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生》青酿

28、讨伐

　　说话间，叶凌秋和南易已走进侧门，另有一人去安置她的马，南易则带着她继续向里走去。

　　“大会午时召开，我先带您去大师兄所居侧厅，您在那稍候，我再去找大师兄。”

　　正武门内人声鼎沸，随处可见往来宾客和门内弟子。南易带叶凌秋穿过一处小廊，阳光透过虬枝散落，地上秋叶如金，光影斑驳，倒是难得的美景。

　　叶凌秋随南易走到方寒居住的院子，她其实上次来过，认得道路，只是今日正武门人多混杂，稳妥起见，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单独行动为好。

　　将叶凌秋带至侧厅，南易便行礼告辞：“那就请您稍等片刻，我这就去找大师兄。”

　　“好。”叶凌秋点点头，突然却听一人懒懒的声音响起：“不用了，我过来了。”

　　叶凌秋和南易皆闻声回头，只见方寒就站在门口，斜倚着门框，双手抱胸，望向他们二人。

　　“大……大师兄，您怎么在这？”南易讶然道。

　　“我估计着她快要到了，就过来瞧瞧。”方寒笑了笑，“多谢你了，你去别处帮忙吧。”

　　“不用谢，大师兄，那我先走了。”南易忙恭敬地鞠了一躬，又对叶凌秋躬了躬身子，这才离开侧厅，临走时不忘了关好房门。

　　“你是半仙吗？算得这么准。”叶凌秋嘟囔了一句，收回落在方寒身上的目光，坐进椅子里。

　　方寒坐到另一侧椅子上，神色放松下来：“我就是累了，找个借口，溜出来休息一下。”

　　“再有一个时辰就到午时，你现在溜出来？”叶凌秋皱着眉，“没问题吧？”

　　方寒给了叶凌秋一个白眼：“再有一个时辰，大会就开始了，你这个时候才过来，是你没问题吧？”

　　“我……太晚才听到消息，路上又遇两天大雨，这才……”叶凌秋不好意思地说。

　　“我和孙怜可算不上朋友，怎么倒好像，是我想帮他这个忙呢？”方寒侧过头，无奈地看着叶凌秋。

　　“嘿嘿，方大侠侠骨仁心，义薄云天，当然不会袖手旁观了。”叶凌秋讨好地笑，“你有什么打算吗？”

　　“自我回到正武门，就忙得脚不沾地，哪里有时间打算什么。”方寒起身，走到内室小榻上，和衣躺下，“那戴树珩是不是傻，他为博取同情，竟把仍在昏迷中的戴屹一并带来了，倒是省了你我的麻烦。”

　　“他带来了戴掌门？”叶凌秋一怔，却又蹙起眉，“可戴夫人的死因该怎么说？咱俩私自挖出戴夫人尸身，就算是为查案，但这怎么说，都说不过去吧？”

　　“不要紧，我自有法子。”方寒阖上双眼，不以为意道，“戴屹内伤严重，已足够证明是有人蓄意纵火，戴夫人只是佐证罢了，他们若不信，再去开棺验尸，我们也不怕。”

　　“再去开棺验尸？这都过了多久，戴夫人尸身早就腐烂了吧？”

　　“你也傻吗？我当然只是说说，你以为他们真的会去？”方寒无奈道，“我昨夜几乎没睡，实在困顿，半个时辰以后，你叫醒我。你跑了一路，也先休息片刻吧。”

　　“哦。”叶凌秋心不在焉地应着，他究竟有什么法子？那边方寒的呼吸声渐渐沉重，她也觉得有些乏累，想找个地方躺上片刻——

　　等一下，这屋子里分明只有一张小榻，他居然还假装好心地让她去休息，难道她又要睡地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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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厅之中，各派掌门依次落座，戴树珩坐在盟主应华章身侧，方寒虽是正武门大弟子，但终究只是小辈，便仍坐在了下首，叶凌秋无门无派，只得站在方寒身后。

　　戴树珩声泪俱下地形容了一番失火惨状，恳请在座各位为他做主，讨回公道。几个掌门纷纷表示同情，其中几人许是有弟子贪图剑谱，在孙怜处吃了亏，又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孙怜的残忍嗜杀。厅中气氛逐渐愤慨激昂，似乎孙怜确然是个十恶不赦，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

　　应华章始终没有表态，既没有支持附和，也没有制止众人慷慨陈词。方寒也始终没有出声，只坐在一旁，将所有人的说辞一字不落地听了一遍。

　　众人终于说得差不多了，准备请应盟主定夺，方寒清清嗓子，站了起来。

　　“各位，在下有一个猜测，烦请各位考虑一二。”

　　方寒虽然年少，但他武功已属佼佼之辈，更说不定是下一任武林盟主，是以众人都不敢轻怠他。听他如此说，众人便停住话头，齐齐向方寒看来。

　　“在下身处正武门，论断是非曲直，不看亲疏远近，只讲一个证据。在下与孙怜素不相识，方才众位所言，种种事端，是否的确与孙怜有关，个中原委又是如何，在下不敢妄言，暂且不论。”方寒不紧不慢地开口，这一番话，似乎并没有在为孙怜脱罪，却令在场不少人的脸色都僵了一僵。

　　“不过，”方寒却似没有注意到众人神色，话锋一转，道，“戴掌门一事，却应该与孙怜无关。”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怎么会与孙怜无关？那这事是谁做的？”

　　“戴少侠不是说，失火前两日，恰巧有人去询问孙家旧事吗？”

　　“如果不是孙怜，还有谁会如此心狠手辣？”

　　“但……这么说来，确实没有证据啊。”

　　“这……可放眼江湖，还有谁能像他一样丧心病狂？”

　　…………

　　众人一时议论纷纷，只有应盟主仍旧缄默，看着座下众人，眸子里的光却深了几许。

　　方寒也不说话，等众人议论声稍稍平息，他才开口道：“诸位，在下不敢妄言，实不相瞒，戴夫人仙逝之后，在下恰巧经过附近，便前去凭吊了一番。”

　　“不可能！”方寒话音才落，戴树珩就出声质疑，“那几日我一直在家为母亲守灵，怎么不记得方少侠去过？”

　　叶凌秋在方寒身后，不由得神色一紧，他堂而皇之说这样的谎，不是很容易被戳穿吗？

　　“戴少侠当日心中悲恸，对在下印象不深，也情有可原。”方寒面不改色地叹息一声，语气惋惜，“令堂遭此变故，在下心中深感遗憾，戴少侠当时却言语不多，似乎仍沉于悲痛。在下也不好贸然打扰，祭拜令堂，又在西厢房见过令尊，就告辞了。”

　　戴树珩不再说话，父亲安置于西厢房，就连应盟主都不知晓。那一日，他确实沉浸在悲痛之中，一夜之间，家破人亡，他还没能完全接受事实，具体招待过什么人，他确实记不清了。

　　见戴树珩不再质疑，方寒便继续道：“当时，在下也并未察觉不妥，然而事后回想，却不由得起疑。在下于江湖行走数载，见过各式各样的人，戴夫人那日面相，无论如何不像是吸入烟灰，窒息而亡，却更像受了极重的内伤，筋脉寸断，以致死亡。而那大火，倒有毁尸灭迹之嫌了。”

　　在座众人又是一阵议论纷纷，戴树珩也面露讶异。待众人再次安静下来，方寒向座首躬了躬身：“诸位，仅凭在下一言，确实难教人信服，不过，若戴夫人死于内伤，戴掌门或许也并非因大火才昏迷至今。戴掌门如今正在门中静养，若师父和戴少侠允许，在下可否与几位前辈一同，亲自前去确认？”

　　众人的视线再次转向应华章和戴树珩，应华章沉吟片刻，侧头问：“贤侄觉得如何？”

　　戴树珩想了想，点点头道：“好，在下愿随方少侠一起去探查真相，但家父身体虚弱，不宜喧闹，还请诸位担待。”

　　“贤侄放心。”应华章起身，与几位掌门商议一番，最后带着方寒、戴树珩、圆清寺掌门普慧大师，以及云岫宫宫主静霜师太，五人一起，前往戴屹静养之处。

　　戴屹仍然昏睡不醒，戴树珩轻唤了两声，他依旧毫无反应。应华章拍了拍戴树珩肩膀，坐到床边，将双指搭在戴屹手腕处。

　　片刻，应华章起身，眉心微蹙：“普慧大师，静霜师太，老朽不敢妄下定论，二位皆精通医术，还请二位参详。”

　　“不敢当。”

　　普慧大师和静霜师太先后在床边坐下，仔细摸了摸戴屹脉象，之后二人对视一眼，微微点头，普慧大师双手合十道：“盟主，据我二人推测，戴掌门确实受了不轻的内伤。”

　　“不错。”静霜师太也肯定道，“虽然过去百日，戴掌门内伤似有好转迹象，但仍极为严峻。由此推断，百日之前，伤势定然更加严重。戴少侠，此后救治，应加些调理内伤的草药为好。”

　　“多谢师太。”戴树珩连忙道谢，“多谢大师，多谢盟主，多谢方少侠，若不是方少侠今日提出疑点，家父伤势，恐怕要被耽误许久了。”

　　“戴少侠言重了。”方寒笑了笑，“师父，普慧大师，静霜师太，依您三人判断，那重伤戴掌门之人，武功究竟如何？”

　　静霜师太默了默，叹息道：“虽不能得出确切判断，但那人武功，只怕，在老身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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