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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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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过年还有七天。
今年的除夕宴元熙帝本是不打算大办了。一是考虑到凉都城大雪成患,随时都要做好赈灾的准备,再来就是宫里刚发生过的那出闹剧,太子还躺在床上,三皇子也被关在府里,元熙帝哪里还有过年的心思。
这个想法一透露出来,不说别人,老太后是第一个不答应的。
“这过年啊,最重要的就是辞旧迎新,祛除厄运,年要不过了,那不是把旧一年的坏运气通通都留到新一年吗?这可不行,绝对不行。”老太后振振有词地连连摇头。
元熙帝说不过被封建迷信洗脑了的老太后,又去探望太子,跨过最初的尴尬之后,元熙帝彻底地放飞自我了,山不来就我,我可以就山嘛。
元熙帝仿佛变身话篓子把一脑门子官司像灌树洞一样都灌给了段之澜,本以为得到的还是不冷不热的应付,谁知段之澜却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照常办。”
“什么?”元熙帝表示他好像幻听了。
“照往年的办吧,父皇不用顾虑儿臣,儿臣的身体已经好多了。”
段之澜暗自嘀咕,必须要大办啊,若是宫宴被半路阉割了,他去哪里见他的阿溱?
既然最亲的老妈和儿子都开口了,那元熙帝能怎么办?当然是照办啊。
广陵侯身为朝堂一品勋贵,自然也是除夕宫宴的一员。从早上开始,一家人就开始忙碌地收拾起来,尤其是广陵侯夫人,大到即将进上的贺礼,小到一枚压衣摆的配饰,一根簪发的金钗,无一不亲自过目,务必要做到分毫不出差错。
时人喜欢清淡素雅的打扮,最好是寡淡得淡出水来,美之名曰有古之君子萧素之风。所以每当宴会之时,各色深绿浅绿深蓝浅蓝月白挤满了一院子,穿得好的还好,穿不好的简直像一个个行走的大白菜。
苏溱一直觉得这个社会的审美观都偏激地陷入了一种扭曲,他爱美,爱清水芙蓉之美,也爱浓艳繁复之美。
今日的苏溱穿了一件黑色滚边纹绣长袍,外罩一身火狐皮的及膝大氅,那大氅通体没有一根杂色,炫目地如同一团火,越发趁得苏溱的皮肤瓷白如玉。
广陵侯夫人又是嫉妒又是鄙夷地看了苏溱一样,长得好又怎样,也只有楼子里的倌儿才穿得这么俗艳,真不愧是凉都城远近闻名的绣花枕头。再瞧瞧我家阿喆,清清爽爽的,看着就有文人的风采。
“怎么穿成这样?”广陵侯皱眉,不悦地命令,“还不快回去换了。”
“哎呀,侯爷,”广陵侯夫人掐着尖细的嗓子插话,“都这个时辰了,哪里还来得及,若是误了宫宴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广陵侯气愤地瞪了苏溱一眼,大步向前上了马车。
苏喆从苏溱的身旁擦肩而过,“哥哥毕竟不是一个人,也该注意些侯府的名声。”
苏溱不以为意地笑笑,随后也翻身上马。
除夕宫宴设在正阳宫,正阳宫位于皇宫的最南端,毗邻宫墙南门,方便百官进出。
戌时初,皇帝将率领文武百官于宫墙上亲手点燃第一只孔明灯,祈愿新的一年五谷丰登,国泰民安。
其时,凉都城没有宵禁,万千百姓汇于皇城前,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纵然宫墙很高,只能隐约看见城楼上黑压压的人影,却也可以逢人便吹嘘我也是见过皇帝老爷的人了。
未时正,正阳宫里众人已经按位置坐好,除了太子之外的诸皇子皇女也都到了。
苏溱留意了一下,三皇子也被放出来了,不过十余天未见,三皇子明显清瘦憔悴了许多,身上的吉服却是按往日的尺寸准备的,颇有些弱不胜衣之感。
若是在往年,此刻的三皇子定是像花蝴蝶似的在诸位大臣之间长袖善舞地游走,今日却老老实实地坐在了二皇子的后面,沉默不语,瞧着霎是可怜,惹得许多老臣心里都有些不落忍。
装模作样!苏溱微哂,正要移开视线,却见三皇子的目光突然笔直地射了过来,阴鸷里透着锋锐,若是胆小的人看了,怕是要吓得半夜睡不着觉。
他皮笑肉不笑地牵着唇角,嘴唇微微翕动:你等着!
苏溱仿佛没看见似的不以为意地淡然微笑,漠视就是对他最好的回复。
三皇子冷哼一声,及至看到了一旁的苏喆,目光才略微带上了一些温度。
忽然,有小太监甩着拂尘高声叫道,“圣人到,太子到——”
正阳宫里瞬间安静下来了,所有人都恭敬地起身行礼。
元熙帝入了座,抬手笑道,“众位卿家免礼。今日除夕,爱卿们只管随意些,朕与众位爱卿同乐。”
一时众人又都入了座,太子就坐在元熙帝的左下第一位,一伸手就能够得着的位置。
段之澜一入座,目光就牢牢地钉在了苏溱的身上,阿溱这一身可真是漂亮,孤记得库里还有进贡的凤凰纱,配上这件火狐皮的斗篷可谓是相得益彰,嗯,我要找个借口通通送给阿溱才好。
苏溱无奈地感受着如影随形的灼热目光,暗自沉吟,这个太子果然很奇怪。
他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太子,一如既往地丑,不过却似乎更顺眼了。
苏溱纳闷地想,奇怪,难道我的审美观也被传染地扭曲了吗?
他赶紧借着杯中自己的倒影洗洗眼睛,嗯,没错啊,我还是天下最美的人,所以,奇怪的果然还是这个太子吧。
一时,传菜的宫女们鱼贯而入,元熙帝是个不拘小节的大老粗,他刚登基的那年宫宴,为了表示对大臣的看重,他丝毫不讲究地与心腹爱将同桌饮酒,饮到酣时,自然地夹了一口桌上的御膳,然后,元熙帝一口喷了出来,那是一种什么味道呀,油腻腻的,又冷又腥,元熙帝表示他能记住这口菜一辈子。
不过,从那以后,百官都得了一个好处,虽然大锅菜仍然没有多么精致,至少之后的宫宴都是热乎乎能入口的了。
不过和太子比起来,这待遇仍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段之澜的一应饮食都是特质的,务必色香味俱全,还不能犯了太医的禁忌,底下用小火温着,保证不管何时吃都是热腾腾的。
更有元熙帝不错眼地盯着,嘘寒问暖,每用了一道不错的菜色,都要分一份给太子,若是太子不小心咳一声,更是恨不得立刻把太医招过来。
至于其他的皇子皇女,完全没有存在感,简直像是后娘养的,嫉妒地他们眼睛都红了,恨不得把太子的后背盯出一个洞来。
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段之澜无奈地苦笑,原主长成那个样子,成了所有皇子皇女的公敌,真不是没有原因的。
“父皇,二弟要给你敬酒呢。”段之澜道。
二皇子很少和元熙帝接触,一时有些瑟缩,好歹祝酒词是早就准备好的,到底勉强顺下来了。
若不是每年宫宴里还能露个面,元熙帝都想不起来还有个二儿子,他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这便算是过了,二皇子松了口气,几乎要瘫在座位上。
随后,三皇子站起来,他的眼眶通红,带着浓浓的敬仰和愧疚,声音里也有一些涩意,“儿臣祝父皇万寿无疆,江山永昌。”
一时间,元熙帝怜惜弱小的毛病又犯了,他饮尽杯中酒,叹了口气道,“你这些日子清减了,要好生保重身体,府里有什么不听话的人,只管跟父皇说。”
说完,元熙帝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太子,太子面上仿佛更冷了些,一时心里又添了些不安,遭了,我何苦又去招惹阿澜那个犟脾气,再面对三皇子时就变得更冷淡了。
三皇子却是感动已极,果然,父皇还是疼我的,再努力努力,父皇肯定还能变回以前那个宠爱他的父皇的。
看在诸大臣眼里,却是另一番意思。
本以为圣人爱重太子,三皇子是彻底地失去继承皇位的资格了,如今看来,圣人还是心疼三皇子的嘛。太子身体又不好,性情又暴躁,嗯,还是不能太早下注,再观望观望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