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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下毒之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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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灯初上,屋内的四人已经变成了两人,还是满脸菜色的两人。
桌上的茶点早就被收走了,已经是晚膳的时间了,桌上摆满了各种珍馐佳肴,可是两人都没什么胃口。
“爱妃,我吃不下。”陈轻随意在四盘吉祥如意里挑了几筷子,实在吃不下去。
“是啊,都是各种肉丝还分四盘,拼成吉祥如意四个字就叫吉祥如意啊,怎么不叫不是东西,也四个字啊。”唐漆也觉得吃不下去,难吃说不上,但是吃起来区别不大,名过其实。
“爱妃见解真是独特。”陈轻被逗笑了,索性又多吃了几口,仔细嚼嚼还是能分出不同的,虽然都是肉丝,但是肉的种类搭配完全不同。
“刀法倒是不错,我都不一定能切成。”唐漆抿着筷子尖想了一下,不同肉类切成相同的细丝,她可能还真做不到。
原本俗气失礼的动作被她的美貌衬托得俏皮可爱,倒是有几分返璞归真的味道。不像是不识礼仪的无知村姑,更像是初入人世的清纯妖精。
陈轻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不管多少次,他还是会被对方的美色所吸引。
唐漆也是这样想的,多俊俏多水嫩的小伙子啊,看着这张脸就能多吃两碗饭,可惜不能带回唐门当小白脸养着,只好趁现在多看几眼了。
“爱妃胃口真好。”陈轻被对方的食欲打动,就着丝瓜干贝汤吃完了自己的那碗饭。
“其实经过下午的事,我有点吃不下。”唐漆皱着眉头,放下了碗筷,又拿出帕子抹了抹嘴,倒是有些贵妃的派头了。
“爱妃只吃了三碗饭,的确是比平日少了些。”陈轻微微点头,看来这事对唐漆影响也不少,他倒是有些宽了心。
陈轻曾被父皇教导过,当坏事发生的时候,不应怨天尤人,而要尽快接受,再设法解决。
他已经知道了后宫妃子间的情愫,便不打算阻止,而是要以此谋利了。
李玉宁爱上了陶碧安其实是一件好事,特别是对陈轻来说,这恰好是活生生的把柄,要挟朝廷文武党魁首最好的把柄。
回收兵权,削弱外戚,巩固皇权,都能用得到。或许也会用在太后身上,不过陈轻不希望有那么一天,不愿意看见母子之情变了味。
虽然理智上已经接受了这件事,但是感情还是不怎么痛快。
堂堂天子竟然只是情爱故事的背景板,陈轻对两人虽没有多少爱意,但还是不甘心没有姓名。
李玉宁如岩浆般深藏的爱意,一旦爆发就热得惊人,陶碧安还懵懵懂懂,对情爱一知半解,但却会不自觉地回应对方。
这两人欲拒还迎,眉来眼去,你来我往,黏黏糊糊了一个下午,陈轻恨不得瞎了眼聋了耳,省得被腻歪到现在还吃不下饭。
唐漆也没好到哪里去,她原本以为陶碧安天真懵懂,不识情爱,结果翠娃儿是天然调情高手,还是特别对待李玉宁的。
扶人就扶人吧,拉着胳膊不就完了,她居然扶着腰然后半搂半抱,还脸对脸问人家好不好,李玉宁直接昏了。
昏了掐人中不就完了吗?或者一碗茶泼醒。翠娃儿居然把人抱到怀里,扶着对方的头扇风,等她自己慢慢苏醒。唐漆是明白了,李玉宁栽得不冤,就这手段,堪比风流场里的老手。
“她又不会武功,看上去娇娇弱弱的,我怕磕着碰着嘛,所以小心点咯。”陶碧安是这样解释,一脸的天真无邪。
翠娃儿被陶三那个龟孙子带坏了!唐漆表面上波澜不惊,内心早就翻江倒海了,老娘当年从水里救起陈轻的时候都没这么温柔过,直接两掌打醒的。
原本看上去还像是李玉宁一味强求,现在看来根本是翠娃儿先勾的人。李玉宁是被她吃得死死的,被撩拨得把持不住。
也罢,儿孙自有儿孙福吧,唐漆打了个饱嗝,吃饱了心情就好,什么都无所谓了。
“不过,到底是谁下的毒啊?”唐漆双手托住下巴,实在是想不出答案。
“我原以为是李玉宁的。”陈轻也放下了筷子,“可是现在看来她反倒是最不能下毒的。”
谁会愿意对痴恋之人下毒呢?只怕是更愿意为对方喝下毒药吧。
“这么说来你们还挺配,她原认为是你下的呢。”唐漆撅起了嘴,摆出一副吃醋的样子,还拿帕子轻轻甩向陈轻,“本宫可是觉着心里泛酸呢~”
“朕又何尝不是呢~你们仨凑一块儿都不理朕呢。”陈轻顺势接过了话,还扯过唐漆的帕子,轻轻嗅了嗅。
“你还好吧?”
“爱妃,你帕子上都是什么啊!”陈轻涕泪交加,完全止不住,“又凉又辣眼睛!”
“我在绣了花的那个角上涂了点提神醒脑的药水,你怎么偏偏闻了那里呢?”
陈轻红了眼眶,他觉得委屈,一块只有一个角上绣了花的浅色帕子,他不闻那里能闻哪儿,太显眼了啊,就跟靶子的红心一样。
“没事没事,就是有点冲,对身体也有好处的,是不是觉得精神多了。”
能不精神吗?就想大热天睡得迷迷瞪瞪突然一脚踩空掉进冰窟窿里了,咣一下就醒透了,陈轻委屈得眼泪汪汪的。
“真可怜。”唐漆捧起对方的脑袋,亲了亲满是泪水的眼睛。
“!”陈轻不知道多少次被对方的举动弄得心跳不已,实在是太孟浪太不矜持了,可是他从不出声阻止。
“看,亲亲就好了吧。”唐漆脸上还带着笑意,完全没有普通姑娘家的羞涩,好似朱槿迎风招展,大大方方。
“咳咳,还是先谈正事。”陈轻别过眼去,装出正经的样子,可又悄悄用眼角余光偷看着,脸上始终浮着一层淡淡的红晕。
“现在没嫌疑人了。”唐漆双手摊开,摇头叹气,“你,我,李玉宁,陶碧安,太后全排除了。”
陈轻从李玉宁那里知道太后没有插手时,其实是真的送了一口气,他们母子之间还没有发生什么不可挽回之事。
“皇上,姨母真的只是和你赌气啊。太后还不知道怎么当好太后,她还是只把你当成是儿子,而没有意识到您已经是皇帝。”
“姨母自幼娇养,和先帝一见钟情入宫后,万事都被先帝安排妥当,她不需要多费心思,只要做一个贤妻良母就好。”
“所以她不明白后宫和朝廷之间的联系,也没发现自己实际上干政了。她只是觉得儿子有了权力和自己不亲了,就找了个亲戚家的孩子宠一宠,气气儿子。”
“她只是想要您先服软,和小时候一样向她撒个娇,低个头罢了,没那么多坏心。”
“我利用了太后留在宫里,可并不想破坏你们母子的关系,一直都试图解释,可是皇上从来不信。”
“太后没下过毒,我整日都在她身边可以作证。”
李玉宁说了很多很多,让陈轻百感交集,喜的是太后从没想过他想的事,悲的是他也从没想过太后想的事。
太后还是母亲,可他却是皇帝了。母亲干政是无意,自己猜忌却是有心。
比起儿子,他已经先是一个皇帝了,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只能从证人下手了,那个宫女肯定有问题。”陈轻不再多想,开始分析案情。
“她下的毒?叮铃当啷又不是傻子,她送过去的,一出事肯定第一个找到她啊。”唐漆并不赞同陈轻的看法,要下毒的人肯定想方设法把自己摘出去,绝不会亲自动手的。
“我不是说采薇下的毒,而是她为什么一口咬定是你,这才是真正的问题。”
“怕死随便拉个人垫背吧?怎么了?”唐漆掰着手指分析着,“核桃酪是从齐同宫送出的,她又是我宫里的人,不拉我拉谁?”
“如果真的怕死就不应该拉你下水。”陈轻摇头否定了唐漆的观点,还一点点分析给她听。
“不管谁下毒,采薇作为送的人都逃不了责任,肯定会被抓被审问。”
“她如果真的怕死就绝不会咬住你不放,她是你宫里的,你真下毒她就会被连坐,你没下毒她就是背主,结果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所以她想好好活下去,就不应该拖你下水。只有你没事,才能救她出来。”
“她现在这样做,明显是被人指使的。”
“可是目的是什么?”唐漆耐心听完了,思考了一下,“就为了除掉我?”
“不,应该是为了除掉李昭仪,或许还有皇后。”这是陈轻仔细斟酌后得出的结论。
采薇的行为只要仔细想想就能发现问题,那么反而减少了唐漆的嫌疑,加大了李玉宁的。
比起入宫不久的民间女子,还是久居宫中太后侄女更有人脉,也更容易拿到毒药收买宫人并扫清首尾。
到时候宫里除了太后,没人会相信李玉宁是无辜的,而自己当时又和太后不对付,厌恶李玉宁偏心唐漆,自然会拿有嫌疑的李玉宁开刀,为心爱的女子脱罪。
就是不知道下毒者是否真的要害陶碧安,那碗毒点心是真的要毒死对方,还是用来陷害李玉宁的道具。核桃酪是被野猫偷吃的,那么猫是哪来的呢?到底是有人刻意放进来,还是野猫无意闯入呢?
“好烦,杀个人还要绕来绕去的。”唐漆显然有些头疼,她不是特别擅长这种动脑子的事,不然她不会拼命练武了。
遇事不决先来一掌,以德服人失败就以武服人,简单粗暴又好用。
“爱妃苦恼的模样倒也别有一番风味。”陈轻忍不住调笑,他见惯了唐漆胸有成竹的模样,现在这样倒是有些新鲜。
“哼,你就知道笑话我。”唐漆似嗔还羞地撇了他一眼,那眼角的风情,让人倒是酥了半边身子。
“爱妃心思单纯,才想不明白这些弯弯绕,这不是什么坏事。”陈轻捂着嘴偷笑,心里也送快不少。
唐漆傻一点反而是好事,没太多心思的人才可以放心留在身边,而且他才有机会想各种办法骗她留下。
“不是还有宫外的人吗??比如陶三那个龟孙,翠娃儿最后不是没喝到毒药嘛,没准儿就是他故意设局陷害李玉宁。”唐漆一拍大腿,提出了另一种可能。
陈轻倒是有点同情陶大将军了,他甚至觉得以后可以对陶大将军好一点,拿兵权的时候温柔一点,没准儿哪天唐漆憋不住了,直接上门把人家做了。
“不太可能,陶大将军常年在外,而且他是男子,家中也没有其他女眷,无法经常出入后宫,不容易收买他人。”
“而且皇后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女儿,不可能拿她冒险。”
“而且就算他真这样做了,也得不到任何好处,李玉宁妃位低又不得宠,没必要为了已经贵为皇后的陶碧安陷害她。”
唐漆轻啧一声,看上去不怎么高兴,好像相当遗憾陶大将军这么快就被排除了嫌疑。
“而且应该不是李玉宁身边的人。”陈轻琢磨着,李玉宁不会下手,那么她身边的人也没理由越过主子动手。
“翠娃儿身边就飘红荡翠俩,等等,是荡翠!”唐漆瞪大了双眼,她显然想到了什么,“荡翠有问题!”
“爱妃?”陈轻还没反应过来,他只知道皇后身边的宫女里是有叫这个名字的,可具体是谁长什么样就完全没印象了。
“荡翠和采薇同批入的宫,交接核桃酪的时候还和采薇说过话。她说是为了报恩才到翠娃儿身边的,把她从人贩子手里救出来的恩,可翠娃儿救得明明是李玉宁啊!”
“前面的确有些可疑,可是后面就太穿凿附会了。人贩子拐孩子都是集一定数量再卖掉的,没准儿荡翠就是其中一个呢。”
“查啊!”唐漆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恨不得马上冲出去。
“宫女背景都被检查过的,家世清白才能入宫的。”陈轻拉住了对方的衣袖,试图让唐漆冷静下来,不要做无用功。
“如果是你的亲人,身边有一个可疑的人,哪怕只有一丝丝可疑,你会不会轻易放过?”唐漆抽回了袖子,直接冲了出去。
陈轻沉默不语,关心则乱,陶碧安在唐漆心里的地位,比他想象的更重要。
而且他也扪心自问,如果是他,他会和唐漆一样吗?会为了亲人的安全不顾一切吗?
唐漆的身手很好,即使一身宫装,也能在不被侍卫发现的情况下快速到达皇后宫中。
“小姨妈?你怎么又来啦?”陶碧安正打算就寝,衣服都脱得差不多了,就看见唐漆从窗户跳了进来。
屋里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原本是应该有宫女侍夜的,可是陶碧安不喜欢那样,所以早早就把人赶走了。
“当年你是怎么从人贩子手里救人的?”唐漆看着对方眼睛,一板一眼地询问着。
“我自己跑出去玩咯,看见一个穿着挺漂亮的小姑娘突然跑到了小巷子里,我好奇就去看看咯。”
“那条巷子堆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就看见那个小姑娘突然被抱了起来,还发出唔唔的声音。”
“感觉不对劲乱了嘛,我就冲过去先把人打晕了,万一错了就等对方醒了再道歉咯。”
“结果打昏过去的那个明显不是好人,衣服气质和那个小姑娘相差太多了,我就知道遇到拐子了。”
“然后我就多打几下,拖着那个一时半会绝对醒不了的王八蛋,牵着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姑娘找爹处理后面的事情咯。”
“你当时只救了一个人,对不对?”唐漆急声询问道。
“是啊。不过爹后来告诉我,从人贩子身上顺藤摸瓜,还找回了不少人。”陶碧安还有些傻愣愣的,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紧张。
“可是那些人都以为是你爹救的人,对不对?”
“是啊,爹说不能被别人知道我力大如牛,不然会嫁不出去的。”陶碧安点头承认了。
“所以应该只有李玉宁一个人知道真正的恩人是你,那么荡翠是怎么回事?”
“恩?她不是为了报答我从人贩子手里—哎?!”陶碧安惊呼出声,她已经发现了不对。
“她果然有问题。”唐漆眯起了眼睛,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血了,今晚倒是不妨见见。
“可是,荡翠她一直对我很好啊,而且也有可能是从别人嘴里知道是我做的呢?”陶碧安不相信自己身边的人会下手。
“那你等一下,我去去就回。”唐漆一闪从窗户出去了,又一闪便不见了身影。
不到半柱香时间,她就扛着李玉宁回来了,还是从窗户进来的。
“怎么了?”李玉宁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睡得好好的就被唐漆搬了过来。
“具体说一遍当年你被人贩子拐卖的事。”唐漆直接下了命令。
“呃,好。当年我和家人意外走散,本来是打算在原地等的,但是遇到一个差不多同龄的女孩,说是看见我家人正在不远处的巷子另一头到处找我。”
“我便打算穿过那条小巷和家人汇合,结果一进去就被人贩子捂住嘴抱走了。我怎么挣扎喊叫都没用,就在这个时候—”
“停—中间跳过吧,救你的是陶碧安这事还有没有别人知道。”唐漆对多余的东西不感兴趣,她也不想听李玉宁对翠娃儿的吹嘘。
“虽然我告诉过父母,不过他们都不信,只以为是陶大将军救的我。”李玉宁隐隐感觉到不对,“怎么了?和下毒案有关吗?”
“那个害你被拐走的小姑娘后来怎么样了?”唐漆继续追问着,她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
“我当时没有细想。”李玉宁摇了摇头,“后来的确是怀疑过她是不是和人贩子一伙的,但是那个时候人贩子的案子早就结了,也无从考证了。”
李玉宁那时年岁不大,又受了惊吓,能记得这些已经不错了。
“翠娃儿,你现在还觉得荡翠无辜吗?”唐漆转头看向陶碧安,神色已经平淡了。
陶碧安脸色惨白,嘴唇哆嗦了半天,想说什么又什么也没说。她多少是猜到真相了,只是心里并不愿意相信。
“荡翠?那不是碧安身边的人吗?是她下的毒?”李玉宁的神色从震惊到恐慌,然后又归于平静,“她就是那个小女孩。”
“小姨妈,我想听听她怎么说。”陶碧安失去了活力,变得沉稳了,倒是有些皇后的味道了。
“可以,我马上把她抓来审问。”唐漆跃跃欲试,她好不容易能施展拳脚。
“不,让我自己去,我要自己问。”陶碧安摇头拒绝了唐漆,有些事她必须自己来的。
荡翠是她手下的宫女,又因为年龄更接近,性子更跳脱,陶碧安一直把她当作是自己玩伴,甚至比飘红更亲近对方。
她一定要亲自问清楚,这是不是真的,为什么以及值得吗。就算她已经猜出了真相,心里也知道了一切,可不是从对方嘴里说出来的,她还是不愿意相信。
或者说是更希望知道荡翠的真心话,好让自己彻底死心,忘记这个曾经的朋友。
痛苦也好伤心也好,她都要问个清清楚楚,知道得明明白白,绝不会优柔寡断,拖泥带水。
“我会旁听的,不过不插手。”唐漆点头同意了。她知道,这是翠娃儿成长过程中必须经历的,能自己面对是最好的。
翠娃儿还算幸运,只是朋友的背叛,如果是爱人或者亲人,那就更加难过。
“我也去。”李玉宁只知道自己的爱人很悲伤,她想陪在对方身边,好好安慰她。
“可以,不过也不能插手。”唐漆也同意了。
她想让李玉宁看看翠娃儿对待叛徒的手段,日后能好好对待翠娃儿,不会做欺骗感情的事。
这其实是多余的,李玉宁爱得死心塌地,根本不会放手。可是当长辈的总是会出于关心,对小辈的感情问题做多余的事情。
“小姨妈,最后的事也交给我好吗?”陶碧安换好了衣服,提出了最后的请求。
“只要你能做到让我满意。”唐漆还是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