入翰林学士院学习，可自由出入翰林院。”
说罢，众人一惊，竟是皇上的旨意，且自由出入，曲世子果然如同传言般深受皇上喜爱。
太监笑着对几位管事说：“今后可要几位大人关照世子了。”
几位主事一听，便知眼前这太监身份不一般。
曲莫鸾只点点头。
太监又对众人说：“皇上还说了，世子在翰林学习期间将把各位学士的品行告知。”
众人大惊，简直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这，这，进翰林学习也罢了，竟让曲莫鸾考察众人品行!
如何评价，标准如何？
莫非由曲莫鸾一人说了算？
听太监的意思，这虽非旨意，但恐怕将影响他们将来的仕途，而且皇上怕是会听的，只是程度如何尚未定论。
几位主事也是骇得很，他们知道皇上让曲莫鸾过来，但不知道有这档子事。
钱主事一声“荒唐”在嘴里转了多回终于咽下肚，脸色煞是难看。
曲莫鸾将这些看在眼里，怪不得他们，就连他那几个狐朋狗友听了，也都瞠目结舌，连连追问，不过曲莫鸾懒得解释。
太监谄笑道：“世子爷，咱家这就回去了，您请安心学习。”
“多谢公公。”曲莫鸾回道。
太监眼珠子转了转，心想这位世子深得皇上的信任，可得好好对待，脸上的笑意愈发深了。
太监走后，众人尚不知该如何对待这身份尊贵的世子爷。
按理来说，曲莫鸾入翰林学习，身份是比不得他们这些翰林学士的，但问题是身份不能那么算。
而且还有方才那番话。
一时间大家都犯了难，沉默不语。
刘姓主事上前，先行一礼，揖手而拜：“下官刘生，见过世子。”
曲莫鸾是世袭世子受他这一礼也不为过，但他无官职在身，受一礼也不太妥当。
而这刘生，曲莫鸾似乎有几分印象，好像是他外公李案的门生。
曲莫鸾也不知真愉悦还是假高兴，极有礼貌地应了一声。
倒叫刘生受宠若惊。
诸位学士都向曲莫鸾是不合适，但就这么过了，是万万不行的，大家都是聪明人，恭敬道：“见过世子。”做了个平揖。
曲莫鸾笑道：“诸位学士可使不得，我只是过来学习，今后还请各位学士照顾。”曲莫鸾轻笑时是挺能唬人的，要不是早知道他的真面目，就以为他当真是平易近人的翩翩公子了。
“世子客气了，此乃我等份内之事，说不上照顾，倒是我等，还请世子多多指点。”一人油嘴滑舌道。
“早听闻世子气度非凡，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那是那是，世子之姿，叫我等自愧不如。”
听着周围七嘴八舌的恭维，曲莫鸾心生烦躁。确实人人喜欢听好话，但这种话听上一两回就图个新鲜和心情舒畅，听多了就没意思了，更何况是如此显而易见的讨好。
刘生见过曲莫鸾两回，多多少少知道他的脾气，忙打断他们粗浅刻意的恭维。
曲莫鸾看到众人中一脸不耐烦和几分因着风雨欲来而犹豫不安的沈明学，微微勾起了嘴角，明明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竟也不害怕，不惊恐？
有意思。
果然要这样才会有意思。
刘生小心翼翼地询问：“世子，您看我们是先熟悉一番环境，还是……”他可不敢擅自决定。
曲莫鸾发现了钱主事酱油色的脸色，他记得姓钱的是杜老头那边的人，心情一下子更为美妙了。
“四处走走罢。”曲莫鸾随口道。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翰林院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