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玉舞轻言》言璞

6、第一次看舞台剧

　　第二天，轻言早早就等在了冰场。看完楚玉成的表演，她觉得自己有些理解他说自己“情感表达很差”是啥意思？可是具体应该怎么做，她还是有点一头雾水。她比较习惯于用简单而且可操作性强的方式解决问题，比如学习，能理解的努力理解，不能理解的努力背下来，然后多刷题，她觉得这就叫好办法。之前有老师说 “能理解的理解，不能理解的尽最大努力理解”，她就觉得这逻辑有问题，“不能理解的” 本来就已经是她尽了最大努力还不能理解的东西，给出这种解决方案相当于没给。
　　现在也是这样，好吧她承认自己情感表达很差，可是这并不是靠多练三五十遍就能解决的问题，楚玉成和冯小如也都没有给她什么可操作性强的建议。而且冯小如今天还有事，不能陪她练习，她其实觉得挺无所适从的。她并不怕多练个几十遍上百遍，但是这种无从下手的感觉，真是糟透了。
　　她正有几分沮丧，楚玉成走到冰场边上冲她招手。轻言很惊讶，他通常都是冰场正常营业闭馆之后才来的，今天怎么这么早？
　　轻言快步滑过去，“你……？”
　　“衣服换了，我们今天不练习。”还没等轻言开口，楚玉成先说话了。
　　“哦好，那今天我自己练吧。”轻言还没弄清楚他什么意思，以为他今天有事，不能练习了。
　　“我是说我们两个今天都不练了，你不是要我教你怎么提高艺术表现力吗？”楚玉成看出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难得解释了一句，“今天找个地方教你怎么提高艺术表现力。”
　　“哦，好。”轻言有几分迷糊地应了一句，就去换衣服。

　　出来看到楚玉成倚在冰场栏杆上，她才想起来要问：“不练习的话我们去干嘛啊？”
　　“吃过饭没？”楚玉成没接她的问题，反而问了不相干的。
　　“厄……吃过了。”轻言答得不是太有底气，其实她每次是和冯小如一起练习过滑冰之后，再和冯小如一边吃饭一边帮她辅导功课，回答她的问题，之后差不多冰场营业结束，楚玉成才会来。所以今天，她是没吃过饭的，如果不算来之前啃得几块饼干的话。但是，鬼使神差，她并不想说实话，她觉得楚玉成愿意教她是很难得的事情，如果因为吃饭耽搁了不太好。

　　楚玉成看她答得犹豫，几不可见地蹙了下眉头，然后说：“那你陪我吃一点吧，我还没吃饭。”说完就换了个方向走去。
　　“啊？可是……“轻言觉得不太妥当，但是拒绝好像又很没礼貌，便只好跟了上去。
　　楚玉成带着她轻车熟路进了一家餐厅。是轻言很喜欢的一家韩国菜，环境好，菜品口味清爽，那些辣的东西也很够味。不过作为学生妹，她大概一学期也只会来两三次打打牙祭。
　　落座之后，服务员一边拿菜单过来，一边殷勤地问，”请问你们有招行信用卡吗？如果今天用招行信用卡，套餐可以买一送一。”
　　“好啊，我有。我要一个烤牛肉石锅饭套餐。”楚玉成菜单都没打开，显然对菜品很熟了。
　　“你也叫一个吧。”楚玉成转向轻言，“反正今天买一送一，这种信用卡的活动也不能攒着。”
　　“啊……好。”轻言拿起菜单翻了翻，叫了原味石锅拌饭。闻到这里各种香味，轻言觉得自己也饿了。

　　“那个……吃完饭我们去干嘛啊。”楚玉成叫了菜之后就不再说话，轻言觉得这样很尴尬，只好找话题。
　　“去国家大剧院。”楚玉成看着她，嘴角有几分揶揄的笑意。“你不是不知道怎么《天鹅湖》的音乐吗？咱们就去看看那些表达得最好的人是怎么做的。”
　　“啊？我们要去看舞台剧？”轻言很惊讶，她其实还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在剧院看过舞台剧，来北京上学那年暑假，爸妈陪她一起到北京来，开学前在北京玩了一个多星期，国家大剧院是景点之一，但是当时仅仅是到此一游，在外面里面都拍了几张照片而已。
　　“是啊，我们运气不错，俄罗斯马林斯基芭蕾舞团这一段时间正好在北京演《天鹅湖》，他们水平不错，不一定是历史上最好的，但是舞台剧的话，现场感觉会比看影像资料强烈很多，所以我们先去看这个。”
　　“先去？”轻言抓住了一个词。
　　“恩，今天看完这个，明天后天我们照常练习，你找找感觉吧，后面我这里还有一版圣彼得堡剧院的高清影像资料，我认为这个是目前为止最好的一个版本。到时候可以去我们公司再看一下。”

　　“去你们公司啊……“轻言轻轻重复了一句，不由得有几分出神。楚玉成的公司是目前院里很多学生的Dream work之一，当然那些大投行也很有吸引力，但是第一那些大投行招人少，基本上要国内top2的本科 + 海外top10的研究生，才能过第一轮简历筛选。第二据说工作时间长到丧心病狂，院里去年曾经请过一个在银石集团5年做到VP级别的师姐做过经验分享，轻言印象极深。单程程对这种活动一向上心，那次特意拉着轻言占了前排的座位，所以轻言看得很清楚，精致的妆容，看不出Logo但是版型面料都无可挑剔的衣着，完美矜淡的笑容，还有无懈可击专业与幽默兼顾的谈吐，都彰显着师姐耀眼的职场成就。但是轻言还是看到了她隐隐的疲惫，还有灯光下最好的粉底也遮不住的眼角鱼尾纹。其实那个师姐才不到30岁，但是已经活成了看不出年龄的样子，就是看不出青春的朝气和胶原蛋白，但是也屏蔽了衰老和凋敝的气息的那种样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们是成功的，她们从25岁到45岁似乎都是一个样子的。
　　那个师姐谈到加班，说实习生时期就经常加班到凌晨两点，回去洗澡卸妆，还要敷一张面膜后再睡，要不然第二天脸色会差到无法见人。然后第二天早上6点半就要起床，画好妆7点之前出门，在地铁上一边啃面包一边看完一堆财经新闻，8点半公司晨会之前整理好发给研究员。后来正式入职，公司的第一项福利就是加班到11点以后可以直接去旁边的5星级酒店住。到前台报公司名，出示工牌就可以直接入住，酒店和公司月结账单，她第一年在那里住了212个晚上。师姐说这些的时候语气柔和，带着得体的微笑，轻言虽然就坐在她面前，还是觉得自己和她很远。后来一个院里的女生提了个比较接地气的问题，师姐回答的时候，轻言才觉得台上的人有了几分亲切。
　　“师姐你这么优秀，对男朋友要求一定很高吧。”提问的女生一脸笑意，带着几分憧憬。
　　“我没有男朋友，也没有时间谈恋爱。”师姐很坦然地说，然后顿了一下又说 “所以如果你们想要去大投行，也一定要想好。我并不后悔这样，哪怕我爸妈现在对我逼婚已经到了我过年不敢回家的地步。”这里师姐的语气很轻松，底下也配合着一片笑声，但是轻言因为离得近，还是看到她眉眼间有一闪而逝的烦躁和无奈。“我觉得这是我自己想要的生活，我付出了很多代价，也看到了很多的精彩。你问我对男朋友要求是不是很高。我想应该是的，因为当你见过了足够多优秀的人，你就没法忍受和一个平庸的人在一起过这一生。当我们用努力不断扩展人生边界的时候，其实不觉间另一边的选择是越来越少的，他们看似还在那里，别人也都觉得你的选择太多，但是你自己知道，你不会选择那些。”
　　轻言看着她突然柔和下来有几分感慨的表情，感觉她变得亲近了好些。“所以姑娘们，你们在投身入这样的生活之前，是需要好好考虑的。当然，考虑好了也是要加倍努力的，我们公司可不是谁想来就可以来的。”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透着真正的光彩和自信，“我虽然不觉得我的生活一定比别人好，但是我知道，有很多人都想成为我。所以加油吧，明年的招聘季，我在银石等你们。”
　　师姐的分享会之后，很多人把进银石做为了自己学生生涯结束之后的最高目标，但是也有一些人不想要那样毫无个人时间的生活。那时楚玉成的公司开始每年招院里的学生，虽然一年只有一两个，几年下来也不少，加上还有一些人只是假期去做实习的，院里慢慢也传开了圆周基金的口碑。从五年以前圆周基金创立开始，这些年院里去圆周入职的人有七个，其中最早过去的四个人已经靠着自己在北京买了房子，当然如果只是钱的问题，大投行的钱可能更多。但是所有在圆周工作和去过圆周实习的人，都对圆周赞不绝口，从工作氛围到工作内容，从团队建设到奖金薪水，院里这么多人，几年下来硬是没有听见过一个人说什么坏话。所以这一两年，圆周反而成了很多人最想去的公司。据说楚玉成是很好的老板，他有耐心去找那些真正适合在圆周工作的人，然后在他们入职之后，让他们工作得愉悦并通过充分发挥自己的所长，得以真正享受职场成就感。那些最后去了他公司工作的人，除了最初的两届是直接招了硕士毕业生，后面都是从大三或者大四的选修课开始选他的课，然后假期或是没课的时候去他那里实习，他会让一些人留下，也坦诚告诉那些不适合圆周的人自己的理由。但是最终，无论留下的还是走的，都承认在圆周的经历对他们助益良多。轻言听到这些的时候，也热血沸腾磨拳擦掌地想要去圆周实习，不过据说这两年因为想去的人实在很多，实习机会反倒成了竞争最激烈的环节。轻言已经想过很多次在圆周面对楚玉成的面试场景，却没想到先要去他的公司看舞台剧？
　　“想什么呢？快点吃了我们还赶时间。”
　　听到楚玉成催她，轻言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发了半天的呆，自己叫的套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摆在面前了。
　　“哦，好……”她不好意思地快速开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