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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5章 ...

  •   从高中开始写小说,一直到现在,算一算都快十年了。
      也没写出个什么名堂,偶尔给杂志社投投稿,勉强能够维持生计。
      毕业后我没有选择立刻就业,而是在家里待了好几个月,离开了校园生活,面对未知的未来突然退缩了。
      室友们纷纷准备考研,只剩我无所事事,还要每天承受着周女士不知何时就会开启的嘴炮攻击。
      于是我用大学兼职存下的钱搬了出去,找了个清净的小房子,过上了一个人的生活。

      喜欢程北杨,准确来说早就成了一种习惯。
      我们认识得很早,熟悉得很晚,相离得很久。
      周女士的姐妹群里常常带着老公孩子开聚会,我和他一来二去也就混了个脸熟,加上我家和他爷爷奶奶家住得不远,偶尔去蹭个饭也会遇见。
      他小时候还很羞涩,刚见面时半句话都不会说,后来和我们熟一些才变得活泼一点。
      那时候我们是同类人。
      我依稀记得七岁那年跟着周女士一起去参加聚会。
      而他和叔叔阿姨还没到,我们先来的几个孩子就围在一起玩游戏,每个人手里都有一包糖,每个人的糖都一模一样。
      另一个孩子拿了别人的糖,他们互相交换着吃。
      后来,魔爪伸向了我还未拆封的糖果,撕开拿了一颗出去。
      我疑惑不解:“为什么要拿我的糖?”
      她也愣住,却理直气壮地说:“我们都交换了,为什么你不交换?你不愿意给我们吃?小气鬼。”
      她将糖砸到我跟前,其余几个人也跟着一同附和。
      我反应过来,在他们好似要合起来将我孤立之前,开始为不是她口中的“小气鬼”而辩解,伸手将自己一整包糖递给她:“那交换呗,你吃吧。”
      她并不下台阶,依旧不满:“我才不吃呢,我自己有。”
      七岁的年纪让我很难去弄懂这样的复杂心理。
      后来每每想起,都觉得当时的自己真的懦弱,如果现在的我能够回到那时,一定会好好教育她一顿。
      她的举动和话语让我分外难堪,姐妹群里平时联系得多的孩子们迅速抱团将我隔绝在外。
      我无地自容地起身离开,没有带走任何。

      其实那包糖我本想留着回家,恐怕说来没人信,一包糖对我来说已是奢侈。
      小时候进超市都会看货架上的价格,看大人的脸色,高于十元就不能要,当大人说出那既定的迟疑话语时也不能要。
      后来,我便不去超市零食区,也不再对它们充满向往。

      我躲到了自以为没人能够找到的地方,可是真当我坐在那里很久很久都没有人注意到的时候,浓浓的失望和委屈涌上心头。
      眼泪汹涌却不会哭出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的习惯,再多的情绪都憋在了心里,以为时间这个庸医能够将其治愈。
      很久,久到我双腿麻木准备站起来甩甩腿走回去,措不及防听见了那个人的声音——
      “你在这儿干嘛?”
      我靠着墙角抬起头,逆着光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特别,和平常一样。
      “你多久到的啊?”我没有回复他的问题,转移了话题。
      “就刚才。”他那时候还未经过变声期的声音奶声奶气的,说罢竟向我伸出了手:“走吧,去找他们。”
      虽心里不情愿,但仍旧什么都没说,一面握住他的手,一面撑着地板借力起身。
      “等会儿把我那包糖给你,别不开心。”
      他突然说出这么一句,在我起身的刹那,就好像无意之举。
      我依旧嘴硬:“不,你吃吧。”
      我忘记后来我们的对话,忘记这件事是如何结束。
      只是在至此之后的回忆中,脑海里一遍遍不断加深了当时的委屈,再一遍遍美化了有关他的一切。
      那时的我们还很小,并不太熟悉,可他的举动深刻在我的记忆里。
      在坎坷的人生中,将他比作为数不多的特别存在。

      陈雨娴的电话打断了我回忆的思绪,她闹着肚子疼,让我过去陪陪她。
      “你这样可不行,还是去医院吧。”我到她家时,见她蜷缩在沙发上,满脸苍白。
      电视开着,她却没看。只是听里面放出的声音作为背景音,感觉没那么孤独。
      陈雨娴无奈地瞧了我一眼,摇摇头说:“去什么医院啊,一个月总有那几天,就是前两天喝了酒,这次疼得厉害。”
      我立马会意,问她:“家里还有红糖吗?给你熬点。”
      “熬什么啊,我以前喝得还少吗,屁用没有。”陈雨娴嘟囔着,双手抱着热水袋捂紧了小腹。
      我走过去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见她一脸痛楚却束手无策,像个老母亲一般念叨起:“你说说你,自己多久来都不知道吗?还敢一起喝酒?现在就是还你以前吃雪糕的债!”
      “本来日子就不固定,我哪儿注意这些。”她委实难受,求饶道:“行了行了,现在的泪都是当年脑子里进过的水,我叫你来可不是听你在这讨伐我的啊。”
      我叹声气,觉得微嗔又无可奈何,最后还是决定起身去熬点红糖给她。

      “叮咚——”
      在我看着锅里红糖水吱吱冒泡的时候,门铃响了。
      我走出厨房疑惑地瞧了眼沙发上的人,后者用仿佛比我更加疑惑的眼神回望。
      我指了指门口,示意要不要开门。陈雨娴点点头。
      往猫眼里瞧了瞧,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提着什么东西站在门口,我轻轻打开门,他仿佛因为瞧见是我,所以愣了愣。
      “你好,请问你是?”我对陌生人有一套完整的礼貌用语,句句都要带上“请”字。
      男人直视着我,却显得有些拘谨:“你好,我是雨娴的男朋友。”
      男朋友?
      这和我上次见过的不一样。我算是再一次见识到了陈雨娴这个换男人比变脸还快的速度。
      我幽幽地转过头去盯着沙发上的人,并期待她给我一个完美的解释。

      男人是用午休时间来给她送饭的,送到之后坐了没一会儿就走了。
      我死死盯着眼前的人,看她一勺一勺扒饭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缴械投降。
      “行吧,你要问什么就快点。”陈雨娴将饭盒放在桌上,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若放在从前,我委实会非常生气,她的行为和我们从前议论过的绿茶没什么两样,男友几乎都不超过两个月,下一任无缝连接。
      奈何她是我多年好友,所以我总会在心里找到各种理由说服自己。
      “多久的事?”我将一系列咆哮激动统统咽回去,只剩无奈。
      她撇撇嘴,给出一个模糊的答案:“好像一周前?这不是还没稳定下来,所以不想告诉你嘛。”
      连她自己都以疑问句说出交往时间,我觉得这一任估计也不会长久。
      我纠结着不知道说什么,嘴张张合合终将话语变成一声叹息,陈雨娴挪动位置凑过来,说是在安慰我,却更像是在安慰她自己:“他对我挺好的,起码没有想过……”
      她没说完,可是我意会。那般露骨的理由倒成了那男人的优点,我气不打一处来,却知道自己无权干涉,只道一声:“好吧。”

      陈雨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得从高中毕业的时候开始说起。
      高考倒数74天,大家都在为了最后一战而冲刺,我们六个人的学习小组在那天却突然变成了五个人。
      在听到班主任宣布陈雨娴办理退学手续,并且不会参加高考时,我整个人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为什么啊?三年都过来了,你现在说不高考了?!”在操场上,我情绪激动地扯住她的衣袖,将她的行李箱拦下。
      林博远他们也都来了,我们站在一起像堵墙一样将她围住,好似这样就能把她挽留一般。
      陈雨娴依旧没有松开行李箱的拉杆,她看着我们个个焦急恼怒的样子,反而笑了笑:“我这成绩上不上大学都一样,可我弟的成绩能考上清华啊,他来年指定比我能干,我就……先走了,你们可都要加油啊。”
      她家庭条件并不好,父母打工也挣不了几个钱,两个孩子只供得起一个,成绩并不理想的她只能为此做出牺牲。
      “我知道大学有助学金,只要你考上了肯定能申请的,以后我们工作了再慢慢还上。”我锲而不舍地劝说着,死死抓着她的箱子,用脚抵住不让她走。
      她有些动容,却还是摇了摇头:“算了,我这成绩还不如早点出去打工,赚点钱也好让家里轻松些。”
      纵使有学费,可生活费也成了一个难题。
      她并不是不想高考,而是害怕自己真的考上了却不能去读,那样的心理落差她怕自己承受不起,所以宁愿放弃。
      “别哭啦,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不过就是比你们早几年出身社会而已,等我赚到第一笔工资的时候,大概就是你们考完的那天,到时请你们吃一顿,好好犒劳!”
      她仿佛才是我们之中最洒脱的一个,最后反倒是她来安慰我们。
      我永远记得陈雨娴拖着行李箱离开高中校门的那一刻。
      她几步一回头,回望这座生活了三年的校园,朝我们笑着挥了挥手——
      “你们一定要替我好好读大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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