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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一课是尊师重道 ...

  •   我使劲儿往外跑啊跑,不知道绕过了多少楼阁堂舍,直到四周是我完全未见过的景貌,这才如梦初醒地停了脚步。

      该死!我还没熟悉小圣贤庄的路呢!

      愤恨自己脸皮不够厚,竟然就这样落荒而逃了。冷静下来一想,张良的话并不暧昧,或许只是我想的方向不对?

      我伫立在原地半晌,最终还是决定原路折回,去找张良。再怎么说,他看着也不像是会害我的人。嗯……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感觉呢,或许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吧,让人不自觉就放低了防备。

      最重要的原因是,我找不到回我院子的路啊。

      太不争气了。我恨。

      一路磨磨蹭蹭、心里七上八下的,终究还是返至方才与张良谈话时的那个亭台。

      还未走近,远远地便看见那人怡然自若地席在原位,他优雅抬袖,拾起雕花的红木小勺在壶中添上几缕茶叶,放进紫陶的盖杯里,淋上刚滚过的水。夕阳西下,孤鹜黄昏,张良清秀的面容半隐在烫水的腾腾氤氲中。

      我呆站在小石板路上,屏息凝神地望着他。

      风姿绰约,赏心悦目,美得不像话。

      “回来了?”

      张良自余光瞧见了我,带着笑意,手上的动作未停。

      我被他轻柔的话语唤回了神,仓惶嗯了一声,坐回了先前的位置,与他相对。

      还是要打开天窗说亮话才行。

      张良重新替我斟上一杯热茶,我道了谢,低着头不敢与他视线相接。埋头看杯中香茗,水汽缭绕,清亮润泽的淡绿映照出赤霞的橘光,茶叶在杯中舒卷浮沉,最终沉入杯底。举杯细品,茶香水暖。

      “张良先生……方才的事,抱歉……”我终于鼓起勇气,抬头与他对视,“我不该逃走,这太怯懦,也是对先生的不敬。馆淤在此致歉。”

      张良唇边勾起浅淡的弧度,他逆着西沉的日轮,整个人镀上薄暮的柔光,“无妨,也是在下唐突了。想来应该更委婉一些,才不至于让你如此惊讶。”

      “多谢先生大度。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全是发自内心的,请先生听我说。”他良善的态度给了我鼓励,我决定先发制敌。

      张良微微眯起眼睛,噙笑,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子房自当洗耳恭听。”

      “呼——”我长吁一口气,加强心理建设。接着,正色道:“很抱歉,张良先生,我不能对你负责。

      不论过去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一起经历了什么,那都是陈年旧月的往事了,想来先生也是君子之风,便不必再追究。”主要是我真想不起来以前有啥事,追责太难啊。

      张良一下子秀眉微蹙,我赶紧又开口:“先生,或许我曾经年少轻狂,是干过很多调戏良家妇女的风流事,但我发誓,真的,对美人我向来是发乎情、止乎礼,存的是欣赏观瞻之意!呃……最多摸摸小手亲亲脸蛋什么的……不过!旁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是决计没有的!

      再者,我向来只偏爱螓首蛾眉、红袖添香,照理说是断然不会折辱先生您的!我当年定是将先生误会成女子才会一时糊涂,还请先生明鉴啊!”谁让他貌若妇人好女!

      对面的人沉默不语,低垂着眉眼,嘴唇轻抿,神色似是有几分黯然。

      我打算不负责,他好像很失望?

      他轻声叹息,“……你想说的只有这些么?”

      我一怔:“啊?不然还有哪些?!”

      “十年前的故国旧梦,对你而言……竟是如此不堪回首吗……”他攥紧拳,像是隐忍着,极力克制着某种情绪。

      十年前的……故国,旧梦?

      千真万确,这涉及到了我的知识盲区。

      略做一番思想斗争之后,我还是决定实话告知:“张良先生,其实,这个、怎么说呢……呃,就是……我几年前受了点伤,创了脑子,除了在秦国的时日,其余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张良敏锐地捕捉了字眼,“受伤?失忆?”

      “唔,也可以这么理解?”

      他不知是思虑着什么,竟缄默了半晌,而后竟面露苦色。

      “这算是对我的报应吗,是我年少时不作回应而致使的苦果?……”

      他说的我不明就里,只好试探着询问,“不瞒先生,其实我对先生稍微也有那么一丁点儿,呃,一见如故?”自然是假的,哪来那么多千篇一律的好皮囊,“张良先生看着好生面熟,我们认识?”我顿了顿,小心地补上一句,“我是指,往前推个十几年……”

      张良自嘲般的苦笑:“重新认识也无妨。”他缓缓向我伸出一只手,动作迟疑,终究止在半空边收了回去。

      “馆淤,如果对现在的你而言,过往太过沉重难以负担,我愿陪伴你,重新开始。”

      明明是会让女儿家脸红心跳的话,他却是神色哀伤,叫我也莫名膈应扭捏起来,“那就多谢张良先生美意?唔,还有,请你不要叫我名字,一来是我不太喜欢,二来总觉得这样太亲密,我不习惯。”

      “……好。那我便同旁人一样,称你为沈先生。”

      “嗯嗯!”

      而后,张良带着我细致地将小圣贤庄上下都游览了一遍,我也将路子记了个七七八八,暂时没有迷路的风险。张良还同我讲了许多桑海城的新鲜见闻、街巷风貌,我暗中背下了其中娱乐场所的方向,心想得了空便去玩乐。他不愧是在桑海待了许久的,对各地的了解颇深,讲得我心驰神往,咸阳城外面的世界真是丰富精彩啊。话说这庄内的饮食更是一绝,据说是由齐鲁第一大厨庖丁亲手烹饪的,羹汤菜品、配茶点心,每天由他家客栈里的小学徒跑腿送上山,每一口都是热乎乎的,鲜香酥软,回味无穷。

      不过我也没有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监视。既然李斯把我塞进这小圣贤庄,自然是要我盯住这儿的三位当家。我向张良打听除了他以外两位当家的性格与日常,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张良大方坦然,据他所述,掌门伏念是个正经严肃的人,在小圣贤庄内极具权威,让我不要轻易去招惹;二师公颜路为人谦和温厚,与世无争,倒是很好说话。要想打探到实在消息,还得与他们更熟稔才行。看来要慢慢先与他们打好关系。

      我从此多了个爱好:观察人类。当然,主要是以伏念、颜路和张良这三位为主。虽说张良与我是旧时相识,可曾经发生的我一无所知,我尝试过编点过往来套他话,他却总是含糊其辞,不愿告知,还说什么“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这不明摆着玩我呢?

      虽说实际上是来给人家添乱的,表面功夫还是得做足了。今日我正式开始授课,教琴。

      我端坐在大堂正前方,垂眸引弦,托擘挑抹、剔勾打摘,虚庭鹤舞、孤鹜顾群、奉送轻云。一曲毕,抬眸望向堂下众弟子:“琴,宫商角徵羽,五音十二律。只有静心,方能奏出入耳之声。
      刚才我已演示过,你们现在便开始练习吧,我会在一旁巡视,随时指导。”

      堂下轻声咂舌,短暂喧哗后,众人还是选择照做。

      我慢步走过,看着这群榆木脑袋胡乱抹弦,那叫一个魔音贯耳、呕哑嘲哳、群魔乱舞,特别是那子明和子羽,根基奇差,却是气势大杀四方,自我沉浸,差点送我见阎王。

      “……停!”我忍无可忍,站在子明跟前,几欲爆发。

      少年猛地被我喝止,尴尬地抬头仰视我,见我青筋暴起,一下子垂头下去,一脸委屈。

      “你这弹的是什么污七糟八的,你们小圣贤庄教出来的学生就是这个样子么?要是你们父母知道他们送你们来学艺学成这般摸样,还不得气出毛病来!”

      我这一嗓子吼出来,所有人自知技拙,抑或是敢怒不敢言,都没了声儿。

      尤其是子明这小子,在我提及父母时,死死捏紧了拳头,头埋得更低。

      “沈先生,子明他初来小圣贤庄,以往未曾学过乐器,学得慢,手笨了些也是可以理解的。还请先生您嘴下留情。”身侧的子羽起身向我拱手,正色道。

      呵,为朋友出头呀。倒是有点儿骨气。

      “那子羽你的意思是,怪我咯?”我恶向胆边生,逗逗血热少年。

      还未等他回话,堂下有学生噌地起身:“本就是你不会教!哪有人只弹一遍就要人学个七八成的,明显是强人所难!”

      “就是!我看你这女魔头分明是来小圣贤庄找茬的!”

      “我们已经照你说的练了一个多时辰,手都酸了,你却不依不饶,简直过分!”

      “说得对!她不过一个女人,不配做我们小圣贤庄的老师!”

      不断有学生起身发出抱怨与抗议,此起彼伏,哄堂吵闹。

      我气上心头,只冷笑一声,不做言语,径直慢着步子走出了门,身后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们反倒是觉着怪异,后怕着闭了嘴。

      孩子们,今晚可有你们受的,大姐姐很快就让你们知道什么叫人间疾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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