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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徐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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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是和晏欢同桌吃过饭的人,基本上都领教过他婆婆妈妈的本事,朱锵鸣也不例外。
晏欢不甘示弱,二人明明臭味相投,一个德行,半斤对八两,“那也总比一天一套衣服出门半个时辰的骚包要好吧?”
朱锵鸣不屑:“你懂什么?”
晏欢:“天生丽质,无需打扮。”
自然不懂。
“行了,”晏今安见朱锵鸣咬牙切齿的模样,怕他突然扑过来乱咬一通,适时地打断争吵,劝道:“门规第二十三条,同门之间应相互友爱。”
“不必!”
“不必!”
二人异口同声,皆是将愤怒的眼神从对方身上离开,看向了远方。
晏今安折中道:“等会我与锵鸣去徐府,你便去哪家馆子好好吃一顿。”
晏欢心里一咯噔,立马变了脸,说道:“我得陪着师兄,其实也没有太饿。”
“无妨,我与二师弟办好了事便来寻你。”
晏欢摸了摸肚子,说:“方才师兄的那碗粥已经饱了。”
晏今安不紧不慢道:“粥哪能抵饿?”
朱锵鸣不想再同晏欢有口舌之争,便也不再开口。晏今安望着下方攒动的人头,稍微将不迟往下移了些许,轻声道:“到了。”
晏欢抬眸瞥见晏今安顺畅的脸型,高挺的鼻梁上有一颗小小的痣,突然有种复杂的感觉。
“师兄,我好像很久以前就见过你,像是一位故人。”他的声音很小,但晏今安听得清楚,也很快接了话:“嗯?那……”
晏今安的脸稍有阴郁,晏欢以为他不乐意当什么替身,刚想开口解释,就听到了未说完的下半句话:“我的脸,如此普通?”
普通到放在人堆里起不了眼,可一眼看过去又似曾相识。
晏欢:“……”
朱锵鸣没忍住,“噗嗤”一笑,大师兄唯有不说话的时候最正常,面无表情的思考问题时,宛如一尊冰美人,不可亵玩。
可惜美人脑子总有不对劲的时候,也怪不得师尊对他最常说的戒词是“少说话,多做事。”
晏欢扯出一个笑来,道:“怎会?若大众如师兄这般面貌,怕做梦都会笑醒的。”
晏今安:“师弟谬赞。”
晏今安在修真界中,确实算是长得十分俊俏的修仙者,无论是从外形还是能力,都是佼佼者。
纵使其他门派也不乏门面,但都少了他那份无欲无求、万事皆空的感觉罢了。
晏欢曾问过他为何如此清心寡欲,晏今安只答道:“不是无所求,而是求不得。”
晏欢不知道晏今安有何求不得,只是再问,他却不肯再说了。
越过喧闹的人群,三人停在了徐府门前。
徐府门面极大,两座石狮气宇轩昂地护与门前阶下两侧,实在是气派的很。
才收回佩剑,便有人上前迎道:“等候三位仙君多时,里面请。”
还未跨过门槛,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突兀地传入耳中,“你活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声音逐渐远去,应是跑向了别处。
不用想,这位肯定是那位前几日突然发疯的徐夫人。
晏今安边往里走边问道:“持续了多久?”
“回仙者,七日。”
“我听闻,夫人还刨了小女的坟?”
管家点点头,道:“是,可棺内空空如也。”
晏欢跟在后面,环视了一圈,不禁咂舌。
脚下是上好的玉石拼接延伸的小路,左侧则有上百盆鲜花正被丫鬟修剪着,他定睛瞧了瞧,居然是几十两银子一株的凤烟花,此花生得刁钻,很难成活。
徐府有如此一片,是花了心思的。
可右边的那些花儿,却是被人踩得七零八碎,仿佛有着极大的怨恨,见着了就来气,恨不得一把火烧了。
晏欢看着那些残败的落花,心想道,“啊,徐夫人刚才癫狂到此处了。”
见晏今安与管家交谈得紧,他便也不去打扰,对朱锵鸣问道:“师兄,有事求教。”
晏欢难得叫声师兄,朱锵鸣突然有了长者气势,将御剑时的争吵抛之脑后,道:“且问。”
“大师兄的家应该与此处无异吧?”
晏今安那样风姿的人,好像只能出自于名门大族。
“非也,大师兄的家……唔”朱锵鸣顿了顿,“是这天底下,最气派的地方。”
晏欢惊了,自他到九里的那天,便没有见过晏今安有亲人前来探望,更没有听过他提及。
“那为何不见大师兄的亲人?”
朱锵鸣看着前方的晏今安,叹了口气,转而反应过来,笑道:“我以为这件事人尽皆知,看来还是有傻蛋蒙在鼓里。”
“……”
他是真的不知道啊,在山上的时候,师兄弟们都心照不宣地从未在晏今安面前提起家人,他不过是觉得,可能晏今安对家有什么不好的回忆,众人不想戳他的痛楚罢了。
况且,晏今安是什么人,从何而来,于他而言,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更没刻意询问过。
朱锵鸣慢慢道道:“大师兄,原名百里遥。”
!
气氛一下压抑到了极点。
百里遥,京都皇城里的六皇子,十年前被送上九里,永不得回宫。
“百里遥……”晏欢嘴里轻声念叨着,心中大骂自己真是个傻蛋。
当年贵妃下跪之事,不出三日便传出宫外,他还哧笑了好一阵。
他突然就明白了晏今安那句“不是无所求,而是求不得”是何道理。
自己的母亲为那坐拥后宫三千佳丽的皇帝,几近爱到极致,卑微如蚁,竟在文武百官面前,跪下为皇帝做那等事。
晏今安提剑上堂,却被侍卫擒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大庭广众之下遭如此羞辱,不由破口大骂。
皇帝气急败坏,当场便要将他打入大牢,斩首示众。随即顿了顿,似改了主意般,问向一旁跪着的妃子,“你的儿子,如何处置?”
贵妃不假思索,道:“任凭皇上做主!”
皇帝似是对这回答感到诧异,想了想,道:“罢了,尚有勇气,就丢到那九里,看他造化吧!”
晏欢不敢再往下回忆了,那般不堪的过去,实在难以入目。
晏今安所求,无非是真真切切的爱罢了。不是师兄间的同门之爱,也不是师尊对他的关怀之爱。
“怎么,难以接受了?”见晏欢一脸阴沉的样子,朱锵鸣安慰道:“是大师兄,振兴了九里,那狗皇帝,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嗯……”听到此话,晏欢更是心疼了。
十年前的九里,不过是数百家修仙门派中的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门派了,玉子衡也是个淡泊之人,遇不到合适的弟子,便也不收,直到被强行塞进一个晏今安。
从久不见经传的野鸡门派,一跃成为排名前十的修仙圣地,可想而知,晏今安吃了多大的苦,才让区区两人的山头突然惊现于世。
晏欢刚要开口,晏今安便叫住了他,道:“怎的,又同师兄拌嘴了,脸色这么不好?”
朱锵鸣立马辩解道:“天可怜见,我何时将他吵得面色晦暗过?”
晏欢对上晏今安的眼睛,叹了口气,说:“有些疼。”
心疼。
晏今安却以为他左腿又开始疼了,说:“锵鸣,要不你背背他?”
他此刻实在不方便背晏欢。
“什么?”
朱锵鸣以为自己听错了。
“大师兄让你背我。”晏欢佯装轻松,嘴角上挑,一副看戏模样。
朱锵鸣无奈:“……师兄,我脑子疼……”
旁边的管家见此情况,当即说道:“府院确实稍有宽阔,是我疏忽了。府内有轿辇,我这就安排下去。”
晏欢心中不禁惊叹,徐府何止是稍有宽阔,那是非常之大,竟还有轿辇这种东西,简直就是一座缩小版的皇宫啊。
“大师兄。”晏欢突然叫道。
“嗯?”晏今安望着他。
“我也会对你很好的。”
晏今安一头雾水,笑问道:“如何?要娶了你大师兄吗?”
旁人听得这话也只当笑语,晏欢却顺势说道:“好啊。”
朱锵鸣笑得响亮,“你把小师妹给解决喽,再来娶咱大师兄,她可是最仰慕大师兄了。”
“师兄啊,你非要提她作甚?”晏欢提到这小师妹就头痛,玉子衡的女儿玉玲珑,自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至少在他眼里是这样的。
晃晃悠悠地,总算到了正厅。
徐风坐在大厅中,见三人到了,便起身向晏今安说道:“本该亲自于门外迎接三位道友,只是这天冷了,这腿实在疼痛,走不得路,失礼了。”
“无妨。”
徐风不过四十出头,腿疾便如此严重,晏欢想,我二人该一处痛诉这该死的腿才是。
“唉,想来刘管家已经同你们说了吧,我也就不多说了。还望三位道友,千万制住这鬼怪才是。”徐风端起茶盏,轻轻啜了一口,又说道:“贱内这般形态,你们勿要怪罪。”
晏今安摇摇头,“自然不会。嗯?龙凤茶,徐老爷倒是诚恳。”他别有一番不卑不亢的气质,尽管收人钱财,也并未有讨好之势。
徐风道:“那是自然,能请到九里的仙者,是徐府的荣幸。”
这龙凤茶产自皇宫,专供皇室御用,徐风这茶,应是皇帝赏的。
晏今安对这味道太熟悉了,早些年闻到这味儿时能当场吐个半死,时间长了,反而能够细细品味了。
“夫人可有十分厌恶的人?”晏今安问道。
方才进门时,那句“你活该”,实在是令人不解。
徐风捏紧了手中的杯盏,手指有些发红,想了想,说道:“柳儿。”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