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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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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越进去的时候,叶展正埋头看公文。
他的案头上还摆了一摞子,不高不低的足有十来本垒着。他听见脚步声,抬头一看是她来了,就指了指左手下的一排太师椅:“公主请先稍等,”又提高了音量:“来人,奉茶。”
辛越捡了一个离他不远不近的坐了,轻声道:“叶大人不必着急,我等着便是。”
“那先谢过公主了。”
叶展继续埋头,眉头微蹙看着手上那本公文,辛越喝了两盏茶,才见他终于提笔,在那文书上写了几个字。写完了,他脸色松快不少,就搁了笔,动了动脖子,起身走到辛越跟前,施了一个礼:“下官见过公主,让公主久等实在是下官的不是。”
辛越虚扶了他,笑道:“叶大人以后见了我,还是不必施礼了罢,我不知道要如何施回来。”
叶展答了一声好,就真的径直起身,在她身旁的一个太师椅上坐了。
辛越诚心道:“虽与大人仅见了数面,但心知大人是个爽快人,果然不假。”
叶展喝了一口茶水:“公主见笑。下官刚听下面人说,秦大人也来了,怎地不见人?”
“不错,秦大人是来帮了我一个忙,他现在还有要事在身,就先行走了。”
“原来如此。公主和秦大人,现在就如此和谐,想必将来成婚之后,定会恩爱有加,举案齐眉。”
辛越觉得他这句恭维话,不如不说的强,面上却微微笑着,有礼道:“那就借大人吉言了。”
她虽一副少女模样,却总是很沉静,话也不多,以她的年龄来看,行事过于沉着了些。叶展心知她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跑来大理寺:“不知公主今日特地来找下官,所为何事?”
“与大人昨日来找我,为的同一件事。”
叶展倒是没想到:“哦?可是公主又有了别的想法?”
辛越摇头,慢慢道:“叶大人,我听闻高公子的命案,前日就已经结案,判的是失足落水身亡,可有此事?”
“不错。”
辛越心道果然,又忙追问:“我方才瞧见衙门口的结案榜文,落款也是叶大人,是也不是?”
“是。”
辛越眼光一凛:“那么,还请叶大人听我说几句话。”
叶展望向她,见她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盯着他一眨也不眨,漆黑如没有波纹的水面:“还请公主说来听听。”
辛越起身,在厅内踱了几步:“我昨日才见过芸娘,她同我道那高贞水性极好,这一点,叶大人可知道?”
“知道。”
“那高贞失踪前天方才同云娘约好一同去看戏,所以也断不会去自寻短见,落了水也不游上来,叶大人觉得可有理?”
“有。”
“高贞尸体被发现前,还失踪多日,若我没有记错,当日在河边他的手上还有捆绑的勒痕,叶大人可还记得?”
“记得。”
“那叶大人,你如何断定高贞是意外死亡,而不是遭人谋害?”
“公主,”叶展站了起来,他看着辛越,眼神有点莫测,“公主可是对下官断的案有异议?”
辛越上前一步:“不敢,只是叶大人…”
叶展打断她,冷冷道:“既然公主不敢,那今日又想在此处做什么?公主若是觉得这案子断错了,可尽管去上告到达天听,叶某定然在此恭候。”
他的神色唰得冷了下来,辛越反而觉得方才的一丝怯意彻底消散:“叶展,你若是真觉得案子已经断了,那昨日又何必来护国寺来找我打听?”
叶展眼中闪着寒光:“大理寺的案情,下官想要如何调查,想来也不必同公主交代。”
“你…”辛越怒气上来,指着他,“我向来听闻大理寺卿叶展,断案向来软硬不吃,公私分明,看来你也不过如此。”
叶展毫不相让:“长乐公主贤名在外,都说公主秀外慧中,却不想今日却来我大理寺指手画脚,碍我公务,到底是意欲何为?”
正值两人说话越来越大声之际,进来一个小厮,战战兢兢地添了茶水,然后逃也般的溜了出去。
叶展觉得口干,拿起茶杯就想喝一口,辛越眼疾手快迅速将杯子从他手上夺了,往地上一投,一声刺耳的碎裂之声响起,那泼在地上的茶水还在冒着热气。
叶展完全没有想到她还能如此这般,愣了愣,就听辛越在道:“你们在这朝中官官相护,结党营私,谁知道里面藏了多少脏东西?一个清白少年人,来京赶考却平白无故送了性命,竟没有一人出来主持公道,叶展你总领大理寺多年,我要问问你,身为大理寺卿,你掌的是什么刑,执的又是什么法?”
叶展一惊,继而冷笑:“你虽为公主,但大理寺掌的什么刑,执的什么法,又何必同公主来说道?你以为你知道,就以为你懂得?如此幼稚之辈还来同我理论,不论你今日说什么,都是白费唇舌,你拿证据去上告,我就坐镇大理寺候着。”
辛越气极,咬牙道:“本以为你还算个清明之人,却不想是我看错了。连你也如此,这么看来,你北唐终有一日…”眼看她就要脱口而出,叶展忽得上前,用力捂住了她的嘴巴,把她那要亡两字生生堵了回去。
辛越对他怒目而视,两人几乎鼻尖对鼻尖,叶展近在咫尺的眼睛看着她,低声道:“公主小心隔墙有耳。”
两人对视着,眼光都很强硬,僵持了片刻,直到见她眼睛忽闪了一下,叶展方才松了手。
辛越猛得将一把他推开,后退一步喘了两口气,瞪着他说不出话来。片刻后,她定了定神,收回目光,才在最近的一把太师椅上坐了下去。
这大理寺里,有大大小小官僚近百人,小厮门房下人一起,也足有好几十人。她这一通指责,怕是不太好听,要是惹上了麻烦,可能还会连累了叶展。她此时忽然想起秦誉来,心里一阵腹谤,心怪他让她进门前就失了稳心,才会对着叶展骂得如此忘形。
叶展见她静了下来,垂了眼睛,心绪也稳了不少,才在她对面一排太师椅上坐了下来。两人都坐着,隔了整个事务厅,中间的地上还有一个半人多高的焚香炉,袅袅升着轻烟。
辛越抬头,正好可以平视叶展,他的脸正好混着那炉顶的烟雾,似是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