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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五 章 ...

  •   辛越静待那两人离开,才从假山里踱了出来,一路走回了翠苑。

      远远瞧见竹净一身白布僧袍,手里提着一提油纸包,站在门口,另一手百无聊赖地折了根狗尾巴草。见她走近了,嘴张了张,道:“殿下这脸色,莫不是刚撞见了地府夜叉?”

      辛越额角有点细汗,可不是见了鬼么。

      竹净将手里的纸包递给她:“法会上撤下来的糯米蒸糕,虽说凉了,热一热就好。”

      辛越有点感动:“和尚,多谢你。”

      在她刚来兴教寺时,竹净是唯一肯与她玩耍,叫她殿下的小和尚,也从不在暗地里编排她。他其实比辛越还小一岁,平日里总端着一副出家人的架子,说话做事慢慢悠悠,即便是同妙龄的女香客搭话也端着,平白有些老气横秋。

      辛越接了蒸糕,把他让进屋来喝口水。

      竹净在院子里木凳上一坐,看着辛越进进出出,不一会儿端了壶热水出来。细瞧她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低头稳稳给他倒了一碗水。

      他接过慢慢喝了一口,同她道:“我只能出来一会儿,师傅定要找我回大殿上擦地去。倒是有件事情,想同殿下说道说道。”

      辛越坐了下来,听他讲了个大概。

      原来,今日北唐皇帝在护国寺法典之上,得了一个宫人匆匆从宫里赶来报的信,之后全程脸色铁青,吓得方丈主持法典都是战战兢兢。法典一结束,皇帝本应在寺内休息一宿,明日再回宫的,却是歇也不歇了,直接就回去了。

      竹净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在他虽列坐在和尚念经的法阵里,但是在左方最边上,身边正好站了几个嘴碎的宫人,就听到了那么一两句。说是宫里一个采女被人调戏,一时想不开上了吊,被身边侍候的人发现时,已经浑身僵硬悬在梁上了。这女子进宫已经五年,只得了皇上召见一次,阶品也不过小小采女,但毕竟名义上还是皇上的人,也不知道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将她调戏了去。想必皇帝回去了,定会下令彻查。

      竹净一面说一面瞧瞧辛越,见她全程听得安安静静,神色没什么特别的变化。若是照她平日里,肯定是要追问一番,倒是有点奇道:“殿下倒是稳重。”

      辛越瞧了他一眼:“你在法阵中同几十个和尚一同念经,这旁边碎嘴的话倒是听得分毫不差。”

      竹净正想讽回去,伸出食指点了点辛越,却不经意间瞧到了天色,搁下碗来,“我得去前头了。”

      辛越指指门边,也没有起身相送,他也早就习以为常,自顾自出去了。

      为了迎接皇帝的到来,兴教寺里上上下下已经忙活了半月,却没想皇帝来就呆了半天,椅面还没坐热就走了,留下一群和尚又是一通扫尾打扫。

      这一打扫,就打扫了三日。

      竹净正正擦了三日的地,刚一忙完就被虚悟师傅叫去,语重心长地教诲:“你看看,你这多日光顾着擦地,也没有做早课,让你参的经书参得如何了?”

      竹净又赶忙补了早课,研习了经书,却一直没见辛越一同来跟着师傅参佛法。参到了第五日头上,虚悟坐不住了,让他去看看辛越到底在搞些什么东西。

      刚一进翠苑那扇破木门,就见辛越坐在床边,一口一口喂着红宝姑姑喝药。只见她每勺都轻轻吹了,待到不烫口才送入姑姑口中,极为细心周到。

      当年从南诏国来的时候,辛越身边宫人少说也有数十个。在北唐的宫里呆的那两年里,一个个的,都是不打声招呼就走了,到她出宫来兴教寺时,身边仅余下三人。除了红宝姑姑,另外两人受不得寺中清贫,不久也就悄悄离开了。红宝姑姑是辛越母妃的贴身侍婢,和她母妃自小一同长大,又是辛越的奶娘,从此和她相依为命,倒比辛越的生母还要亲。

      红宝体态瘦弱,眸子沉静含着笑意,见竹净来了,轻轻道:“坐,”说着示意他在桌边坐下,“可是来找殿下去做课?”

      辛越回头看了看竹净:“我看姑姑喝完药就来。”

      竹净嗯了一声道:“姑姑今日可好些了?”

      红宝笑着:“老毛病而已,好多了。”

      待到辛越同他出得门来,竹净正要开口,却听她清冽的声音传入耳来:“这几日姑姑的病情似有加重,我实在放心不下。”

      身后屋内隐隐传来几声咳嗽,竹净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翠苑那间矮房:“知道。只不过不知道师傅他老人家要怎么罚你了。”

      说着转头来,见辛越步履没停并未等他,已经走到了前面,甩开了他好几步。

      竹净抿了嘴,也没说什么,就加快两步追了上去。

      虚悟师傅平时虽嘴上有些不饶人,但到弟子犯错时也尽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番辛越翘课多日,被骂得很是厉害,但待到罚她的时候,也就不过让她抄上几十遍经书以示惩戒。

      竹净在一旁看着,见辛越倒是安安静静也不狡辩。师傅在给他们两人讲经,她就在一旁罚跪,乌黑的大眼睛低垂,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回去的路上,竹净宽慰她:“不过是几十遍经书,左右能抄完,殿下慢慢抄就好。”

      她没反应,又再接再厉:“姑姑的病也不在这几天,左右定能治好,咱们慢慢来。”

      这句话倒是说到她心坎上,她吸吸鼻子:“虽说你不过是宽慰,我听了却希望这是真的。”
      竹净看着她的样子,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辛越抄了近半个月的经书,还是没有抄好。她每日有空便抄,却因为要做饭洗衣熬药,每日也得不出多少空闲来。

      她本不算个多话的人,性子里还带着些散漫,事情只要不急,就爱慢悠悠地来。竹净平日里若是寻她不着,就定是在哪个清净的亭子里,或者哪棵参天古树的枝桠上眯着眼睛晒太阳。只不过这些日子来,来翠苑就能一寻一个准,她不是在做些家常活就是在抄经书。

      她执了笔抄经书的样子很安静。竹净从前被罚抄,也会想办法诳她帮忙抄,她嘴上虽然没什么好话,有时候见他实在太惨,也会仿着他的字迹帮忙抄上几遍。竹净琢磨着,这一回要不就帮她抄上一抄。

      他哼了一声,正准备开口,却听见屋里传来东西脆裂的声音。辛越扔了笔,急急跑进屋里,见姑姑半个身子探出床沿一动不动,似是晕了过去,地上一只陶碗已经碎了。

      竹净瞧她急忙将姑姑扶正,在床上躺好,掖好被角。一连串动作之后,她却不动了,手仍然在被子上,似是被定住了一般。

      竹净站在她身后,只见她满头的乌发微动,却看不见她表情,也不知她是怎么了。他一把将她拉起来,掰过肩头,却是一怔,然后慢慢收回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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