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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几年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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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之后,梁军最终败给了晋军,梁国城池尽数失去,只剩了一座开封城,皇帝朱友贞就在城里,被晋军围困。
当年李媃李遨离开洛阳,洛阳宫中发生政变,朱温次子朱友珪弑父夺位,做了皇帝,将朱友贞派去开封,不久之后朱友贞策划,令部将逼杀二哥,他在开封称帝。
李媃李遨离开洛阳之后先在晋王这里住了一阵子,之后李遨买了房子,和李媃过上了普通夫妻的生活,还有了一个女儿,取名李吟。赵子妍在江南玩得尽兴,有时候会叫姐姐一家去玩,她做向导。他们正在江南游逛,听到了战况,李遨和赵子妍都很着急,急忙赶回。
几人先到洛阳,住回了赵府。洛阳已被晋王李存勖夺取。赵殷一直在洛阳,晋王念他收养过李媃几年,善待他,给了封了官。晋王准备将洛阳设为都城,赵殷原来总管宫中事物及朝廷各项礼仪,晋王的登基大典及其他各项琐事便让他参与其中。李媃等人一来了这里,晋王便过来拜见。李遨请求他放过父亲李振,将他削职为民,留他一命。晋王冷冷回了一句,让他自己来求我。李遨听后,往开封去劝说父亲。
李媃已经几年没有回过这里了,赵子妍也常在外面玩,大哥赵子煜经常回家替两个妹妹打扫房间,这里还是跟住人时一样干净整洁。
午后,桐树下,树叶刷刷作响,李媃和女儿、妹妹赵子妍树下闲坐,桌上摆了好多干果,李媃拿起来剥着,瓜子、桃仁,剥好了全喂给了旁边的女儿李吟,李吟吃着东西,在母亲身边兴奋地转来转去。赵子妍白了李吟好几眼,对李媃道,“姐姐以前剥了东西都是给我吃,现在就顾你女儿,你也太偏心了。”李媃愣了一下,笑着道,“好,喂你一个。”说着将剥好的桃仁喂到了她嘴里,笑着道,“多大的人了,跟小孩抢食吃,羞不羞?”
李吟抬起小手,两个手指头在脸颊划过,道,“羞,羞..”见赵子妍瞪她,回瞪过去,说道,“我是娘的女儿,你是妹妹,娘多想着我应该的,你争不过我。”说完做了一个鬼脸,跑开了。李媃温柔看着女儿,不说话。赵子妍道,“让旁人看看,这是你女儿?一点都不像,没你半分的温柔贤淑。我说,你们是不是该管管她了,纵得她快无法无天了。”李媃和李遨在洛阳过了几年不自在的日子,有了女儿后,就想让女儿自在,要什么给什么,也任由她说话,从无责备。李媃轻轻摇了摇头,道,“就这样吧,挺好的。”赵子妍见姐姐眉目间掠过一丝伤感,知她想起了过往的日子来,自悔失言,忙说道,“是挺好的,像我,再大一些,我教她武功,以后像我一样快活,挺好。”赵子妍和李吟斗嘴只是玩笑,其实心里极为喜欢这个孩子。
赵子煜回府,见阳光下,李媃笑容暖暖,闲适坐着,快步过去,想要说话,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见她发髻之中垂下几缕青丝,抬手想给她拨回。李吟跑了过来,推开了他,问道,“你是谁,干什么要碰我娘?”赵子煜心内一酸,愣在那里。李媃道,“这是舅舅,我和你姨娘的大哥。”李吟恩了一声,道,“舅舅也不行,娘只能爹碰,其他人不能碰。”赵子煜轻叹了声。赵子妍听到有另外小孩子的声音过来,抬眼看去,见大嫂领着一双儿女往里走,面色不快。到跟前来,赵子妍道,“嫂子安好。”李媃也起身,行礼道,“嫂子安好。”赵夫人没有理李媃,只笑脸看向赵子妍,道,“妹妹回来了。”李媃见她这样,没有生气,但也不想再和她说话,牵着女儿回屋去了。
赵子煜旁边看着,神色尴尬。赵子妍也有些尴尬,想了想,说道,“嫂嫂,我们兄妹好久没聚了,姐姐这回回来,住一阵子便走,我们留大哥喝个酒,嫂嫂放心,当年他们都不曾有过什么,如今都是有儿女的人了,更不会有什么。喝完酒,我亲自送哥哥回去。”赵夫人点了点头,留下儿女在这里,自己回去了。赵子煜见妹妹兴冲冲的,想着兄妹三人确实很久没有在一起喝酒了,兴奋的点了点头,去买酒,准备饭菜。
现在的赵子煜面上常带颓色,已没有了往日的英武。当年赵子妍,朱友贞大婚之日,赵子煜在其中捣乱,举火焚了王府。那时候王府乱作一团,赵子煜蒙了面,这跑跑,那跑跑,故意高喊自己是太子李裕,喊完又扯了面罩,跟着梁军捉杀手,如此一来,将情况弄得更遭,梁军大部分的兵被牵制在这里,李媃等人才顺利出城。之后,朱友贞发现,亲手捉了他,关了一段日子,将他革职为民,永不录用。赵子煜此后就日复一日的混日子,后来有了儿女,要养家,他武功很好,便教人武艺挣钱。
婚宴的事情后朝廷发出公告,唐皇子李裕及手下全部被诛。这是一件大功劳。均王府弹冠相庆,朱友贞的效忠者簇拥着他,各种好话奉承着,皇帝也封赏了他。但是作为同谋者的赵殷,因为儿子的事,在这件事里没有得到任何好处。朱友贞继位后看在赵子妍的面子上,给了赵殷一个闲职养老。几年来赵殷非常郁闷,总斥责儿子毁了他的前程,李媃已经离开赵府,赵子煜不再害怕父亲,每回被责备了,就跟父亲大吵。这几年赵殷日子过得很闲,如今来看是好事,正因为在梁国不是很显眼,如今投奔新朝才能被重用。
晚上,有酒有菜,赵子妍吃了一些饭菜,就开始灌酒,自己喝了好多,又灌哥哥喝。赵子妍摇晃着酒杯,看向姐姐,说道,“姐姐初来赵家那天,我记得我正在闹脾气,家里的人都哄不好我,后来你来了,塞了一块桂花糕给我吃,我觉得好吃,就忘了生气了,只顾吃东西。”李媃点点头,心里怅然,桂花糕是出宫前母后给她的,怕她饿,让路上吃。
赵子煜笑道,“你呀,什么都能吃,天上飞的鸟也想吃,累得我几回爬树上去用弹弓给你打鸟。”赵子妍接口道,“是啊,你爬到那株桐树上,打累了,就坐在树枝间休息,我和姐姐也想上去,上不去,只能仰着头跟大哥说话,仰得我脖子都疼,后来我轻功好了,自己可以飞上去了。”二人说着往事,李媃一旁微笑听着,三人缱绻在快活往事里,心满意足。
赵子妍叹道,“我一早就说过,带姐姐离开洛阳吧,想办法逃出去,你不听我的,你恋着你的官位和功名,不想离开,你失去了你喜欢的人,你呀,你们呀..”赵子妍叹着,她说你们指的是大哥和朱友贞,当年她也试过劝说朱友贞放弃皇位,跟她一起离开洛阳,游山玩水去,朱友贞没有答应。赵子妍觉得,哥哥和朱友贞一样,在权位和感情里,更在乎权位。
赵子煜好像被重锤击了一记,愣了会儿,开始灌自己酒,之后对李媃说道,“是我辜负了你,下辈子吧,下一世,我们再相遇,希望能生在太平之世,若是不幸,还是如今的境遇,那我也会选择赌一把,哪怕同赴黄泉,我也愿意,当初我若肯豁出命去保护你,父亲也未必敢害你,我也不会有今日之憾。”李媃和李遨相伴多年,夫妻情深,早已许过来世,她心里很乱,拿不定主意,默了会儿,听到外面三个孩子的欢声笑语,想了想,说道,“来世之说太过虚妄,我们现在都挺好的,过好现在吧。”赵子煜心里酸酸的,点了点头。
赵子煜当晚便回去了。第二天起来,李媃,赵子妍出屋,就见赵殷提剑过来,指住了李媃。赵殷宫里办差,几日没有回家,听闻李媃回来,便提剑过来砍杀,赵殷气自己当年计划落空,怪儿子忤逆,便把这些气全算李媃头上。赵子妍见状,扯住父亲,急问,“干什么,爹?”赵殷道,“我要杀了她,她毁了我的煜儿,毁了赵家的前程。”
赵子妍抢下剑,冷声道,“爹爹糊涂了,朱友贞继位之后,疏远李振等老臣,任用奸佞之人,即使没有哥哥的事,他也会疏远你的。他志大才疏,识人不明,不是良主,如今梁国就要亡了,你已经投向晋王,得晋王重用,现在这样挺好的,你还要怎么样?”停了停,又道,“别忘了,晋王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才放过你的。”
赵殷愣了会儿,看向李媃,恨恨道,“逆子,我当初就不该收养你,我应该让你跟你的母后一起去,那样我的煜儿就不会成现在这样了。”赵子妍摇了摇头,心想,父亲真是不讲理,父亲可以说大哥是逆子,可以责备大哥不顺从他,但他是没有资格说李媃是逆子的,李媃跟父亲没有任何关系,父亲当年收养她是要算计她的,李媃的父母还是被父亲所害,他根本没有资格责备李媃。赵子妍明白这些,但是毕竟是父亲,她也不好顶撞,只能默默摇头。
李媃上前两步,问道,“逆子?我是谁的子?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我姓李,不姓赵,我是大唐公主,李氏子孙,你没资格教训我。大哥现在没事,你怪不着我,即便当年真有万一,我抵命就是,我死了,葬得也是李家坟茔,跟你有什么关系。”说完快步去了,走出一段路,长长叹气。她不能杀他为父母报仇,这仇终归是报不了了。
几日后,晋王李存勖来了,一行几人过来,为首的晋王三十多岁,器宇轩昂,见到李媃后恭敬拜道,“臣李存勖拜见殿下。”李媃忙还礼,聊了会儿,议定同去开封。
到开封城外,李遨出来,连连叹气,他去劝了父亲投降,又去找朱友贞,劝他投降,朱友贞拒绝了。李遨当初在学馆念书时很瞧不起那些大梁子弟,跟几乎所有的同学都是点头之交,唯独跟朱友贞交好,因为他儒雅,他有理想。但是现在的朱友贞疯狂,暴躁,完全没有了旧日的样子。不久之前,他的一个弟弟刺杀他,谋夺皇位,他一怒之下把他几个弟弟都杀了,屠尽自己的兄弟宗亲。
李遨看着朱友贞这个样子,只觉得心痛,他问他,当初那个翩翩有礼的三公子哪里去了,朱友贞则暴躁的回道,“是他们的错,我的亲弟弟,国家危亡之际,他们不帮我,却要来夺我的皇位。要完蛋了,那就一起完蛋吧,我做不了皇帝,他们也别想做。”李遨是含着泪出来的,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赵子妍也进城劝他投降,朱友贞抚着她的脸,说道,“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你哥哥做下那样的事,为你,我放了他,你父亲知道我当初所有的计划,事成了,为了保守秘密,我本来可以杀了他的,也是为了你,我仍旧让他做官。子妍,你是我第一个女人,我心里唯一喜欢的人。”赵子妍相信这些话,哭着劝他出城投降,朱友贞不肯,赵子妍独自含泪而出。
开封城外,梁晋两军对峙了一段时间,不久之后,晋军攻入城中,朱友贞自尽,梁国亡。梁晋争斗多年,李振是梁国宰相,一直为梁国出谋划策,坑杀前朝官员之事也是天下皆知,让天下人憎恨。李振向晋王乞降,晋王不许,杀了他,屠了全部族人,只留下李遨一人。李遨得知事情后出来抱着李媃痛哭,道,“这世间,我只有你了。”李媃默默相陪。不久后,晋王李存勖在洛阳称帝,国号定为唐。
赵殷见风使舵,左右逢源,在这个唐廷里得到重用,李媃每想到他,心内总是郁郁。李遨全家被杀,不想再留在伤心地,二人去了江南定居,再没回过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