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公主》燕子飞

8、归隐

　　李遨听他说话语气坚决，便没有再劝，只轻轻叹了一声，他有些替赵子妍不值，婚姻大事是一辈子的事，女孩子都会盼望有一个盛大的，热闹的婚宴，得到亲朋好友的祝福，但是朱友贞却把婚宴当成了算计。赵子妍直率爽朗，朱友贞心机深沉，李遨认为，朱友贞配不上赵子妍。

　　朱友贞默了会儿，又续道，“我是在利用她，但我也是真的喜欢她。我会跟父皇说清楚的，我没法明说让父皇不要夺走她，只可以慢慢提示他。我会告诉父皇，子妍是我的妻子，真心想守护的妻子，我对她的心就和父皇对母后的心是一样的。父皇一生玩弄过很多女人，但对母后是真心实意的。母后去世之后他才开始做这些荒唐事。我这么说，父皇一定会懂我的。”

　　李遨觉得朱友贞的办法未必管用，但是这是家事，他也不好说什么便没有再说。二人又默坐了会儿，朱友贞离去。

　　赵子媃卧床半月有余，已能起身，只是不能有大的动作，李遨常大咧咧来赵府看她，张扬的样子恨不得让洛阳城的人都知道。虔夫人每次见到李遨来看女儿，脸上总是乐开了花。

　　上午，天气很好，桐树下，她半躺在一张长椅上，宽松的衣袍垂身而下，整个人很放松。手握着一本诗集在看，看看书，又看看门口，等着李遨来。

　　昨晚，有黑衣人潜进赵家，摘了面罩，露出真容，是个很漂亮的女子，年纪比赵子媃大了些，见了她，跪下恭敬说道，“我姓裴，家父是大唐臣子裴枢，当年遇难于白马驿，现在我在晋王麾下效命，奉晋王之命刺杀朱温，未成，这几日收到新的命令，晋王邀殿下前往王账，王爷会礼待殿下。”说完拿出了晋王的令牌。

　　当年遇难于白马驿的30多名官员里就有裴枢，他的后人来报仇很正常，赵子媃也听李遨说了宫里发生刺杀的事，听了女子说话后当下便确认是自己人。但自受伤之后，她就如惊弓之鸟，心里总觉得不安，想，赵府防卫严密，她怎么能轻易进来。心中疑虑，便淡淡说道，“赵府是这么好来的吗？”话刚完，就听到大哥赵子煜的声音，回道，“我放她进来的，”女子看有别的人过来，拔剑便要动手。赵子煜摆了摆手，道，“惊动了护卫你可是出不去了，好了，你们商议事情吧。”说完避开一旁。

　　赵子媃跟她说了会儿话，答应跟着她出城，还说想把杀手们一起带出城，投奔晋王，议定了事情，看着女子离开。赵子煜重回妹妹身旁，神色黯然，微微叹气。

　　赵子媃问，“为什么帮我？”赵子煜苦笑道，“我原以为我可以一直保护你，即便你以后嫁给别的人，作为哥哥，我还是可以照顾你。那天我跟父亲说要娶你，劝了他好多话，我劝他不要算计你，不要利用你来为赵家建功。我说赵家的前程由我负责，我去投军，去建立军功，自然会得到封赏，我的功名，赵家的未来就都有靠了，可是父亲不许。我不得已，只能守在你身边，用现在的方法保护你，这种方法只能保你的命，但是顾不了你的心情。子媃，我这么说，你相信吗？子妍很早就不信我了，她觉得我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才做的这些事。你呢，你从来没有明确说过心中想法，现在跟我说，你怎么看我？”

　　赵子媃默着想了会儿，摇了摇头。

　　赵子煜叹道，“你也是子妍那样想我的，比她想得更不好，一定是这样。”

　　赵子媃忙摇了摇头，道，“不是，我只是不确定。我相信，你对我的心从未变过，以前现在都是一样。但是我们都长大了，哥哥，你是男儿，要建功立业，要有立身之本，你还是赵家独子，要承担起赵家的未来，这是你的责任。不管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赵家，你做的一切，我心里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们立场不同，已走到这一步，还说这些干什么呢？”

　　赵子煜知道他们不可能再好了，他已成家立室，而且，他的双手沾满了唐室臣子、义士的鲜血。赵子媃虽然没有明说，但心里早恨了他，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到以前那样了。赵子煜眼泪流下，叹道，“是啊...说这些没意思了。”停了停，续道，“那日我跟父亲说要娶你，父亲反对，他不止是骂了我一顿，他还威胁我，说，我要是还放不下你，还对你心存想法，他便杀了你。他只要在你饮食、衣物上动些手脚，方便得很，立刻要了你的命，而我根本来不及救。听了这话，我再不敢说什么了。”赵子媃听完这话，心里也怕起来。

　　赵子煜道，“我原以为我跟你保持距离，又做了后面那些事，足以保你平安了，却没想到，这回我也被算计其中，竟是我差点要了你的命。李媃，这是你原来的名字，恢复本名，去晋王那里吧。诸侯之中，也只有他对前朝还有点情分，会善待你。李遨要是愿意舍下一切的话，让他也走，照顾你。”他心情失落，缓了缓，续道，“我听王爷说了，说李遨很早就喜欢你了。大梁国也只有他配得上你，不会让你伤心，能保护好你。王爷说他要禀明皇帝给你们赐婚，在这里定居也可以，不过我想，你们还是离开吧。”

　　赵子媃点了点头。

　　赵子煜道，“现在有个走的好时机，王爷和子妍的婚事已经定下了，正在择日子，大婚之日，会有很多宗室子弟，皇亲贵族到场，皇帝也可能会来。为了防止意外，均王府会有重兵护卫，可以肯定的是，那个时候一定会有杀手来搏命，乱起来时，正是你们离开的好时机。”说完走了。

　　赵子媃想着昨晚的事，想起哥哥昨晚悲伤无奈的样子来，心里酸酸的。李遨来了，大咧咧的穿过院子，到她跟前，俯身问道，“今天怎样，有没有更好些？”说着话，搬了个凳子在旁边，紧挨着她坐下。赵子媃笑回，“没事了，可以跟你出城，真想看看外面是什么样子。”李遨笑着道，“出去你可得听我的话，什么事都要提前跟我说，好让我保护你，你一人之身，关系着我们两个人的性命，你要有什么事，我也不活了，这么说你总明白了吧，再要轻举妄动，就是没把我放心上。”

　　赵子媃笑回道，“听你的。”停了停，又将昨晚之事说了。李遨想了想，道，“你哥哥的办法很好。”

　　李遨本来不愿意让赵子媃跟藩王接触，不想她再被其他人利用，但是这是唯一能送她出城的办法，只能答应。回完话，叹了口气。

　　赵子媃见他如此，问道，“怎么了？”李遨笑着把担心说了，又道，“我毕竟是李振的儿子，梁国重臣之子，去了晋营有诸多不便，晋王该如何待我？手下众谋士和将军肯定对我有敌意，我该如何自处？”

　　赵子媃道，“出去后，我会在晋营留一段时间，让所有诸侯都知道我在晋军这里，晋军成为正式的也是唯一的勤王之师。之后我跟晋王说明，我们去隐居。”李遨高兴道，“好。”虔夫人缓步过来，送来一盘水果，说道，“我给你们找了个人，有他帮忙，必能成功。

　　虔夫人找的人就是那位罗先生，小时候给李媃看病，后来教李媃武功，李媃受伤之后给她看病的人。他是何皇后的朋友，他们少年相识，一直是很好的朋友。唐亡之后他四处走动，联络有志之士反梁，后来来到洛阳，游走在各个势单力孤的暗杀组织之间，帮助他们刺杀，之前的暗杀和血书都是他的手笔。

　　赵子媃一早起来就把昨晚之事说了，虔夫人便说要出去找人帮忙，此刻笑着送回来消息。正要细说，见赵子妍过来了便不再说话。

　　赵子妍穿过庭院往这边来，一脸喜色，手里提着一个绫罗束着的包，放在了三人跟前。扯开绫罗，打开木盒，几株金灿灿的头饰显露在阳光下，流光溢彩。

　　“我瞧着这些比公主那些好，我一定要在她跟前戴，气死她，她要敢为难我，我就让朱友贞教训她。”赵子妍已原谅了朱友贞，答应下了婚事。赵子媃听李遨说了朱友贞滥杀无辜的事，还有朱家父子的关系，担心妹妹所托非人，曾问过她，道，“子妍，你真的了解他吗？如果哪一天他辜负了你，你准备怎么办？”赵子妍则回道,“我相信我能征服他，他不敢的。”赵子媃见妹妹自信欢喜，便没有再劝。她和朱家人之间有着深仇大恨，说多了只会被认为是私怨，不方便说太多的话。

　　赵子妍见姐姐皱眉，以为她不高兴，忙哄道，“这几天我骂过朱友贞很多次，他向我保证，不会再对付姐姐，改日我拉他过来，给姐姐磕头道歉。”又看向李遨，补了一句，“姐夫，你觉得怎么样？也给你磕头。”

　　李遨顿时有些尴尬，赵子媃也脸红起来。

　　李遨笑着回道，“他是王爷，我可不敢让他给我磕头，好了，这事过去了，以后我会照顾好媃儿，你管好你的夫君，别让他打扰我们就行。”赵子妍笑回道，“好”。几人闲聊了会儿，散了。

　　晚上，罗隐之以诊病的名义来见李媃。身后还跟着那位裴姑娘。罗隐之曾想让李媃出来领导杀手一起杀贼，阿虔阻挡，他便再没有来，又见李媃安于现状，在赵府过得还不错，他没有再打扰她们，但他心里是生气的。一见李媃便责备道，“殿下终于肯出来了，殿下之前不肯出来，自然是因为阿虔阻拦，但我觉得不止如此，我一直以为最重要的原因是殿下畏惧艰险，所以逃避，但这次的作为又让我糊涂了，轻举妄动，差点送命。这胆子不是一般的大了。”

　　李媃被说的有些手足无措，低头不语。

　　罗隐之见她眼中雾蒙蒙的，神情凄楚，又怜惜起来，他表面上责备，实际上心中对李媃更多的是期许。李媃跟何皇后长得很像，年龄渐长，举手投足之间风韵也越来越像，罗隐之瞅了会儿她，轻轻叹气。握起她手腕来，把了一会儿脉，道，“还好，只是身子弱些，没大碍，出去后慢慢调理吧。那日见到你受伤，真是吓坏我了。媃儿，你这胆子也太大了，居然跟着一个陌生人行动，以后可再不要这样了。”李媃点了点头。

　　罗隐之武功高强，医术又精湛，平日里隐在医馆做事。那日被朱友贞叫去诊病，才知道李媃出事了。默了会儿，罗隐之叹道，“我早知道太子已不在了，一直没说，我想着我们的人心里需要个依靠，太子就是他们的依靠，就这么”早知道会伤害到你，我应该说出来的。”虔夫人听完这句话，轻轻叹气。

　　李媃把大哥的计划说了，罗隐之很赞同，笑着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赵子妍和朱友贞大婚之日，我们行动，送你和李遨出城。我们的人是一定会去刺杀的，我劝过他们了，告诉他们那时必有重兵把守，刺杀未必能成，而且凶多吉少；但是他们坚持，就要去搏一场，那些梁国的王公贵族，他们能杀一个是一个，即使同归于尽也是好的，都是有血性的人，要为家人报仇，我便不拦他们了。闹吧，既闹就大闹一场，我已经跟几个领头之人安排了，大婚那日，我们的人大部分去王府，另外的人分散到洛阳城各处府衙周围等候。你不用去参加典礼，就说身体不适留在赵府就行。典礼开始之时，我们在王府和各处府衙的人同时动手，城中大乱之时你和李遨趁机离开。只要你去了晋王那里，我们的人便会陆续出城去投奔。”李媃听后点了点头。

　　罗隐之续道，“还有李遨，他是宰相之子，梁兵不敢拦他，有他带着你开路，会顺利很多。到时那里会很乱，兵丁们一时出不来，你们抓紧时间走。”李媃道，“好。”

　　赵子妍机敏得很，早已想到她和朱友贞的婚礼必定会有风波，大哥赵子煜后来又把事情告诉了她，婚礼前一晚，赵子妍过来找姐姐，说道，“明天有人来搅场子，我和大哥也会趁乱搅事，让那里越来越乱，你和李遨赶紧走。”李媃谢哥哥和妹妹帮自己，又将晋王的令牌给了妹妹，嘱咐万一这里过得不好，可以去找她。

　　大婚之日，朱友贞和赵子妍行拜堂礼，一切按计划行动，这里乱了起来，李媃和李遨一起出了城。赵子妍和朱友贞婚后不久，独自离开王府，拿着令牌来晋王这里找姐姐，李媃惊讶问怎么回事，赵子妍笑着回道，“皇帝让我陪侍，朱友贞不敢反抗父皇，只能悄悄送我出来了，就说我跑了。”李媃早想到会有这一日，气愤叹息，赵子妍则道，“姐姐，没事的，我又没吃亏。我不怨他，我也不会跟他在一起了。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很开心，所有开心的点点滴滴我都记在心里了，这样挺好。”李媃心赞，妹妹真是豁达之人。晋军这里住了一阵后，李媃便要跟李遨归隐，罗隐之见她确实没有复仇的想法，只能由着她了。赵子妍拜罗隐之为师，跟他学了一阵子武功，见师父总是愁闷，劝他去江南繁华地转转，疏散心情，师徒二人一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