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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欲望 ...

  •   穆云瞧他模样像是听进去了,既而双手奉上他手上一直提着的那只铁笼,以献宝的语气说道:“臣今日啊,刚寻得这只雏鹰,殿下平日在宫内也无趣,既然有缘碰上,如若殿下不嫌弃,那就献给殿下了。”见李北溟犹豫着不敢伸手,又用哄孩子的语气说道:“没事的,如若有人问起,殿下就如实说是臣送得,他们不会奇怪的。”他这纨绔子弟名声连皇上都只是叹气,纵是没人能指责他什么了。
      李北溟接过铁笼,面无表情的小脸微微抽搐了一下,心想他记得这人的职务是左都御史吧。可这说得,像是颇以自己的臭名声为傲似的。不由得小声嘟囔道:“哪有这么监守自盗的督御史啊,这还怎么正朝纲。”
      穆云闻言轻轻笑了下,拖长了音说:“嗯,殿下说得极是。”忽地又一转身,嘴里大呼小叫着:“哎呀,这西陵距皇宫也有好远呢,让微臣把殿下一个人丢在这也太不像话了,不嫌弃的话,不如殿下坐臣的车吧。”
      其实西陵距皇宫也就几百米,被他说得好像隔了半个帝都,李北溟还带着些稚气的脸上像个小老头般地皱眉,这人分明是自己一步也不想多走,板着脸小大人似地说:“那就坐穆大人的车吧。”
      穆云高兴地伸手,懒懒地一招,让车夫过来接他们。

      二人上了车,在窄小的车厢内坐得很近,李北溟平时独来独往惯了,鲜少和不太熟的人靠这么近,有些不敢大喘气,还忍不住时不时往穆云的方向偷瞄几眼,表面却端出一本正经的面孔,穆云只看着窗外权当不知。
      李北溟越看越觉得这人好看,且好看得让人恍惚,仿佛这人的皮囊是层纱网,笼罩着他让人难以捉摸的魂,拿着人皮当盾牌,不让人窥探他的内里。
      那只灰扑扑的小雏鹰在李北溟怀里随着马车震荡吓得蹦来蹦去,险些把鸟屎拉在李北溟身上,让他那严肃的模样给乱入了几分慌张,急忙拎起笼子往前放。
      穆云看着笑得一副幸灾乐祸得样子,忍俊不禁道:“天将降大粪于斯人也啊,七殿下,苦其心志,淋其鸟屎,必成大器。”
      李北溟真是要被这人气死了,明明是他送的傻鸟,还在这嘲笑他,愤愤然道:“这大粪还是你拿着吧!”说着把笼子往穆云腿上放,不料马车恰好经过一处小洼,一侧车轮往下一陷,车身往穆云那侧倾倒,引得李北溟连着笼子往穆云怀里直摔过去,头不轻不重地压在那人颈侧,嘴唇碰着他衣襟领口露出的一点锁骨。
      穆云脑袋在车厢上磕了一下,哎哟地叫了一声,手反射性地抱住李北溟。
      笼里的傻鸟顶着大粪的名号瞪着一双小眼看着两人,歪了歪脑袋,仿佛在说,两脚兽们干嘛呢?

      马车平稳后李北溟慌里慌张地坐正了身体,鼻尖仿佛还残留着那人身上清幽而寡淡的味道。左顾右盼地不知把眼神往哪放,干巴巴地问道,“你没事吧?”
      穆云倒是不甚在意地按着被撞的地方,往后靠坐着轻轻摆了摆手。
      李北溟红着脸挑起话题,“刚这句子你胡诌得也太胡闹了,太傅听了能打你十下手板。”
      眼见他红了脸的模样,不怀好意地笑起来,“恐怕是殿下没少被打手板吧?”
      李北溟的脸仿佛更红了些,屏足了气势哼道:“才没有!是……是那些儒学实在太过无趣,男儿就应该征战沙场,志在远方,光看这些弯弯绕绕的仁义礼节能有什么用啊。”
      “哦?”穆云弯腰把铁笼放在地上,弯着腰转头与李北溟平视,那双清亮的眸子微微弯着,映着李北溟的样子,“男儿志在远方,皇上给殿下取的名字跟殿下还真是相称。”
      又闭上了眼轻声道:“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睁开眼直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但是殿下有没有听过,养志者,心气之思不达也。有所欲,志存而思之。志者,欲之使也。”
      一通之乎者也把本就没认真听过几年书的李北溟搞晕了,闷声道,“没听过,什么意思?”
      只见那伸完懒腰眼皮子都没完全睁开的年轻下一句大言不惭地说:“殿下想知道啊?哎,说起来臣曾给太子做伴读,如今嘛,要给殿下你做伴读好像年长了些,不如这样吧,要不殿下也唤我一声先生?”
      李北溟觉得大概城墙也没穆云这么厚的脸皮,自己给自己升官做太保,让他简直没脸听下去,不赞成地说:“你连胡子都没长出来,哪里像太傅太保他们啊。”
      李北溟想起自己听过的传言,说这人幼时得皇上喜爱,因穆元帅常年在外征战,而他夫人跟他伉俪情深,又是江湖女子出身,常常跟着过军旅生活,将一儿一女留在家里。皇上见这小儿子和太子一般大,便接进宫来做太子伴读,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传言幼时的穆云聪慧过人,机敏灵动,文能成章,三公无不称赞,武承元帅,也曾跟着穆元帅上过几次战场,在李北溟现在的年纪就已见过金戈铁马的沙场。可以说是人见人爱,连皇上都给以国字给他赐了名。直到穆元帅夫妻二人为国捐躯后大病了一场,像是浑身被抽了精神气,从此不思进取,幼时的才学仿佛伤仲永一般不复存在。
      这人与太子从小长大,肯定是跟太子十分要好的人,李北溟想着振振有词道:“都说你是太子党,你就是为了笼络我才教我的,想让我帮太子哥哥。”
      穆云听了这话哭笑不得地说:“你这么小,我有什么好拉拢的。不然不叫先生,也跟你刚叫太子哥哥一样,叫我一声启言哥哥好了,启言是我的字。”
      启言哥哥……李北溟下意识地在心底念了一遍,嘴上却倔强道:“你先告诉我你刚刚说得是什么意思,能让我听懂了,我才叫你。”
      “还挺精明。”穆云挑着眉玩味地说道,“这个出自鬼谷子,不是正统学派,殿下没听过也正常。讲的是一个人心中有欲望,才会有一种想法,使欲望化为现实.所谓“志向”不过是欲望的使者。臣以为,有大志向的人必然有欲望的引导,殿下想征战沙场为的是什么呢?没想清楚这一点的话…… ”
      马车到了宫门口,穆云随着马车停住缓缓拉长了话音,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掀起眼皮看向李北溟,眼神平白多了些许肃杀之意,冷冷道:“哪怕习得一身本领上了战场,也是任人宰割的命。”
      李北溟怔住了。
      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下了马车,被深秋的北风一吹,脊背上竟是渗出一层薄汗。

      碧空如洗,巍峨的宫殿红墙金瓦,映着夕阳艳丽得诱人,也致命得瘆人。
      李北溟看了穆云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只低低地叫了一声:“启言哥哥。”拿着铁笼转身进了宫门。
      背对着穆云,李北溟意识到传言并不属实,这人分明是收敛了光芒,不叫人看到罢了,一旦出鞘,恐怕必然见血吧。李北溟从四面环绕的宫墙之中窥得一方湛蓝的天空,出神地想到。
      你说人都有欲望,那,启言哥哥,你的欲望是什么呢。

      这一天的北境却下着秋雨,草原上一眼望不见边的黄绿色迎接着下不完的雨。
      西北天山下的楼兰国内,国王安归坐在王位上,他的下属们都是膘肥体壮的莽汉,这会听闻羌族党项人要八部落联合扫荡北境个个吓得汗如雨下,跑来跟安归商量对策。
      而他们的国王安归不过就是个块头更大一点的莽汉,脸色白得也就比他们好那么一点儿。抡起胳膊擦了把汗,没什么主意,站起身跺着步子来回走动,最后叹了口气。他伸手招来了贴身的侍卫官,凑近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侍卫官点点头,小跑着出了殿门。
      过了一会儿,一个一身绫罗绸缎的少女赤着足走了进来,她个子娇小,也就寻常人家十来岁的模样,胸口挂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玉石,走动间流转着五色的光芒。脸上蒙着面纱,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漆黑的眼眸里闪着清澈的光,仿佛初生的懵懂孩童。
      少女脚步轻盈地走进殿中,说是殿堂,其实也就是一堆泥土搭得四面漏风的破亭子,往当中放了个大椅子就当殿堂了。
      安归见人来了,脸色才由白转红,张开了双手大笑着欢迎道:“啊,我的国师,女娲的神石,你终于来了。”
      神秘的少女揭开了面纱,说话却像个孩子,“哎,这沙尘也太厉害了,不带面纱都不行,我没多余的给我的狼,它吃了一嘴的沙子正在吐呢。你们是什么事这么急着把我喊来呀?没什么重要的事我赶着去吃桫椤婆做的馅饼了。”
      “有事有事,有大事!”安归揽着少女的肩膀令她在王座旁坐下,一张胖脸紧张得皱成一团,“党项人要来抢我们的东西,你能不能帮我把他们拦住啊。你上次救了我们大半个国的人命,那样厉害的能力,能不能把党项人全打跑?”
      “都说了上次是我找师父着急一下催动了神石,刚好碰上你们发瘟疫,那都是巧合啦。”少女握拳捶了下大腿,一脸烦恼,“这病治起来方便,要把人打跑还是要靠你们自己啊,走了走了。”
      安归和一众下属急忙组成一道人墙拦住了他们国师华离的去路,安归也急出了一脑门的汗,与他的属下凑了个整齐,“那不打跑就拦着行不行?”
      华离无奈地看着他们,歪头想了想,忽然一拍手,指着她面前的楼兰王说:“哎,这个可以,就像你们现在这样,我给你们用风织个盾,你们挡着他们走不进来就好了吧。”
      安归一听她说行,连忙拍手叫好,也不管这听起来有多离谱,居然说风织个盾就能把人挡住,还不会把自己人吹跑。党项人听了他们的政策大概要觉得自己在同一群没有脑子的野兽打仗。

      而楼兰民众见识过这国师的本事,对她的话从不怀疑,以至于后来的楼兰不但没被党项人打垮,还借着大云人把党项人打了一顿,那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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