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城堡》王文锋宸杉文化

6、碑记

　　曹家早已物是人非。当年积攒的家景，眼下颓垣断壁，破门旧窗，虽然经过老太婆这二年的修缮，总算是有一点家的样子。现在，家里一下子多了三十号人，挤挤挨挨的，牛棚马圈都得了用处。回来剩下的六匹马，虽然枯瘦如柴，但眼睛求生得欲望，历经战火磨砺的烈性，一点也没有褪去，嗷嗷的蹄子，把黄土踢踏得尘飞雾扬。整个土城里，瞬间热闹起来，人喧马鸣，灯火通明。
　　次日，一早，就有人丁丁咣咣地，院子里摆满了桌椅板凳，炊烟升腾，整个土城里热气腾腾，在西面的城墙地下，一溜排增加栅栏，加盖房舍，安定马匹，增设草料场。又在东南角城墙根子下加盖三间斜房，囤积粮食和日用物资。又在城墙外面东侧开垦几分土地，在土地的高埝下挖了一排六面土窑，安顿家丁和日用家常物资，农具，器械。县衙里打听得出，这干人的来历，用提出朝廷的嘉奖令，盖房增瓦的大部分开支都是来自朝廷拨款，算得上着实荣光了一番。
　　赶上曹贵六十大寿，上上下下开始忙碌。曹家就剩下这一脉人丁，天灾人祸，到头来，是这般独门独子，曹贵抹泪慨叹，决定刻碑记事，让曹家香火旺盛，门庭光耀。老太婆也从城墙根下的土窖里，挖出埋藏的银两宝贝，一家人，看得瞠目结舌，原来的土匪打家劫舍的，老太婆装疯卖傻，竟然能够藏下这些个宝贝，实属不易。村子里大戏三天，所有商贩一律由曹家清付，十里八村的人，赶马车，送寿礼，络绎不绝。吃喝玩乐均不再破费，寻的开心为是。一下子，远近闻名，风光无限。
　　石碑按照当朝历法严格实施，重赏搜寻手艺高超的匠人、北山选料、雕刻、按照谕旨内容详细敲排，碑高八尺，宽约三尺，厚约半尺，足重。二月有余，三块碑文全部雕刻完毕，一碑记录皇恩浩荡，着“恩荣寿禄”字样；一碑记录族人历史渊源及家谱延续；一碑记录家族重要事迹。在祖坟盖亭舍，一子排开，于当年清明时节，按照祭祀仪式，立碑洒扫停当。年年拜祭，不曾遗漏。
　　六代而过，曹氏家族已经繁衍生息，人畜兴旺，塬上住户过百，子孙攘攘。可是，到了曹萍萍这一代，算是由盛而衰，跌入了谷底，现在的家境是在贫农的成分上光荣起来的。曹萍萍就读于某高校，大三，工商管理。玲珑做梦也没有想到，那日占座位的女子就叫曹萍萍，小名玲玲。令他魂牵梦绕的女子，真是领如蝤蛴，螓首蛾眉，亭亭玉立的娇容。皓齿细眉，左眼角下一颗美人痣，针眼大小。更没想到，这就将成为他的初恋情人。
　　而他正如梦幻般的游思，看到了她先祖们的荣光、衰败和现世的姻缘。
　　三代而过，碑亭坍塌，祖坟柏木森森，荒草丛生。家道中落，一蹶不振。土城家当瓜分无几，房舍崩塌，椽木寥寥。土窑也闲置，一二坍塌不说。周边的地也荒芜了。唯一剩下的就是厚厚的土墙和土墙缝隙里钻出来的几颗松树。扭扭捏捏地一簇簇挺着。渐渐地，风吹日晒，雷击雨淋，土城陷入了无人问津，塌塌落落的地步，周围杂草丛生，林木纵横，土城沉入了历史的烟尘，于荒蛮中渐渐睡去。虽有族人将三个石碑找回，存立于城墙根下，然而，无人打理保护，风吹日晒，日渐残褪，字迹斑驳，土埋草掩，又过了好多年光景。
　　金砖金瓦金字碑，
　　一朝风雨入纤尘。
　　寻常燕子百姓家，
　　无限土丘野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