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球背面的外星人》格路

2、中

　　公元二零二二年二月二日，地球时凌晨两点

　　南澜爬下运输车，尽管身上的宇航服重达一百公斤，但仍不妨碍他身轻如燕，前方的洛佩斯先生总是控制不好力道，已经飘到远处，他不得不加快步伐追上去。

　　他在洛佩斯先生即将一头栽向月球表面的时候及时伸出援手，“我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派咱们几个来办这趟差事。”洛佩斯先生抱怨着。

　　“因为我们几个最年轻，难道你还指望高曼先生替你来这里吗？”说来也奇怪，即便穿着臃肿的宇航服，戈贝尔女士依旧步态优雅。

　　“年轻有什么用？一旦遇见外星人，我们三个的战斗力加起来都比不上高曼老头子。”

　　南澜不知道他们二位有什么过节，但是眼下团结是最重要的，他忙转移话题，“戈贝尔小姐，前方距离第一道裂痕已经不足二公里，您准备好了吗？”

　　“摄像机，”她伸出左臂，“光源，”她再挥挥右手，“还有遗书，全部就位。探测仪在你们谁的手上？”

　　“在我这里。”洛佩斯先生举起手中的金属箱子。

　　“这么说那样东西在你手里？”戈贝尔女士转向南澜，“这个分配方法很明智，如果反过来的话，我猜我那封遗书现在就可以点击发送给我的父母了。”

　　“哈？您就这么不信任我吗？”洛佩斯先生怪声怪气地笑着问。

　　“你先松开南澜先生的手臂，稳稳走出三百米再来和我谈信任的事情吧。”

　　“您不用担心，我们暂时不会有事。虽然危险品在我这里，可是启动密码和操控键都由高木长官掌管，他还在空间站等我们的消息，所以我们先不要有太多顾虑，既然已经来到这里，不妨早去早回。”南澜觉得自己根本无法阻止这两个想要吵架的人，只能催着他们快步向前。

　　不多时，便来到裂缝面前，从表面上看，这里和月球上其他的地方一样荒凉死寂，没有生命活动的迹象，也看不出有任何智慧生物在此停留过。

　　“这裂缝看起来倒不是很深，噢，这些黑乎乎的是什么东西？”洛佩斯先生好奇地探头看向裂缝深处，却有了一些发现，南澜和戈贝尔女士对视一眼，一齐上前。

　　“难道是石油？我没看错吧，而且没有凝固！”洛佩斯先生低声说道。

　　南澜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道理，这种黑色液体的确很像石油，但是没有石油那么粘稠，它在裂痕深处静静地沉睡着，平静得让人心生畏惧。

　　“这是有机物还是无机物？”

　　“我们，要不要取些样品上来？”

　　“派个探测器下去怎么样？”

　　近一分钟的沉默过后，三人同时发出疑问，随后南澜和戈贝尔女士齐齐看向洛佩斯先生。

　　洛佩斯先生也没多犹豫，他麻利地蹲下，从手提箱中取出一个机器人探测器，放到裂缝边上，轻轻伸手按下启动按钮，球形机器人便骨碌碌地滚了下去，弹到黑色液体表面之后，慢慢沉没不见了。

　　“下降速度均匀，能见度很差，哎，这么快就到底了？”洛佩斯先生看着微型显示屏上传回的信号，十分惊讶。

　　“要不要继续向下探测？”南澜有些不甘心。

　　“有这个必要，等我用它探测出这条黑色河流的长度之后就向下开凿。”

　　探测器继续在 “河底”游荡，岸上戈贝尔女士忙着取样，分装。南澜盯着显示屏，探测器传回的信号越是平静，他心中的弦绷得越紧。

　　“河流长度和裂缝长度相等，只有一千米，我们这就开始向深处看看。”洛佩斯先生启动机器人的扫描功能，“这些液体下面的岩石是很普通的克里普岩，深度至少有几百米，已经超出了仪器的探测范围。”

　　戈贝尔女士似乎有些不满意，但是没等她开口，洛佩斯先生便惊叫起来，“这边有一个入口！”他起身端着仪器，四处走动寻找着方向，险些滑入黑色河流中，南澜赶快拉住他。

　　“机器人刚刚钻进了入口，现在正朝这边继续前进。”洛佩斯先生伸出手臂，直指第二道裂痕的方向。

　　“这个消息真是让我不知是喜是悲。”戈贝尔女士望着远方喃喃道。

　　“伊莱娜，你根本不该跟我们一起来这里。”洛佩斯先生突然开口，语气十分严厉。

　　气氛变得古怪起来，这两人的关系真是扑朔迷离，南澜感到了暗流涌动，他果断站出来打破这番尴尬，“洛佩斯先生，您现在说这种话没有意义，按计划我们接下来恰好要前往二号裂痕，无论前方是福是祸，我都想尽快结束这次旅程，请二位跟上。”

　　在接下来的一小时步行过程中，三人一路保持着沉默，直到他们抵达目的地的那一刻。这道裂痕很短，尽头之处目光可及，然而不似一号裂痕中的死寂，“河岸”下方深绿色的液体泛着银光，无风自动，缓缓流淌。

　　“前方可能有危险，你们两位请向后站。”

　　戈贝尔女士似乎受到了那道“河流”的蛊惑，无意识地向它走去，南澜迅速伸手拦住她，顺手抓住跃跃欲试的洛佩斯先生。

　　戈贝尔女士露出如梦初醒的神情，“这太奇怪了，我有种感觉，它是活着的。”她迷茫地看着两位男士，南澜也有同样的感觉，但是他不敢想象这件事情。

　　“银转子机器人出现了，这两道裂痕是相通的。”一直监控着探测仪的洛佩斯先生小声开口，像是怕吵醒什么似的。其实三人一直靠宇航服内的通讯仪保持联络，在月球表面的真空之中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但是南澜还是被他的情绪所感染，轻手轻脚地操控起探测机器人来。

　　公元二零二二年八月十九日

　　张将军进入会议室时，脸上的表情很是奇幻，但是步伐十分轻快，他看到在座十几人探寻的目光，笑着用右手做出一个“OK”的手势。

　　“事情成啦？”刘老已经年过八十，今年年初终于正式退休。他已经在疗养院住了大半年，为了今天这个会议，老人家逃过家人和护士的看护，从病房里偷跑出来。此刻他正紧盯着张将军，眼睛里放出小孩子一般兴奋的光芒。

　　“全票通过，大家一致决定必须摧毁那些东西。”将军和大家简单交谈了几句，随后就被请去应付媒体方面的问题。

　　虽然早已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南澜还是松了一口气，这时身边的老王发问，“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呢，有人说那就是外星人，还有人说是外星人生产出来的武器，小南你和它们直接接触过，没人比你更了解细节，快讲给我们听听。”

　　“它们…可以算作是一群外星生物，一号裂痕里面的是尸体，二号裂痕里的都能活动，但是文明程度还达不到人类这样的高度，事实上它们几乎不具备文明。”返回地球之后，南澜同另几位宇航员们一起被隔离了两个月，那时他除了调养身体之外，也顺便了解到了一些最新的进展，洛佩斯先生的消息无比灵通，令他叹为观止。

　　“如果你说那是外星人还会好一点，现在我的脑子里全是星河舰队中的大蜘蛛。”年纪与南澜相仿的女同事吴研究员哭丧着脸谴责他，在座不少人的脸上都浮出痛苦的回忆。

　　“没有那么恐怖，其实它们更像草履虫，结构最简单不过，而且它们不是碳基生物。”想到这部童年阴影，南澜自己也不禁汗毛倒竖。

　　“你确定它们有生命？莫非是硅基生物？上上个世纪的预言成真了吗？”刘老的胡子几乎要飞了起来。

　　“唔……其实，据欧洲研究者称，它们更像是由锗构成的。” 南澜想了想，决定和大家分享这个消息。

　　“这就是我们不得不毁灭它们的原因是吗，虽然现在的草履虫对我们并未构成威胁，但是再让它们演化下去，变成高等生物就危险了，啧啧，锗基，一定比我们碳基生物高端，想想都可怕。”老王摇头晃脑地感叹着。

　　“别管它们是高是低，存在即是威胁，科技文明的发展和时间的关系可不是线性的，留着它们的话，没准哪天人家的科技大爆炸，咱们就变成小蚂蚁喽。小澜子，你们得怎么做才能彻底摧毁它？”刘老问道。

　　“我们在裂痕处留下几枚开尔文静态弹，现在应该已经启动了，一年之后会有人回去查看是否清除干净，A国正在空间站里用我们取回的样本做实验，争取早日研究出安全的销毁方案，以备不时之需。”

　　“太好了，赶快把他们消灭掉，一个都别留。总算是可以过几年安心的日子，现在我才意识到，平静的生活是有有多可贵。”吴研究员幸福地伸展手臂，“所以我们今天都别加班工作，把手里的活计放一放，我请你们吃饭去。刘老我来扶着您，您老尚能酒否？”

　　“吴丫头你给我下套呢是吧，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要是沾了一个酒星儿，你就能立马跑去向我闺女告状，我才不上你这当。”刘老插着腰哈哈大笑。

　　在众人的欢声笑语中，南澜不禁也变得愉快起来，这件事结束之后应该会安稳许久。回忆起在太空那段日子，南澜还有一丝怀念，因为从空间站看到的地球格外美丽，那副美景他永生难忘。

　　他将手插入衣袋，一件5号电池大小的金属瓶子睡在口袋底部，同样的东西洛佩斯先生也有一个，这些是戈贝尔女士送给他们的小礼物。自从登月名单确定下来之后，那两个人就开始唇枪舌剑吵个没完没了。

　　J国的高木先生语言沟通能力有限，只能靠南澜居中调停，几个月下来，南澜觉得自己的语言能力提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层次。

　　他掂掂那个颇有些沉重的小瓶子，决定以后都不要再见到那对问题人物，尽管帅男美女很亮眼，可是吵起架来时一样风度全无，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