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我们从头来过》易阿伊

37、第32章

　　无人接听。
　　我似乎已经习惯，所以在听见忙音时，也没多失望。

　　陈雨娴来看我，带了一大包零食，我俩窝在沙发里享受难得的闲静时光。
　　我们随意聊了几句，聊着聊着，她突然郑重其事地咳嗽两声，我疑惑看去，“怎么了？”
　　她目光饶了一大圈，然后不好意思笑了笑，“我找了个男朋友。”
　　心里没多大波澜，我只是点点头，“挺好的。”
　　“诶，这次我可是第一个告诉你的，别说我不够朋友啊。”她给了我一掌，轻轻拍在手臂上。
　　我连声回答知道了，顿了顿，有意无意问道：“你俩怎么认识的？”
　　“早就认识了，一个公司的，他追了我很久，就……答应了呗。”陈雨娴耸耸肩，语气透露着无所谓。
　　“那还……挺好的。”
　　闻言，她摆摆手，“好什么啊，长相没有，钱也没有，我就希望这次不要再被绿，就行了。”
　　继而，她挑眉，努努嘴，“你家那位才好吧，跟这些比起来，是不是没得挑。”
　　我顺意心不在焉地回答了声“嗯”。
　　陈雨娴看出我的异常，拧着眉担忧地问了声：“怎么了？程北杨又惹你生气了？”
　　她在“又”字上加了重音，咬牙切齿那样。
　　我连忙摇头，“不是，是我自己的问题。”
　　“还在想考研的事吗？这都过去大半个月了，乖，咱别想了啊。”她揉揉我的头，“又不是非要考研。”
　　不，非要。因为……
　　“我现在一无所有。”
　　辞掉了糊口的工作，现在考研也没上岸，未来没有着落，何去何从。
　　我怎么能变成这样。

　　打开微博，就能看见粉丝们对他女朋友的幻想和期待。
　　“一定是个非常优秀漂亮，而且爱他的女孩子吧，要比我们更爱他。”
　　“听说是知名大学毕业的，全年奖学金，特别厉害，毕业后自己创业，长得比xxx还好看。”
　　“祝福呀！一定特别般配，毕竟是北杨认定的人，郎才女貌，要幸福！”
　　看着这些微博，我有好几次点开评论，却又关上。
　　我多想告诉他们，其实我不是这样的，不是他们眼中的完美女友。
　　在他们眼里，真正的我，大抵是配不上他的。
　　我突然那么庆幸，没让程北杨将真正的我公开，只是说恋爱了，在一起了。至于究竟是谁，没人知道。
　　二十四岁的他的世界，原来那么远。

　　他打来了电话，周围乱哄哄的，多半又是在片场。
　　“抱歉，这段时间有点忙，你呢？在干嘛？”程北杨用如常的平淡语气，可在我听来却有些冷漠。
　　我笑了笑，伪装出好心情，“没什么啊，我准备回编辑社了。”
　　闻言，他愣了下，“不考了吗？”
　　“我……”我终是说不出确定的回答，最后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这次是因为时间不够，考研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说不定明年能上岸呢？”程北杨有意无意说着。
　　或是说者无心听者有心，我敏感地追问：“你也希望我考吗？”
　　他似是郑重思考了一下，“希望，对你自己好。”
　　我忘记了，从我们重逢开始，他就希望我能考研，能重拾专业工作。
　　他和所有人一样，觉得写小说是不体面的工作。
　　原来从那么久就开始。
　　“程北杨……”
　　我好累啊。
　　我终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而是笑了笑，“过年的时候，你会回来吧。”
　　“会。”他斩钉截铁地告诉我。
　　“好，我很想你，我特别特别想你。”难得，我将想念淋漓尽致地讲给他听，一字一句的郑重。
　　在为考试埋头苦干的深夜，在签下手术同意书的瞬间，在考场外落寞吹着冷风的那刻……我多希望身边的人，是你。
　　所以，你快回来吧。
　　他仿佛有些意外，说话时语气都温柔，“好，等我回来。”

　　我坐在书桌前整理，不经意瞧见抽屉最里的一支笔。
　　尚且还有点笔芯，拿着它在纸上随意画了几笔，居然还能出墨，它和平常的笔没什么两样，只是意义不同。
　　是当年二模的时候，我向程北杨借来的。
　　知道他要考电影学院后，我总觉得可能见不到面，就想尽办法留下点什么。
　　后来我没还，他也没提，笔就被我放在抽屉里，直到现在。
　　那时候的喜欢真简单，一见他，怦然心动就是了。
　　现在的喜欢被如山的期待重重碾压，慢慢地，连问候都变生硬了。
　　我和他，可以走多久呢？

　　不久，恋情再度被曝光在众人面前。
　　这次的人似乎有备而来，曝光了我的学校，现状以及照片。
　　网络上再次掀起风浪，那些夸过的人似乎被打了脸，大家各执一词，仿若一场罗生门。
　　“这个人是我们学校的，他俩一个班，还是青梅竹马，估计早就在一起了。”
　　“程北杨真早恋啊，他对得起粉丝吗？我说怎么这么突然就公布恋情了，原来谈了这么久啊，社会主义好青年人设要崩咯。”
　　“没有早恋没有早恋没有早恋，是正常交往，不要把你们乌七八糟的想法往别人身上塞。”
　　“这女的长得也就一般吧，也没什么过人之处，太一般了，配不上他。”
　　“我觉得她好丑啊，之前通稿满天飞，还说是知名大学毕业，吹得跟个天仙似的，结果呢？啪啪打脸吧。”
　　“配不配得上用得着你说？人家谈恋爱关你什么事？俩人好着呢。”
　　路人肆意评论，粉丝坚持守护，好几条语气还特别像陈雨娴林博远他们，就跟当事人一样。
　　程北杨团队迅速公关，将热度降至最低，他没让我们发声，害怕大家也被牵连进去。
　　“这两天别看微博，你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乖乖等我回来。”
　　我第一次体会到他世界的腥风血雨，明明不是自己说的话，到最后却被盖棺定论。
　　被误解却无法开口，真的很难受。
　　我虽答应着他，但还是一次又一次点开微博，查看那些评论。
　　那些看着他成长的人，那些陪着他走向光荣的人，都期望他能有一个好的爱人，起码与他相衬。
　　起码，不是我。
　　可是答应了他不放手，所以这些话只能烂在肚子里。我好像又看到了这场感情的终点，比一开始更加清晰。
　　我想出去走走，可不知道该去哪儿，也没有人陪。
　　朋友们该上班的上班，该陪男朋友的陪男朋友。而我，明明有男朋友，却始终都是一个人。
　　一个人在深夜写题，一个人做手术，一个人离开考场……
　　一个人。
　　我想我应该多体谅他，事实上我从不埋怨他的缺席，我知道这无可奈何。
　　我们连普通情侣都无法相比，连一通电话都讲不完，连一面都难见，连一句晚安到最后都会忘记。
　　家人朋友说得没错，他那么好，我遇上他是多大的幸运。
　　可是……偏偏你是程北杨，偏偏所有的事都要按照计划进行，而我，却成了你人生中的意外。

　　新年，万家灯火，万人空巷。
　　周女士敲敲门，轻声打开，“出来走走，一天待在房间里都要发霉了，出来吃点东西。”
　　“不了。”我头也没回，躺在被窝里。
　　我们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周女士沉沉地叹了口气，离开。
　　程北杨终究失约，没有回来。
　　我虽口头上说着没事，但心里总归闷闷的。他似乎意识到我情绪不好，于是如同往日每一次那般哄人，我勉强笑着，在他面前蒙混过关。
　　程妈妈打来电话，让我去家里吃饭。
　　我独自赴约，见到了家里所有人，虽然大家都对我很好，可他不在，我似乎总感觉怪怪的，像个客人。
　　“北杨这孩子也真是，答应了要回来又赶上工作，小慕，你别往心里去啊。”程妈妈早已习惯这种情况，于是宽慰我。
　　我再不济也不会在长辈面前表现出丝毫失落，替他打着圆场，“不会，我们平时都聊着，他还说下一次回来会带礼物呢。”
　　“那就好，你俩好好的，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就告诉阿姨，阿姨给你撑腰。”程妈妈说得一板一眼，好似他真会欺负我似的。
　　“好。”我笑着，“谢谢阿姨。”

　　每次过年，高中同学群里就会组织一场同学会。
　　我们几个人自然是不参与其中，只是今年，所有人的视线都转移到我身上。
　　程北杨常年不用□□，陈雨娴誓死不去同学会，林博远要加班，江织星和周雯回了老家。
　　“今年咱班的大名人不回来，家属可得来看看吧，这么多年没见，是不是嫌弃咱们这些同学太寒酸。”
　　同学们发的话，也不知是半开玩笑还是略有所指。
　　因为恋情再度曝光的关系，如今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个无业游民，奈何编不出像样的理由搪塞过去。
　　“就是啊，都公布恋情了，可不得给同学们讲讲嘛。”
　　“我们怎么也算半个见证人，家属给意思意思？”
　　面对这样的场景，我委实不知道如何化解。答应吧，勉强了自己；不答应吧，话落在别人手里。
　　倏然，那个许久没有出现过的名字跳出一行消息，“夏慕，来同学会看看吧，我也能好好恭喜你们。”
　　是付圆念，那个青春记忆中从一群女生里脱颖而出，变成我假象情敌的人。
　　“去个屁！”默默窥屏的陈雨娴偷偷发来私信，“这群人有毛病吧，这么久没见，突然就非要让你去同学会，这不是摆明了有目的嘛。”
　　“可能就是好奇，大明星和小透明谈恋爱，谁不好奇。”
　　过了一会儿，她又发来，“那你准备怎么办？”
　　“去啊，得去吧。”
　　许是好胜心作祟，在看见付圆念消息的时候，我就决定要去了。
　　以程北杨女朋友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