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君主》湮生

2、哑剑

　　姜寒是个可怜人。

　　至少剑宗的弟子长老们都这么说。

　　“姜宗主身为修真界的第一天才，怎么生出来的女儿却是绝脉？”几个黑衣的杂役弟子蹲在树荫地下就着刚刚传遍剑宗的风言风语闲聊。

　　“可知啊，有个好爹又有什么用，修真界弱肉强食，一切还得靠自己。”一个弟子摇头晃脑道。

　　另一个弟子发出嗤笑声：“谁说没有用，你看姜师姐身上的那些灵器，个个都是金丹以上，从头到尾保护的严严实实，姜宗主可真是爱护女儿，连宗门利益也不顾，我看那些内门弟子早就不满了。”

　　“私议宗门，以下犯上，该当何罪？”宗律冷着脸看着这群惶恐的黑衣弟子。

　　“师兄，我们……”

　　“自己去执法堂领罚。”

　　宗律没有看这群不知所谓的人的脸色，怨恨也好，愤怒也罢，凭这种人风言风语拈酸吃醋的个性，一辈子也就是个杂役。

　　他急匆匆的朝望舒峰走去。

　　望舒峰是剑宗的第二峰，以剑宗祖师爷的本命剑——望舒剑为名，其峰主正是当代剑宗宗主姜渊，剑宗虽处北地，但望舒峰由于特殊的阵法，终年四季如春，春山拥翠，白鹤黄鸟盘旋于其上，鸣声啾啁；莺燕关关，声和闲韵；白瀑如练，声鸣溪涧。

　　这里也是姜宗主六岁的爱女——姜寒的住所。

　　*

　　剑宗的弟子一般从六岁开始正式修炼，然而姜寒却不在此列，姜宗主掩瞒了六年，最终却还是因为姜寒六岁那年的筋脉检测露了端倪。

　　剑宗的高层簇集在议事堂，秋水峰主越薇、赤阳峰主段令扬、关越峰主燕时、望舒峰主姜渊及执法堂长老宗阙齐至，或是愤怒，或是可惜，或是冷漠，但眉眼中都隐隐藏着担忧。

　　“天生剑骨，绝脉弃儿。”想到那个活泼好动的小姑娘，秋水峰主越薇幽叹。

　　“怎么……怎么就是绝脉呢？”执法堂长老宗阙一脸心痛，“宗主，事到临头，已无法再掩瞒，阿寒这孩子都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我……唉……”

　　宗阙又怎能不埋怨姜渊，若是早早知道姜寒是个绝脉，他们也不必向'姜寒投注如此多的期望与喜爱，甚至在得知她天生剑骨的那一刻就默认她为这一代的少宗。

　　“规矩就是规矩，宗法无情，即使我们再疼爱着孩子，她也不能留在这里。“宗阙是剑宗的老人了，也算是看着姜渊长大的，所以他毫不留情地痛斥姜渊，”再说你有没有考虑过阿寒的感受，一朝突变，由龙化凡，她可受得了？”

　　其他峰主沉默不言，却也是分明同意宗阙的意见。

　　“我也曾经想留下过这个孩子，我这六年翻遍了无数古籍，却丝毫没有方法。”

　　姜渊依然是面无表情：“散了吧，让我再试试，等她十五岁，如果还没有路，我会亲自把她送到凡人界。”

　　*

　　“笃笃——笃笃——”宗律伸手敲了敲姜寒的屋门，“阿寒？是我，宗师兄。”

　　屋内无人应答。

　　宗律焦躁地皱起了眉头，师妹向来天真烂漫，从小到大都没有遭受过打击，该不会想不开……

　　想到此，他也顾不得师妹会不会生气，一把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没有人，宗律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扫视屋内的布置，桌上的茶还散发着热气。

　　他迅速迈出屋子，向下朝望舒峰半山腰的议事堂疾奔，迎面撞上了风尘仆仆，刚稳定筑基期历练归来的陆燃，他用力抓住陆燃的肩膀：“阿寒不见了。”

　　陆燃刚刚结束筑基期历练，为着师妹的六岁生辰匆匆忙忙地赶回宗门，进宗门一路一来听到的却都是师妹绝脉之人的消息。

　　听到宗律的话，他的身子摇了摇，心里却更加冷静起来，他闭了闭眼，一个想法从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他拉住宗律的袖子便往望舒峰峰顶跑去，一边喃喃自语：“师妹每次生气就会跑到望舒峰峰顶，她一定在那里。”

　　他这么安慰自己，然而他全身都在发凉，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修仙者达到元婴期便可修出“未卜先知”的能力，对即将来临的危险或者宝物的所在地往往有所预感，陆燃算是一个特例，他的神识格外强大，以至于在筑基期就多次靠着超人的预知能力化险为夷。

　　他攥着宗律袖子的那只手越抓越紧。

　　师妹可能还是在和峰顶的那只白鹤叨叨地讲话，一手戳着白鹤的额头，一边训它不好好走路；白鹤会拼命对师妹翻着白眼，又碍于师傅的威胁，不敢反抗。

　　又或者又是不长记性地爬树，摔得灰不溜秋又来惨兮兮地要抱抱，把生的闷气忘的一干二净，像小松鼠一样扑在他的怀里。

　　师妹她总是有说不尽的奇思妙想，说来叫人发笑，可她如果能永远这么快乐就好了。

　　鱼可以飞，鸟儿可以游，师兄可以貌美如花，她可以成为天下第一剑神。

　　她可以成为一个时代。

　　她是我的一生。

　　可是陆燃那天看到的，只是白鸟盘旋下，被鲜血染红的身躯，脆弱的像一具尸体。

　　于是，长空、飞雪、白鸟、明月、闪烁的剑光、脆弱的虹、眼神与爱，统统混着一个女孩子的梦想在她的六岁生辰里熄灭。

　　熄灭。陆燃感到自己在熄灭。

　　姜寒瞎了、哑了，那个魔道的贼人直接杀死了她的眼睛，在急剧的惊吓下，她的嘴也死了。

　　姜寒坠落的那一天，又不幸的撞上了父母死于姜渊之手，潜伏剑宗多年，只为蓄机报复的魔道叛徒。

　　有什么能比死亡更可怕呢？

　　看着自己最爱的人，一生活在痛苦之中。

　　*

　　姜寒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可怜。

　　六岁之前的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梦想成为剑神的小道姑，可六岁之后她却可以梦想成为一把神剑！

　　“剑神谁都可以当，神剑却只有你一个。”老爹这么笑呵呵地跟她说的，“我的宝贝女儿是一把举世无双的仙剑哦。”

　　又暗自嘀咕：“虽然你爹也不知道到底要怎么给你解封。”

　　“我就知道，怪不得那么多叔叔总是叫你剑人！”姜寒的耳边扎着两只小揪揪，大大的眼睛瞅着爹爹，歪着脑袋格外的可爱，“原来剑人不是指用剑很厉害的人而是指剑变成的人吗？”

　　姜渊一脸牙疼，总觉得这小屁孩子是个天然黑啊。

　　“好了，小孩子不要问太多的问题。”姜渊一脸冷漠的把姜寒提起来，把她丢出了门外，“去找你师兄玩叭，乖。”

　　所以当姜寒小朋友得知自己很可能是个别人眼里的人类废柴之后，她一点儿也不伤心，她只是幽幽的叹着气，拿着她藏在树洞里的神机镜——她爹给她做的可以偷看千里之外的景象的法宝——看着山脚下呆头呆脑的陆燃师兄和鹅头鹅脑的宗律师兄叹道：“愚蠢的人类啊。”

　　“叮————！您的系统已上线，剑生赢家系统为你服务！”一个狗里狗气的声音突然在她的脑海里蹦哒了出来，“你好鸭宿主，我是你的系统666！”

　　“666？”姜寒一脸冷酷，成为神剑的过程中总是会有老爷爷的出现，修真本子里都讲了，接下来这个666就会为我做牛做马，帮我打怪升级。

　　“是的，你想成为剑生赢家吗？你想升级砍怪迎娶高富帅吗？你想三千粉丝为你欢呼九亿少女为你尖叫吗？那就来加载我叭！666提供切实详尽的升级功法，装备小地图、危险预警、友善程度检测、商城等多种功能，天道最新版本，自带相声功能，你，值得拥有！”

　　“行叭。”中二小姑娘一脸冷酷，“那么你需要我做什么呢？”

　　“修复天梯！”666的语气深沉，“因为你们这一界正魔大战太闹腾了，在加上你们剑宗过于凶猛，所以上一场大战你们把天梯斩断了啊，其实正魔都是天道的宝宝鸭，有什么好争的鸭！总之现在天梯断了，你们谁都飞升不了，眼看着与仙界的联系就断了，你们飞升上去的祖师爷不干了，向天道爸爸打报告，所以上头就派我下来办事。”

　　666一脸悲愤：“本来我是挑中你爹这个起点男主来当这个人生赢家的，结果给我迷路迷了几十年，搞了半天是你掉下来的时候砸乱了我的时空之路，毁了我小地图的清誉。”

　　“你话好多啊，闭嘴！”姜寒一脸深沉，“试问我这个可爱的六岁小姑娘又能听懂什么呢？感觉事情好多啊，我把你引荐给我爹，让他办事就成了，告辞！”

　　“你给我站住！”666一脸幽怨，“你好歹是把仙剑，灵智不浅，你都六岁了！装什么纯洁的小女孩啊！我要是能绑的上姜渊爸爸我会绑你吗？他都渡劫期了，我绑不动了啊！要不是因为你我能因为迷路浪费那么多能量吗？”

　　“…………”姜寒冷酷的面孔隐隐破裂。

　　“总之，绑都已经绑上了，你逃不了了，我可是流氓软件！”系统愤怒的心情逐渐平静，决定还是和宿主打好关系，又期期艾艾的凑过来，“你要不要升级鸭？你现在失去力量都是因为被封印了鸭，我可以给你解封哦～”

　　姜寒思索半天，觉得这个叨逼系统恐怕是摆脱不了了，一直当个不能解封的神剑和废材又有什么区别呢？

　　“成交。”姜寒在脑海里和666击了个掌。

　　姜寒从不后悔，在她知道666有多坑爹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