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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变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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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说常厉追了裴小湾三条街,然后出现了偶像剧里的经典镜头。
      具体场景是什么样,我实在不想多说。
      顾锦年和我爸走的期间,我好好挥霍了一番,去各大商场扫货,买了一堆下半辈子也用不上的东西,心满意足地当了一把高富帅。
      然后三天之后,就把东西全退了。
      除夕那天晚上,我自己在家煮了一锅饺子,把电视声音开到最大,坐在书桌前上网刷论坛。
      裴小湾给我推荐了几个找租房和打工的网站,大学的课程比高中轻松多了,我估摸着也可以跟小湾一样搬出去自给自足,有借口少回家,也不用再拿顾锦年的钱,一举两得。
      快零点的时候,我爸给我打电话,他喝得有点多,舌头都不清楚了,说话语无伦次的。
      我听见电话那头好像在起哄,一边叫着我爸的名字,另一边叫的却不是顾锦年。
      又过了一会,电话里安静下来,顾锦年的声音传出来,“小煜,新年快乐。”
      “砰”的一声窗外放起烟花,接着是此起彼伏的鞭炮声。
      我们两头都是一样,我堵住一边的耳朵,“新年快乐。”我大声喊。
      他低声笑了。
      电话没有挂,可是谁都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听着鞭炮的声音结束。
      我有很多话想问,想问老家的人愿不愿意真正接受他们,想问我爸为什么被灌了那么多酒,顾锦年的声音却听起来那么清醒,想问他刚刚的起哄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出口却只是,“你们好吗?”
      隔了很久,那边才响起静静的一声,“好。”顾锦年吸了口气,“我们后天就回去。”
      那句话混杂着浓重的鼻音,我愣住了,然而另一头已经挂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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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我最后一次听见我爸的声音。
      大年初二的上午,我睡眼惺忪地起身,便听到楼下吵吵嚷嚷乱成一片。
      我推开房门,第一眼见到的是顾锦年。
      他穿着纯黑色的西装,衬得脸色越发白得像纸。我不知道那一刻为什么自己会莫名有一种感觉,感觉到什么事情已经发生。
      他说,“小煜,对不起。”
      接着我便看到他身后,有人抬上来的黑白相框。
      那人问,“顾先生,这个要放在哪里?”
      我觉得我那时候一定是懵了,我看着那个相框,只是愣愣地问,“这是什么?”
      我爸嘴角含笑地照着黑白照片,是什么?艺术照吗?要放在家里的什么地方?
      没有人会想到,没有人猜得到。一切都太突然了,留给我的反应时间不超过三秒。
      然后我就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有人突然冲过来,抱住我,我听不懂她在叫喊的方言是什么,我只能依稀听得出我爸的名字。
      所有人都在哭,只有我干站着,像个彻头彻尾的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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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苏宗政先生唯一的儿子,可是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我不在他身边,没有人通知我,我见他的最后一面,还很不耐烦地跟他说,别管我了行吗。
      我甚至不记得那一天我是如何度过的。
      有人在哭,有人在安慰我,有人在跟我讲葬礼的事宜。
      我从出生到现在,从来不知道苏先生竟然有那么多的亲戚。
      他们在我眼前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我哭不出来。
      有人问我准备好了吗,我说好,我开始烧纸,我开始念诗。
      在绿草成荫,风景怡人的殡仪馆外,我突然开始克制不住地呕吐,我的神经终于到达极限。
      顾锦年冲过来抱住我,我听到他在不停地跟旁边的人说,“他还只是个孩子。”
      十八年来,我一直想要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能为父亲争光,能独自扛起整个世界。我曾一度认为,他年纪大了,我不再需要他。
      直到这一刻我才终于明白,失去了我爸,我什么都不是。
      什么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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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七那天,顾锦年做东在饭店摆了席。
      从葬礼到现在,他忙着安排我爸一众亲戚的吃喝住行,还要时刻关心我的精神状态。整个人都憔悴下来。
      我跟着机械地出席,走流程,听那些或是真心或是客套的场面话。那一切都与我不再相关。
      从饭店回来,顾锦年特地绕了很大一圈,去我们以前的老家附近买我最爱吃的卷饼。
      伴随着卷饼递给我的,还有牛皮纸袋装着的厚厚的文件。
      “这是你爸留给你的东西,他把以前的房子卖了,大半生的积蓄都拿去捐助给老家的学校,剩下的这些虽然不多,但也足够你念完大学。这是他的遗愿。”
      我一言不发地接过来。
      第七天了,我没有跟他认真说过一句话。
      他重新系好安全带,正要开走时,我听见自己清晰无比的声音。
      “他是怎么死的?”
      那种语气和音调,就好像目睹了一起凶杀案,我在问旁边不相干的人,一个更不相干的人是怎么死的。
      顾锦年肩膀一颤,急忙回头看向我。
      他眼里有掩饰不住的慌张和闪躲。
      “癌症……胃癌。”我听着那些在我耳边十分熟悉却又陌生的词语,“晚期……走得时候几乎没有痛苦,他醉了,不省人事,我第二天早上去叫他就已经……”
      “你们都知道吧。”在那个当口,我已经无力去询问,为什么明明已经癌症晚期还要大老远跑回老家吹风喝酒,我脑袋里只有那时,我老爸被裁员后喝醉送往医院的画面,“为什么没人告诉我,为什么?”
      是怕我接受不了,还是觉得告诉我也没用?
      他还只是个孩子。
      在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这句话是那么讽刺。
      我推开车门,把卷饼甩在地上,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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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个灰色的寒假,我和顾锦年再无一丝交集。
      起初的绝望过去,留下的只有无尽的失落和空虚。
      我在网上找了个枪手的活,帮国外的留学生翻译文献,写英语的小论文。
      第一桶金到账的时候,我跑去找裴小湾,没想到一开门,常厉顶个爆炸头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见到我吓了一跳。
      “操,苏煜,别告诉我你早就知道裴小湾住在这。”
      事情曝光,我看着小湾从他身后探出的头,咧嘴笑,“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吗?”
      我敢肯定,常厉那一瞬间肯定连掐死我的心都有。
      屋子太小连个沙发都没有,我和常厉坐在地毯上,小湾端了两杯水递给我们。
      我看着乱糟糟的床铺,脑子里一下就浮现出常厉狼一样看着裴小湾的表情。
      “我也想搬出来。”我对裴小湾说,“能不能和你一起住?”
      “你敢!”常厉眼里都喷出了火。
      “别吵架……”裴小湾急忙拉他,常厉顺势就把人搂过来,直接啵了一口。
      我浑身一阵发冷,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本来还说是拿挣的钱请裴小湾吃顿饭,不过常厉在,自然就轮不到我付账。我们三个买了一堆的烧烤,吃的时候常厉就跟个连体婴似的,贴在裴小湾身上不走。
      我恨不得用白眼杀死他们,但碍于吃人嘴短,只得举手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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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晚常厉一直瞪着我,我在地上铺床,然后捏起一个东西对裴小湾说,“不好,你家好像有蟑螂。”
      裴小湾吓得尖叫一声,往常厉怀里扑。
      常厉一边温柔地安慰他一边对我骂,“苏煜,你懂不懂什么叫电灯泡?!”
      “抱歉,兄弟。”我耸了耸肩,“我实在不想回家。”
      头七之后,我跟裴小湾说了我爸的事,自然常厉也知道。
      这会,他俩面面相觑,彼此心照不宣。
      常厉“哦”了一声,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真是辛苦你了。”
      然后他就抱着裴小湾钻进了被子里,开始滚动。
      我就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真的。
      这个假期对我来说实在是太过漫长,漫长到我忍不住以为,它再也不会过去。
      三月春风,草长莺飞。
      距离我第一次见到顾锦年,已经过了整整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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