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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5)十方鬼王(11) ...

  •   十一、
      第二天清早,天还没亮,彭土司一行已经出发了,飞霜留守水神庙,除了看管货物,还要看守计掌柜,不能让他跑了,又或者是被他口中的追兵给抓走砍杀了,那朗也留了下来,给她掌眼打下手。

      赶到青龙山下时,日头刚刚升起来,彭土司一行人,在地藏庵里打尖歇脚,借了柴火锅灶蒸了饭菜,又在后山的泉眼处灌满喝空了的水筒。

      戒明和尚战战兢兢地凑过来,陪着彭土司闲谈,探问清楚这一回只是上山砍柴打猎,不免暗自长
      吁了一口气。

      吃过早饭后略作歇息,正要出发,却从地藏庵前的那条小路的另一端,绕了一队人出来,与在庵堂前的空地上整队的彭土司一行人,撞个正着。

      那队人里,坐在竹抬椅上的正是那位戴员外。

      两边视线一接,都心生警觉,戴员外拍了拍扶手,示意脚夫走快些,彭土司则令手下土兵暂缓出发,她按着腰刀向前走了几步,等着竹抬椅靠近、戴员外走下竹椅来。

      戴员外与彭土司相对拱手作揖,寒暄之际,戴员外的视线扫过彭土司身后那群土兵,不能不注意到,除了砍刀、扁担、绳索这样的砍柴用具之外,土兵们还带了弓箭和铁叉。

      彭土司微笑着解释道,保靖土兵日常以行猎为生,如今虽然远在他乡,这吃饭的本事,也是不能荒废的。

      戴员外道,这青龙山并无地主,乃是武昌府名下的公地,只需远离坟山、不惊扰亡人,尽可行猎。

      彭土司又问起戴员外的访友之行,现在是否正在返回武昌府的途中。

      戴员外摇着折扇,略一沉吟,说道:“彭土司想必也看出来了,戴某其实是有公务在身,需得往这坟山上去踏看。”

      周南不觉转头看向彭土司。

      戴员外果然也是为了那藏兵之地而来。

      彭土司肃然正色,拱手行了个军礼:“戴大人若有用得着我保靖土兵之处,尽管吩咐!”

      随即从袖袋里取出名札与金印,托在手中,注视着戴员外。

      这是彭土司的身份凭照,接下来该轮到戴员外了。

      戴员外的名札与金印,也随身携带着,彭土司恭恭敬敬地接过来,毫不敷衍地仔细查看过。戴员外查看彭土司的名札金印时,倒是随意得多,大约是因为,彭土司这个人,还有她身后的土兵,就是最好的身份凭照。

      至于彭土司的仔细,此时此地,也是好事,不算无礼。

      戴员外,确切地说,应该称为戴佥事。

      佥事为提刑按察使司属下,官阶正五品,并无定员,视各行省的情形而定,平日里分道巡察本省兵备、提学、抚民、水利、巡海、屯田、招练、监军、驿传等事。周南记得,书院夫子们讲官职表讲到这一条时,还感叹道,提刑按察使司号为“提刑”,实则除了狱讼之事外,还有监管各省军政民政之责,这员额不定、巡视全省的佥事,其实就是各省的监察御史,和都察院派驻各省的御史,共负监察之责。

      不知道这位戴佥事领的是什么专职,若与军务相关,倒是的确有调度保靖土兵之权。

      戴佥事并没有详细解说他要办什么公务,彭土司也默契地没有询问,只将属下土兵重新作了安排,一半跟着她在前开路,一半在最后压阵。中间则是戴佥事一行,不过差了两个人出来带路,一个是本地里正,另一个是戴佥事的随从。

      戴佥事仍旧坐着竹抬椅。上山路崎岖不平,好在脚夫的手上肩上脚上都稳稳当当,竹椅抬得如履平地。

      经过乱葬岗,不多时已经到了那片坟山之旁。

      彭土司建议往高处再走一走,可以俯瞰整片坟山。

      他们在高处停留下来。此时日头已渐渐升高,山间雾气尽散,俯视山坡下的连片坟地,看得一清二楚。

      戴佥事显然也看出了某一处墓葬的不同寻常,皱起了眉。

      彭土司看看周南,周南点一点头,意思是,的确是这个地方不对劲。

      但若不是有心而来,一般人大约也不会注意到这一点不对劲。

      戴佥事召来里正,问那一片墓葬是谁家的,里正眯着眼看了那一会,摇头道:“这个可真说不上来。小老儿眼看着的这几十年,就没什么大户人家往这一片坟山下葬,选的墓地,都在青龙山北麓,靠武昌城门那边呢,要不就是南麓,坐北朝南不是?朝东的意思也好,就是都离得太远了,不如北麓,离武昌府近。独独这西边山岭,富贵人家不太瞧得上。”

      这片墓葬,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坟圈都是碎石彻成,坟头高大,连成一片,足足二三十个墓葬,前头还有碎石铺出来的小路。这户人家看来早就落魄了,多年不曾有人扫墓,坟头草都挺高了,好些墓碑倾倒在地,周边没有半点残余的纸钱,但是那条碎石小路却还不曾完全被乱草淹没,似乎时不时还有人行走。

      而且,这片墓葬的朝向坐落,颇为杂乱无章,戴佥事略通风水,看来看去,眉头皱得更紧,哪有大户人家不讲究祖坟风水的?

      既已有了几分把握,戴佥事也不含糊,一连串指令下来,土兵在那片墓葬边缘处的山坡上搭起棚子,砍了松枝遮荫,搬来石头整齐垒好当凳子,随从自行李箱里取出全副依仗,戴佥事在葛布夏衫外面套上官袍,冠带齐全。

      有这全套仪伏,又在本地里正在此,掘墓开棺便是衙门公务了,不至于让路人见了惊恐报官。

      戴佥事先去查看墓碑。这片墓葬的主人家姓陈,不过陈是武昌府的大姓,汉王陈友谅又是沔阳人,祖坟必定不在武昌。

      里正和跟着戴佥事过来的积年老吏都来辨认了一番,可惜的是,墓碑上的名字,他们都不曾听说
      过,不知道到底是哪个陈家。

      要将这二三十座墓都掘开来,显然是项大工程。跟着里正一路过来的民夫,虽然都背了锄头铁
      锹,但只有四个民夫,工具也有限,一时之间,怕是忙不过来。

      戴佥事打算再仔细踏看踏看,选个最有可能的墓试一试。

      周南也跟着将墓碑都看了一遍,一边看一边试图在脑中找这些人名之间的关联,按着族谱样式排列,排来排去,他忽然觉得,有一个人名,怎么觉得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他盯着那座墓,审视思索。

      这座墓在整片墓葬里不算高大,也不在最中心,很中不溜的位置,不太引人注目。

      既然在武昌府,又是藏兵之地,多半是与汉王陈友谅相关之事。

      周南仔细回想他从道潜法师那里听说过的逸闻旧事,总算从记忆深处,搜寻出来了这个陈树森是何等人。这人是当年汉王陈友谅的族侄,在汉王麾下做钱粮官,实际上掌管着整个武昌城的武库。为人很小气很舍不得,汉王大将张定边每次出征前,调拨武器时,都得和他扯皮、讨价还价,而因为张定边统率大军、多有大战,武器的耗费总是汉王各部属中最大的,每次出征回来,也总是要被这陈树森明里暗里骂败家子。道潜法师说,张大将军当年就很恼火地骂过这陈树森,说他太扣扣索索,好几次都因为他舍不得给够刀枪箭枝,军需不足,张大将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被击溃的敌军逃走,不敢追击。

      战败之后,舍不得将自己管着的兵器交出去,而是偷偷埋藏起来,还真是陈树森这个人干得出来的事情。

      周南只犹豫了一瞬,便向彭土司低声说道:“我觉得,可以先查看这座墓。”

      彭土司道:“你跟我来。”

      她带着周南走到戴佥事跟前。

      周南说道,陈树森这个人的事情,是他从前在麓山寺里听老僧讲古时听来的,对照这人一贯的德行,他觉得藏兵之地在这里的可能性极大,而且入口很有可能就在写着陈树森名字的那座墓里。
      因为陈树森这个人,绝对会亲自看管武库大门,交给任何其他人都不会放心。

      哪怕本人不在这里,也一定要留个名字来看门。

      周南言之凿凿,戴佥事忍俊不住,微笑着示意手下吏员去指挥民夫先挖掘这座墓。

      为了安抚人心,戴佥事在墓碑前上了三炷香,言明自己身份,说道本官乃是奉朝廷之命、有公干在身,今日掘墓开棺,是为查案所需,亡人若有见怪,本官自当一身承担。

      这一番祝祷之后,原本多少有些忐忑不安的里正与民夫,才算放下心来。

      四个民夫,花了大半个时辰,将这座墓的坟圈掘散,墓土挖开,露出里头的棺木来。

      棺木一露出来,连里正也发觉不对了。

      这样一座大墓,里头的棺材却寒酸得很,像是匆匆寻了副薄棺就将人下葬了,而且连坑都挖得极浅,棺材几乎就这么平放在地上,再垒上土围上碎石坟圈。年深日久,这副薄棺被土石已经压得破碎,里头的尸骸都露出来了。

      民夫小心翼翼地将已经半散开棺材抬出来放在旁边地上后退开,吏员上前开棺。

      棺木打开,里头躺着的尸骸,散落一片。

      戴佥事今日随行的吏员里有一名仵作,此时已经戴好口罩套上袖布,提着铁制长筷过来,将尸骨一一检出,排放在铺好的油布上。检视之后,向戴佥事禀报道,这棺中尸骨,乃是好几具残骸胡乱拼成,里头除了人骨,还有猫狗骨头。

      很显然,这具棺木,就是用来掩人耳目的。

      此时已经近午,天气炎热,日头晒得很,戴佥事便令众人先歇息,让这日头将掘开的墓多晒一晒,待到太阳西斜、热气略散时再继续发掘。

      彭土司早已命土兵在附近找了一个地处两峰之间、时有凉风穿过的小山谷,用松枝和藤蔓搭好了四个长棚,在下风处垒了一个土灶,架起柴火,烤制先前猎来的山鸡野兔,又差了几个土兵往山下地藏庵去借厨房蒸饭菜,另有几个土兵背着竹筒往附近山岭上接来泉水,打理得整整齐齐,显然是行军扎营训练有素,所以临时办起这些事来,也利索得很。

      戴佥事吃过饭,还能舒舒服服地在竹躺椅上歇个午觉,起来喝了山泉水烹的茶——他的行李箱里还带了一套茶炊,烹茶斟茶都自己动手。

      彭土司与周南坐在下首,与戴佥事的两名吏员相对而坐,喝着戴佥事烹制的茶,一边喝一边还得想几句话来评点评点。两名吏员想是习惯了,那是张口就来,彭土司抚着茶盏含笑不语,周南笑道:“我年纪小,见识也少,只会说这茶清香好喝,里头的道道可真是说不上来。不过,我们书院好几位夫子都喜欢烹茶品茶,孟夫子烹茶的手艺不怎么样,但是喝过的茶多,所以夫子们都乐意请孟夫子来评点。若是孟夫子在这里,想来必定能评点得鞭辟入理。”

      戴佥事微笑道:“孟学士久居翰林院,自是见多识广。待此间事了,戴某得闲了,再去拜会孟学士。”他又转向彭土司,“保靖州山高林密,水清雾深,想来应有嘉木名茶?”

      彭土司想了想,道:“保靖州各峒土茶甚多,各有各的制法和风味,要说哪一家有名气,还真是说不上来。”戴佥事略有些失望时,彭土司又接着说道:“这次出远门,为防水土不服,我们带了一些金银峒自制的土茶,戴大人若不嫌弃,回头送两盒来,请戴大人品鉴一二?”

      周南觉得,金银峒的土茶,若是能得戴佥事几句好评,回头彭土司就会借着给戴佥事送茶的名义,往提刑按察使司各衙门里送,然后就能放到明年的出货单里了。

      慢悠悠地喝过茶,歇息够了,太阳也渐渐落下来,山风里多了几分凉意。

      墓地那边,重新开工。民夫将棺材底部露出来的地面一层层掘开,掘了足有一尺多,锄头下去时,挖到了木板。

      大家立时振奋起来。

      继续挖下去,泥土掘尽,埋在土里的好些门板便露了出来。揭开门板,下面又有三层草席用来隔绝泥土。门板与草席都已开始腐败,下面埋的是密密排列的十二个大铁箱。铁箱四周还垒了木板和草席挡泥土,想必底下也垫的是草席与木板,看得出来当时的仓促了。

      铁箱上没有挂锁,倒是各有一个掌心大小、刻着十个数字的圆盘,一半扣在箱盖上,一半扣在箱体上,将箱盖与箱体牢牢扣在一起。好些铁箱的外层已经被泥水腐蚀得锈迹斑斑,这些圆盘则似乎是镀了一层黄铜,倒还挺光滑锃亮的。

      戴佥事随行的一名吏员仔细检查了圆盘后,道:“这个是密码锁盘,内有铁柱,卡住箱盖与箱体。拨对密码,铁柱弹起,便可打开箱盖。”

      这要往哪里去找密码?一个个试过去,怕是要试到不知何年何月。

      彭土司觉得这太麻烦了,右手已经按到了刀鞘上,吏员赶紧接着说道:“不然的话,即便是拔刀将这锁盘砍了,里头的铁柱弹不起来,这铁箱还是打不开。”

      彭土司遗憾地放开了腰刀。

      戴佥事向周南招招手,示意他过来。吏员赶紧让开。

      周南俯身按住锁盘,一边摩挲,一边回想,那吏员在旁边道:“只管试,不用怕。这种锁盘,拨错密码就是打不开罢了,不会锁死。”

      周南想了想,试着拨了一个数字。

      锁盘应手而开,大家都听到了铁柱弹起的声音,周南吁了一口气,说道:“我还以为陈树森会用他自己的生辰作密码,这个我可没听说过不知道,还好用的是张定边的生辰月日。”

      所以一试便中。

      戴佥事有些疑惑:“怎么不是用的陈友谅的生辰?”

      周南道:“陈树森大约是想着,将来要来此地开箱取兵器的,多半是张大将军的部下,这些人肯定不知道他的生辰,未必知道汉王的生辰,但是一定知道张大将军的生辰?”

      这推测的确很有道理。

      戴佥事看了周南一眼。这少年居然记得住陈友谅大将张定边的生辰,给他讲古的老人,想必讲了很多张定边的旧事,才会让他连这等小事都能记到现在。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张定边这等百万军中如入无人之境的大将,当年再怎么叱咤风云,汉王战死于鄱阳湖、陈理投降之后,他还不是出家为僧去了?张定边终老于何处,无人知晓,但是到如今定然已是作古多年。陈友谅的父亲归降后封承恩侯,两个兄长归降后封归仁伯、怀恩伯,徙居南直隶省滁阳,战死在鄱阳湖的弟弟追封为康山王,儿子陈理则远居高丽,陈氏子孙早已泯然众人,这湖广诸府,是大明的湖广诸府,便是有些村夫野老讲讲古,甚至于陈友谅老家沔阳的乡民给他立几个野庙,又有何妨?

      眼前的要务,还是这十二箱兵器。

      十二个密码锁,用的全是同一个密码。打开箱盖,里头的长短兵器用油纸裹紧了,塞在谷糠之中,大半都保存得很完好,并无什么锈迹。

      而且,看起来这些兵器都是特意挑选出来的,甚是精良,彭土司的视线也忍不住流连了好一会,才收回来,安排后续事宜。

      这边在检查,那边彭土司命土兵砍下粗细合适的藤蔓,他们原本准备的草绳不足,加上这藤蔓,正好用来捆绑铁箱。又命土兵往山脚下那个小村里买了十几根扁担回来,兵器沉重,恐怕每个铁箱得两根扁担、四人同抬。

      安排妥当,戴佥事这边也检查完毕,吏员一一登记入册,戴佥事道:“第十二箱标注,保靖州金银峒土司彭英有功,以此酬其劳。”

      彭土司笑着拱手道谢,领了赏赐,心说这位戴佥事还挺大方的嘛,让人很乐意继续给他办事。

      戴佥事转过头来,看着满脸期待两眼放光的周南,哑然失笑,这少年倒也实诚,不觉来了兴趣,问道:“这兵器不可给你,唔——让我想想看——”

      戴佥事还在寻思,要不要多找几本书送给这少年,再向孟学士好生推荐一番。

      周南已经很直白地说道:“若是可以的话,大人可否给些赏钱?”

      戴佥事扬起眉看着周南,等着他的解释。

      周南笑一笑,说道:“家父体弱多病,晚生有幸得了太医院一位李医士照着家父的医案开出来的调养方子,这方子不便宜,晚生照着观音阁里的药材价格略算了算,大约得三四十两银子,晚生家中清贫,钱财不凑手,况且,就算药材齐备了,将来还得请名医制药,晚生私心里还是想请李医士制药,还有李医士先前开方子的诊金也得补上,所以总想着多积攒一点钱财。”

      其时米价大约是一两银子两石,正七品县令的俸禄明面上也就每年四十五两银子,这付方子得花费三四十两,对于清贫人家来说,确是一笔巨款了。

      周南说得坦然,戴佥事拈须微笑,想一想道:“孝心可嘉,这样吧,你将方子给我,我替你将药材凑齐,至于李医士那里的诊金和制药费,你先去问问——”他想起来,楚王府最近不是刚刚延聘了一位太医院出来的李医士?这么巧?

      也或许那位李医士同样只是赏识这少年,故而伸手相助。

      但是李医士如今在楚王府中,如非必要,戴佥事是很不乐意与楚王府打交道的。

      周南见戴佥事沉吟,便接过了话头:“李医士现今在楚王府中任职,出入不便,不过,过段时日,孟夫子可能还会差我去楚王府藏书楼抄书,若是能凑齐药材,我便顺路去问问李医士。”

      戴佥事听这话的意思,周南已经不止一次出入楚王府了。不过,孟学士眼下并无官职在身,抄书又是读书人的大事,不避讳楚王府,倒也无妨。

      戴佥事便令吏员给了周南一张自己的名刺,吩咐他过个十天半月的,再来戴宅拜望,就在提刑按察使司的后衙外那条清明街上,提刑司的官员们大多都住在那里。

      另外又给了彭土司一张名刺,方便彭土司过来送茶叶。

      此时日头已经落到了西山之后,山风四起,凉快许多,正好行路。

      下山之后,先在地藏庵借厨房煮了晚饭,吃饱喝足后,在附近几个村子征调的民夫也到了,民夫挑铁箱,彭土司带着土兵,与戴佥事随行的几个侍卫一道押送,踏着暮色,一行人往码头镇行去,戴佥事打算今晚就在水神庙歇脚,明日再坐船回武昌府。

      在他们身后,地藏庵门口,戒明和尚站在屋檐下的阴影里,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越想越六神不宁、胆战心惊。

      被讹掉了两尊铁胎鬼王像也还能糊弄过去,现在连守了这么多年的坟山里的藏兵地都被掘了个干净,上头的人可不会管他这小身板挡不挡得住土兵和官差,只怕总要拿几个人头来交账。

      自己这个守山人,可不就是个现成的倒霉鬼?

      捏紧手里的钱袋,戒明和尚终于下定了决心,折回禅房里,翻箱倒柜,将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那点银钱都寻了出来,收拾行李,改换衣装,趁着夜色跑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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