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与宰相解龙袍》陈音旧弦

15、第十五章

　　“哈哈哈哈，半个月了，乔洵重病难以行动，苏清闭门谢客，真是爽快。”苏静笑着道。
　　“四殿下未来更有希望了。”柳落笑着道。
　　“那是自然。”苏静虽然平日里谨小慎微，但是到底是被宠大的，心性还是少年心性，现在一听到苏清的处境，难免笑的开心。
　　“殿下还是要谨慎为好。”一位女子走了进来，满头珠翠，金步摇随着步伐随风摇动，发出清脆的响声，女子风姿绰约，已近中年但是保养得当，皮肤细嫩，一双凤眼勾人心魄，腰肢盈盈一握，确实是个难得的美人。
　　“母后。”苏静连忙止住笑声，恭敬的站着。
　　“静儿，虽然苏清出了事，但是不代表他不能东山再起。”文贵妃默默的走到座椅旁，在仆人的搀扶下坐下。
　　“那母后的意思是——”苏静看不透文贵妃的意思，小心翼翼的道。
　　文贵妃看了一眼静贵妃，不动声色的叹了一口气，她这个儿子，她清楚得很，比起苏清，到底是蜜罐中长大的，虽然听话，但是优柔寡断，也不够聪明，万事都想着靠着她这个母后。
　　“我打探了一下，皇帝的意思很明确，摆明了是要把苏清废了，但是至于到哪里，还不确定。但是就算是凤凰涅槃，也得活着不是？”文贵妃喝了口茶道。
　　苏静想了想道：“这会不会，毕竟手足之谊。”
　　文贵妃笑着道：“静儿，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龙椅，从来就是用鲜血累积起来，无论是亲人还是普通人，都难逃此劫。”
　　说罢转身离去，低垂眼帘，再次轻叹。
　　“娘娘，殿下还小，又是个多情之人，对于兄弟难以下手也是正常的。”翡翠小声道。
　　“还小？苏清和苏文，不到十岁，遭遇安国公之变，虽然有元皇后的后手，但是那么短的时间，稳住自己，然后互相帮衬，走到今天，他们难道不优秀吗？在我看来，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都比静儿更有资格继承皇位。但是我是静儿的母后，我必须要帮他。”文贵妃揉了揉额角道，“也怪我，从小就护着他，现在他这个样子，优柔寡断，无勇无谋，万事想着靠别人，我不怕他想错，我是怕他不肯想。”
　　“娘娘，您别气了，到时候气着自己身子。”翡翠看着她服侍二十多年的娘娘一天天憔悴，心疼的道。
　　“可怜天下父母心。若是我一下子气死，能让他和苏清比肩，我也认了。”文贵妃轻声道，“他这样子，成了皇帝之后怎么办？我操心啊。成了皇帝，我怕他被人控制，不成皇帝，我又怕苏清把他贬到偏远之地受苦。”
　　“娘娘。”翡翠心疼，看着自从开始夺嫡就不断操心的道文贵妃，头发已经白了几根。
　　“哎。”文贵妃看着天空，喃喃道，“我当年进宫的时候，就是这么蓝的天，那个时候，我才十四岁，我是真的爱上了皇帝，但是皇帝只爱元皇后，元皇后那是专宠，我生气啊。我悄悄下毒，元皇后就难产死了。那是我第一次杀人，我也害怕过，但是后来我就不怕了。在这后宫里面，没有一个人是干干净净的，除了元皇后。我一路杀出来，但是后来我才知道，皇帝从来就没有爱过我，他宠爱我，是因为我像元皇后，你说，是不是很可笑，很讽刺？”
　　“我恨毒了她，但是我得到我梦寐以求的宠爱确实因为像她，翡翠，我是不是很可怜？我这上半辈子，错爱了一个人，把青春送进了后宫，我这下半辈子，为了儿子，把命都送进了后宫。真是可笑。”
　　文贵妃说着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但是文贵妃仍然笑着，带了几分凄美，继续道：“我也气过，我也闹过，后来我就不气了，不闹了，反正大半辈子也这样过来了。爱也爱了，恨也恨了，我也累了。窝在后宫了争了十几多年，这是我最后一战了，若是赢了，我这辈子就算熬过来了，若是输了，翡翠，拿着我的所有东西，我送你出去。”
　　“娘娘——”翡翠哭着跪下来道，“翡翠跟了您，若是娘娘出了事，下去了别人伺候奴婢不放心，奴婢也跟着您走。再说了，现在还没有定数，娘娘的赢面那么大，怎么会输？”
　　“翡翠，皇帝这么多年了，心里只有元皇后一个人。宫里如今圣宠的只有我和淑贵妃，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元皇后有一双凤眼，刚好我也有。元皇后有一双薄唇，刚好淑贵妃有。元皇后写的一手好字，贤妃也是，那一笔一划，就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你放眼入宫的所有人，每一个人都有一点和元皇后相似，要么性格，要么外貌，要么习惯。”文贵妃漫不经心的道，但是眼中仍然满是泪水。
　　翡翠跪在地上，心中万分震惊，这一桩事情，她从未听闻。
　　文贵妃抑制不住的哭泣，不知为何，她今日异常的悲痛，大概是路过御书房看到皇帝对着元皇后的画像发呆，大概是想到自己因为年少那仓皇抬头一次对视而辜负的一生，大概是为了儿子的未来而忧心，也大概仅仅是因为自己可怜的一生。
　　“今日我说了那么多，是希望你明白。皇帝自始至终都没有放下元皇后，他对于苏清，更不可能放弃。即便再不喜欢，那也是元皇后生命的延续，他不可能亏待。废了太子，若是苏清能挺过来，那么皇位静儿是不可能了。若是苏清挺不过来，皇位就是两说。”文贵妃淡淡道。
　　“那咱们还有机会？”翡翠道。
　　文贵妃凄凉一笑道：“苏清挺不过来？皇帝会允许吗？十岁不到，那一场劫难苏清都过来了，现在会放弃？元皇后死那年，皇帝亲自披麻戴孝，举国同悲，之后两年不入后宫。你觉得皇帝什么做不出来？”
　　翡翠脸色难看，皇帝的这个事迹，翡翠知道。
　　“那娘娘，您现在——”
　　“翡翠，我是一个母亲。”文贵妃用指腹擦掉泪水，抬起头道，“作为母亲，我必须这样做。”
　　翡翠磕了个头道：“翡翠刚入宫就分到了娘娘宫里，奴婢一路跟着娘娘过来，奴婢至死跟着娘娘。”
　　文贵妃亲自把翡翠扶起来道：“你入宫的时候和本宫差不了多少，本宫也年少过，也动心过。少女心思，本宫也动过，可是啊，这权利，这人心，这欲望，把一切都抹杀了。”
　　“娘娘，奴婢懂，奴婢跟着娘娘，去哪都跟着，奴婢一辈子伺候您。”翡翠哭着道。
　　她如何不知道呢？她看着娘娘一晚上一晚上的不睡觉等着皇帝，看着娘娘哭着求皇帝看看自己，看着娘娘哭红了眼睛，做好晚膳等的饭都凉了，皇帝也没过来，然后在床上枯坐了一夜，看着娘娘等了一年，颤抖着手下了毒，然后做了一年的噩梦，夜夜睡不着觉。她知道这宫里的人都是势利眼，她看着娘娘一步步的从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到如今人人胆寒的文贵妃，但是说到底，她也不过三十岁，却在这宫里，早早的成熟，早早的被鲜血染满了双手。
　　文贵妃笑着坐在位置上，泪水却不断的留流下，轻声道：“今日不知怎么的，这心里就难受得慌，现在都说开了，日子还得继续过。皇帝不爱我，但是我爱他。爱了他十六年，我也没办法，本来到这个地步，我没必要争。但是为了静儿，我就是豁出去这条命，也要让静儿好好活着。即便下地狱，也是我去。”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是文贵妃，也是皇帝。
　　······
　　乔洵此时已经病好了，但是仍闭门谢客。乔洵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发呆，想着之后的出
　　路。
　　“主子，您都发了半个时辰呆了。”元宝轻声道。
　　“元宝，我和长清不可能分开。长清去哪，我就去哪。”乔洵道。
　　“主子去哪，元宝就去哪。”元宝道。
　　“尚清，本来没这个必要。”苏清从密道穿了过来，轻声道。
　　“我心意已决，长清不必多言。”乔洵道，“对于皇帝的心思，长清可有想法？”
　　苏清沉吟许久道：“我也摸不太清楚。对于母妃的事情，我有所耳闻。母亲刚入宫时，专宠一年，生我之时难产去世，母妃去后，皇帝两年不入后宫。按理来说，皇帝应该喜欢我，但是恰恰相反，从小他就不喜欢我，甚至不愿意看我。”
　　“不愿意看你？”乔洵想了想，像是想到什么，连忙道，“你和你母妃样子像吗？”
　　“我问我奶娘，她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苏清道，“你是说——”
　　“这样就说通了。”乔洵道，“触景生情。看到你，就像看到元皇后，他就会难受。但是我想，他应当不会亏待你。但是你当年落难之时，他也没有帮你。难道是他预料到了一切，还是出了什么事？”
　　“尚清，不想这些了，一个月快到了，我想做一件事。”苏清脸上有点红，轻声道。
　　乔洵心里掠过一丝异样，屏退了仆从，道：“怎么了？”
　　轻轻一个吻，仿佛打开了闸门。
　　一室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