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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四 章 ...

  •   辛越本想着,只要对付上这么三日,之后皇帝就来了,定会有随行的医官,到时候就没她事儿了。况且,秦誉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那么强健的身子骨,等上三日,说不准就好了。

      她盘算着三日后,不知道能得多少赏钱。

      上床榻将将睡了不过两个时辰,辛越就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开门一看,还是方才来找她的婢女,她急急同辛越道:“烦请姑娘再来看看,我家大人病势夜间忽然加重,这可怎么是好?”

      辛越一面心想着不能够啊,一面也赶忙披上衣服同她一起去了秦誉临时住的院子。

      这夜间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大雪,辛越与那婢女均没有拿伞,只是一路急急地走。雪花似鹅毛飘落,倒是没有什么风,径边花木之上已经白白一片,不多时,辛越发顶肩头就落满了雪花。她出门急,不过穿了件单薄的衣裙,走了一会儿就感觉冷得牙齿都打起架来。

      好不容易进了秦誉所在的禅院,婢女将她引进门,就瞧见屋中一盆炭正烧得火红,很是暖和。秦誉一身单衣坐在床边,听得有人进门,抬头目光扫了过来。

      辛越向他简单施了礼:“秦大人。”

      她不是一个礼数周全的人,只微微屈了一下膝,就站定了。秦誉打量了她几眼,倒不是因为他有打量人的习惯,只是辛越这草草一施礼,就站在屋里安静地将他看着。按北唐的礼数,一个民女直视着一个朝中大员实为不妥,不过此时,她神色很是大方坦荡,不见女子应有的旖旎之态,似是不懂世间俗礼。

      眼前少女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一头乌发垂至腰际,发间落满了雪花,头上只一根木质发簪,白皙的面上不施粉黛,乌黑的眼睛甚大,浅粉的双唇紧闭,倒当得起清丽两字。通身白色麻布衣裙很是单薄,她的身量较一旁的那个婢女高出些去,与宫装婢女相较,显得很是素净。

      秦誉觉得她有些无礼。

      他微微皱了眉,点点头,抬手想要挽起袖子来。

      “大人且慢,”辛越上前两步在火盆前站定:“民女方才一路走来,衣服穿得单薄了些,手冷得如冰一般,现在给大人诊脉,怕是引起大人不适。”

      她说着在盆边弯下腰去,伸手去烤,并时不时用手捧一下她自己那粉白的脸颊,似是在试手温。过了会儿,直到她觉得满意了,方才起身走了过来。

      辛越眼瞧着秦誉,心想要好生伺候着,三日后的赏银就在此一举了。

      她隔着单衣给秦誉把了脉,查看了他脸色,又向婢女问了几句症状,就提笔写下了一个方子交给婢女。那婢女得了方子,马上就出去抓药,一刻也没耽搁。

      秦誉浑身烫得很,许是因为头痛得厉害而微微蹙着眉。他坐在床边一直没怎么动,身上单衣有些松散,他浑然不觉。此时手里没有翻看的文书,他还是沉着眸子,似在思考什么要紧的事。

      烧成了这样,脑子还没成浆糊,辛越不禁有点佩服他。

      她打算离开,看到他这副模样又觉得,这人不知死活还真是要命。眼风一扫,正好看到床边的架子上有一件狐皮大氅,她去取了来,单手递给了秦誉:“大人还是穿暖和些,不然只怕好不利索。”
      他眼皮也没抬:“搁着便好。”

      辛越心说人要跟自己过不去的时候,别人也没法子,就把那大氅随手搁在了一旁的书案上。她那么一动作,随之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辛越眼看着案上一个白瓷的笔洗被大氅碰了下去,碎成一地。

      门外的仆从和婢女闻声都闯进门来,用眼神将她来回刮了好几遍。

      辛越回头看秦誉,不知如何是好,却还没开口请罪,就听到他道:“不碍事,都下去吧。”

      辛越求之不得,正要和一众仆从一同退出去,却又听秦誉道:“姑娘留步。”

      辛越刚迈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转身对着秦誉干干一笑:“大人请吩咐。”

      “我在三日后可能好全?”

      辛越想了片刻道:“大人有所不知,民女对医术只不过略通,只因寺内郎中因故外出,所以我才临时顶上。大人想要三日之内好全,喝药是不消说的,也要大人自己着紧些才是。恕民女直言,大人您如今这般不顾自己的身体,三日之内委实难以见好。”

      秦誉起身站起来,辛越看着有点肉紧,却见他稳稳站定了,微皱了眉头没有说话。

      他如今一定头重脚轻,如同顶了千斤在头上,辛越忍不住道:“大人要穿厚些才是,日间不可过度操劳,注意休息,”她用手点了点他身上的单衣。

      秦誉也不知听没听见她的话,只是走了几步忽然摇晃起来,伸手扶住书案才稳了稳。辛越没有多想,直接上前扶了他的手臂,将他往床边带去坐好。

      秦誉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搭在他手臂上的手,辛越明白过来,立马松了手,抄了袖子道:“民女一时心急,大人恕罪,以后非大人命令,绝不近身半步。”

      秦誉没说什么,拉开被子躺下,闭上眼睛对她摆了摆手。

      辛越退出了房门。

      接下来的三日,辛越一直在他身前候着,以防有什么病势的变化。好在他情况十分稳定,人也一直保持了十分的清醒,她先前提的几点他都自觉照做了,倒也不算很难伺候。

      到了第三日已经有了明显好转。

      这一日,辛越把过了脉,心道身子骨强健的人果然还是好得快些。

      想着明日她就不用来了,想了想,将一个物件拿出来,轻轻搁在他书案上,慢慢开口:“毁了大人一个笔洗,民女赔不了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有这个聊表一点赔罪之心。”

      这几日来,辛越除了定时请脉,还没有同秦誉说过话。听她如此说来,他抬眼道:“我说了,那不碍事,不必多此一举。”

      辛越没有回话,他看了看案上那件东西。

      那是一截子碗口粗的翠竹,上截被斜斜砍去,打磨光滑,同寻常的平口笔筒相比,很不相同。侧面青色的竹皮上随意刻了寥寥几笔,是一副小巧的众山图,一旁刻了句诗:偷得浮生半日闲,天地乾坤受用无边。

      笔筒很是精致,秦誉拿起来在手里转了转,问道:“这字是你刻的?”

      辛越点头。

      秦誉随手将它在案上放正:“那好,我收下了。”

      他这前后不一的态度,辛越觉得有些摸不透,可能朝中的贵人们都是这般琢磨不透的。这笔筒为她这几日所刻,她这公主很是穷酸,不会弹琴跳舞,就会这些缝衣纳鞋写字画画的手艺活儿。
      辛越觉得欠人东西总是不好的。

      皇帝如约而至,这一日整个寺里忙得团团转。

      现今于理于法,她这南诏公主都不能出这寺庙,平时里能偷偷溜出去也不过是虚悟师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料她也折腾不出什么大事来。

      只是,她现在的日子过得有些难,红宝姑姑缠绵病榻,她却买不起些好药来。

      如今北唐和南诏两国的关系很是太平。于北唐而言,她这人质虽现今派不上用场,但也必定是要妥善安排的,毕竟她活着才会有价值。

      辛越有心想个法子来,去皇帝面前走个过场,好让人想起还有个南诏公主在这寺里磨性子,若是皇帝善心大发,往后的日子说不定能好过一点。

      虚悟师傅一大早就来提点她,今日一定要安分点,不可爬树不可拿供桌上的东西,今日是大日子,不可出岔子。

      寺里遍植百年古树,今日从三更时分开始,树上就全是训练有素的皇家内卫,他们在树上一动不动,若不是辛越对这些古树都很熟悉,也绝计发现不了。大雄宝殿前后层层重兵把守,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她今日若还能爬树顺供品,虚悟师傅委实太看得起她。

      竹净一早就已经被叫去法会上侯着干些杂活,虚悟师傅也没空理会她。人都在前面大殿上拥着,别处的大大小小几十进佛堂院落很是冷清,这兴教寺里好似就剩了她一个闲人。辛越除了照看姑姑,就到各佛堂走了走,照看替换那些燃尽的香烛。忙完了,就到一处院落的假山上躺着休息。

      冬日正午的太阳暖洋洋照着,周围一丝风也没有。皇家寺院的景致不俗,前面隐隐传来沉沉的钟声,伴着袅袅的烟雾和清冽的檀木香气,钻入辛越的鼻子。她轻吸一口气,悠悠然打起了盹。

      不知过了多久,恍恍惚惚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辛越靠在那处假山缝里,眯着眼睛偏头瞧过去,看清是两个人影站在假山的阴影里说话,从身形来看,正是一男一女。她想发出些声音来以示提醒,毕竟这样听别人讲话,虽是无心,也不合道理。

      却不曾想辛越还没张口,就听见那位男子说了一句话,清楚地传到了她的耳中,惊得她睁大了眼睛,一股子强烈的异样涌上心头。

      辛越立马觉得,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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