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半句（美宣同人）》湮秋

6、我爱你

　　13.
　　她们的关系似乎有所恢复，想到走廊里轻轻笑着的吴宣仪，这一颗心脏就没出息的加速跳动起来，孟美岐夹了一筷子辣椒进嘴里，竟然也嚼出了甜。

　　孟母正看着电视，手里拿着遥控器换台，电视画面在各种颜色间跳来跳去，最终停在一个不怎么知名的新闻台，孟母叹了口气，捏了一粒花生米扔嘴里：\"这个点都没有好看的电视剧了，没劲。\"

　　等了半天没等到自己女儿的接话，奇怪的看过去，发现孟美岐像是灵魂出窍一样对着红辣椒吃个不停，那神情似乎还颇为享受，忍不住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诶！诶！闺女，回神了，想啥呢，快吃饭。\"

　　嘴唇和舌尖一阵酸爽的辣味，纠着针刺般的热度与疼，然而只有这种辛辣又强烈的感觉才能抑制住孟美岐的兴奋之情，她忍不住回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从评讲英语试卷到今天晚自习走廊上的聊天，都让她沉寂已久的心脏跳的十分活跃。

　　孟美岐喝了一口骨头汤，冲孟母摆摆手：\"莫催莫催，吃着呢。\"

　　似乎挺久没看见孟美岐这幅轻松愉快的神情了，孟母多看了两眼，心情也好了一些。

　　\"自女同性恋电影《小姐》火爆后，备受瞩目的男同性恋电影《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爱你西蒙》等也相继问世，以同性恋为代表的LGBT性少数群体越来越多的进入大家视线，台湾等地也有越来越多的人进行彩虹游行……\"

　　简单的几句话，让孟美岐的所有心思散了个干净，像是忽然被人点到死穴，惊惶之下向电视看去，正好播放着小姐的一个片段，一闪而过的接吻镜头让孟美岐手脚冰凉，几乎是下意识去看孟母的反应，她摇摇头，捂着嘴，一副难受到不行的模样：\"这什么玩意啊，这么恶心。\"

　　犹如当头一棒，让方才还沉浸在美梦中的孟美岐瞬间清醒，孟母那毫不掩饰的厌恶神色让她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手指不自觉发颤，全身的温度都冷却下来。

　　\"妈，你不能这么说。\"孟美岐听见自己的声音，犹如松垮的琴弦刮擦琴面，积攒着沉重的痛感。

　　孟母不以为意：\"我说啥了，你这饭怎么还没吃完，早点吃完早点休息。\"

　　\"妈，\"孟美岐闭了闭眼，万分艰难的说出接下来的话：\"同性恋并不恶心的，你不能这么说。\"

　　孟母终于看过来：\"说这个干什么，我不就是提了一嘴了。\"

　　手指下意识的摩挲着桌布来缓解紧张感，孟美岐有一种自己在极限走钢丝的错觉，她让麻木的头脑快速转起来，斟酌词句道：\"你就这么随意一说，万一让那些真的同性恋听到了，多不好啊。\"

　　孟母笑了一声：\"我平时都见到的人都是谁，你觉得哪一个符合条件？人家到你这个年龄的有的都结婚生子了，还同不同性恋的，想太多，这种东西，一般正常人都不会碰的。\"

　　\"都说了不要这么说，\"难以压抑的恐慌让她下意识提高声调：\"你就不能多理解一下这一类人吗，喜欢同性怎么了，又没偷没抢也没伤害其他人，只是单纯的喜欢一个人而已啊，谁都会有这一天的。\"

　　\"你别想那么简单好不好啊，要真的像你说的只是喜欢一个人，为什么国家不承认！那大街上走的一对对的是啥样的人，一男一女阴阳相合是自然法则，同性恋能生孩子吗？一个个都一把年纪了还让父母愁白头，社会是不允许这样的变态存在的！\"孟母眯起眼：\"我刚才也就是看到电视了才说说，你那么激动干什么？\"

　　那道锐利的目光似乎要将她看穿，让孟美岐浑身僵硬，每一寸皮肤都在油锅上煎熬炙烤着。她觉得自己的灵魂和躯壳已经分离，属于她的意识混混沌沌的在身体内飘荡，无法抓住，无法聚拢，无法思考。孟美岐没有力气再回答什么，用尽全力低下头：\"没什么。\"

　　孟母按着遥控器换台，语气里带着不可抗拒的严厉：\"你以后少关注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几乎是瞬间被绝望和恐惧包裹，面前桌上的菜都失去了温度，扭曲嘶吼着脱动躯体要爬过来将孟美岐撕碎，她似乎看见头顶的吊灯在随着天花板微微旋转，不断发出让人耳膜撕裂的尖叫。仿佛瞬间坠入噩梦，孟美岐想开口说话，却被人塞了满满一嘴猩红木屑，她想干呕，想嚎叫，想立刻失去所有知觉昏过去，却只能这样清醒的绝望着。

　　非要这样吗？

　　非要把我好不容易升起的渴望，又再次摧毁吗？

　　一股几乎让人窒息的疲惫感，瞬间将她淹没。

　　14。
　　和周末无缝接壤的周五晚上是一周中最轻松的时候，孟美岐快速把部分作业处理完，便跑下楼进了操场。篮球赛已经过去，操场上没有多少人，微风带着点冷往衣领里钻，孟美岐深吸口气，脱下外套随意往篮球架上一扔，便围着操场跑起步来。

　　身上出了些汗，肌肉微微放松，几天以来一直梗在心头的烦躁情绪有所缓解，不停歇的三圈跑下来，对许久没锻炼过的孟美岐来说实在累得不行，她一边急促的喘着气，一边坐到了升旗台边给双腿做按摩，远方的夜色浓郁，偶尔缀着一两颗星星，光芒微弱。

　　晚上回到家时，头有些昏沉，孟美岐没有多在意，吃完饭洗漱完就睡了，却没想到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好不容易挣脱繁杂的噩梦清醒过来，意识恢复的一瞬间又被铺天盖地的疲惫感笼罩，像是昨天晚上跟人狠狠打了一架，浑身上下充满了疲软与刺痛感。

　　孟美岐努力坐起身，发现卧室里的一切都在微微发着旋，阳光太刺眼，从窗外传来的声音被一层薄膜堵在耳朵外，让她有一种还在梦中的错觉，这副情景结合浆糊一般完全混沌的脑袋，孟美岐判断出她是发烧了。

　　父母今天都会很晚回来，现在不在家。孟美岐一边咳嗽着一边翻箱倒柜的寻找退烧药，然而这些东西平时都是由孟母收拾的，她找了半天没找到，拿了手机准备拨电话问一问，调出通话界面时又犹豫了，自从那天她们谈论起那个敏感的话题后，似乎就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尴尬中，孟母偶尔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向自己时，总会让她不舒服很久。

　　拇指摩挲着手机侧边，犹豫片刻，孟美岐还是选择了放弃，从阳台收了自己的衣服换上，摇摇晃晃的向最近的小诊所走去。

　　吃了退烧药，打了针，体温还是在38度下不去，只得挂上点滴，刺进皮肤的针尖引出滚烫的鲜血，混合药物的葡萄糖药水又将血液推回血管。孟美岐向贴好固定绷带的护士道了声谢，便闭上眼睛休息起来。

　　迷迷糊糊间差点睡着，孟美岐睁了睁眼让自己清醒，摸出手机给蒋文野发了条信息。

　　毛球：我发烧了，今天不去补习班，帮我请假。

　　文武天下第一：得咧老大。

　　毛球：回那么快，不认真听课。

　　文武天下第一：宣仪坐在我旁边，没心思听课。

　　有人掀开胶帘走了进来，无孔不入的冷风吹的孟美岐浑身发凉，她抬头看了一眼架子上的药水瓶，因为自己血管较细，所以点滴的速度需要控制在最慢，这意味着自己整个下午都要耗在这里。出来的时候不知道自己会挂点滴，所以连饭也来得及吃，烦躁的心情再次升起，且来势汹汹。

　　文武天下第一：我有一个大计划，等回头在告诉你。

　　没心思去管他到底想说什么，孟美岐关掉手机，靠上椅背不再说话。

　　最后一滴药水流入血管时，外面果然天黑了，退烧后汹涌而来的饥饿感让孟美岐迫切想要吃点东西，回家打开冰箱，上下搜索，正准备把几样剩菜拿出来热热，忽然听到一阵门铃声。

　　这个时间父母应该都还没回来吧，那会是谁？孟美岐手里还端着一盘菜，趿着拖鞋走到玄关处开了门，见到来人的那一瞬间，手里的菜盘差点亲吻地面。

　　\"吴宣仪？\"

　　难以掩饰的惊讶与欣喜同时在眼眸中迸发，吴宣仪轻轻牵起唇角，似乎很满意孟美岐的表情，将手里提着的袋子给她看：\"没吃饭呢吧，给你带了点吃的。\"

　　还没能从欣喜的情绪里缓过劲来，一对上吴宣仪那双含笑的双眸，孟美岐就感觉那股发烧的眩晕劲又卷土重来。明明也有冷风从敞开的门缝里渗进来，孟美岐却只觉出一股股让心软化的暖意。低下头把半张脸埋进衣领里，孟美岐一边轻声嗯着，一边从鞋柜里拿下一双拖鞋。

　　吴宣仪换上鞋子，伸手接过孟美岐手里端着的菜盘，径直走到厨房的冰箱前，将菜放了回去。又从橱柜里拿出一个空盘子，把自己带来的吃的小心翼翼放进盘子里。孟美岐靠在厨房门边看着她，纤长的手指扶在磁盘边缘，因为低下头所以从肩头滑落的发丝，垂下的眼眸里含着清透的认真，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处处都是美好的模样。

　　孟美岐不自觉地弯起眉毛，今天在诊所里积攒的所有烦躁情绪瞬间消失，化为一股细细流淌的清泉，滋润着干涸的心房。她静静想着，不多奢求，能这样看着她，就很好。

　　将食物全部准备好，吴宣仪将厨房的垃圾打包，放在了门边：\"一会我走的时候顺便带下去。\"说着，将菜盘端上了餐桌，笑着向孟美岐看来：\"发什么呆，过来吃东西，第一次做，不知道味道如何。\"

　　桌上放着的是两道简单的家常菜，但在饥肠辘辘的孟美岐眼里，就是难得的美食，更何况这是吴宣仪亲手做的。怀揣着某种不知名的情绪坐上了餐桌，拿起筷子尝了一口，清淡又不失香甜的味道让她的味蕾战栗起来。小米粥的色泽金黄诱人，味道也是极香。孟美岐吃着吃着，只觉得这即将到来的一整个冬天，她都不会再冷了。

　　孟美岐从粥碗里抬头，观察着吴宣仪的神色，也许是自己生病的原因，只觉得她今天整个人都柔和许多，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吴宣仪哑然失笑：\"你希望我对你坏点？\"

　　孟美岐喝了口粥，低声嘟囔着：\"坏点也行......\"

　　别再不理我就好。

　　原以为她没听到，谁知她继续笑道：\"想我怎么坏？\"

　　孟美岐垂下头，没再说话，只觉得一张脸都让自己丢完了。吴宣仪见状也不在闹她，抬起一只手覆在她额头上，试着温度：\"好像是退烧了。\"

　　她袖间的薰衣草香气在鼻尖缭绕，仿佛真的有淡紫色的小花于咫尺之间摇曳着。前额那片肌肤上传来的温度太过舒适，粉嫩的色泽逐渐染上了她的耳朵，孟美岐动了动喉咙，绝望的感觉出刚降下去的体温又要攀上来，只得想办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你怎么知道我生病的？\"

　　问完才想起，蒋文野那家伙当时就坐在她旁边，自己托他请假的时候一定顺便转述给吴宣仪了，想到这里，越发羡慕起蒋文野这小子，所有的感情都可以摆在明面上来说，也没人会觉得那是错误的。

　　吴宣仪收回手，顺带轻轻刮了一下孟美岐的鼻梁，状似无意道：\"从你家到学校这条路上，有几个红绿灯？\"

　　\"嗯？\"

　　吴宣仪问的笃定，仿佛孟美岐一定会知道：\"你不是一直在数？那么久了，还没数清。\"

　　这问题听起来没头没脑，孟美岐却知道是什么意思，自从那天在走廊里破冰后，她们恢复了每天一起上下学的习惯，然而孟美岐却要时刻约束自己的心思，不让不该有的想法支配自己做出不该做的事，所以她以数红绿灯的方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只是没想到这一点竟让吴宣仪注意到了。

　　\"嗯...我...\"

　　吴宣仪定定看着她，眸子里的温度不知何时冷了下来。

　　你看云，看行人，看过路的车，看街边的店铺，看所有一切。

　　从不看我。

　　孟美岐意识到原本的平和的气氛被自己打破，着急想要挽回，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身体刚好，吴宣仪也不想过多为难她，垂下眼睫，再抬眸间，又恢复那副温柔的神情：\"身体还难受吗？\"

　　头还有些晕乎乎，但总体好了许多，孟美岐小声问：\"如果我说已经不难受了，你是不是就要走了。\"

　　\"我本来就不该来的。\"

　　\"......\"

　　见对面的小孩瞬间失落难看的表情，吴宣仪竟生出一丝快慰，笑着解释道：\"我不想与你做朋友，你不愿与我做恋人，所以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我...\"

　　我没有不愿与你做恋人。

　　能和你在一起，是我做梦都想要做的事。

　　可我每次想更进一步时，晃眼的现实便将我惊醒，让我寸步不能移。

　　被发烧和一整个下午的点滴折磨到没什么力气的孟美岐，现在连做出一个若无其事的表情都做不到，她只能放任悲伤和绝望的情绪在脸上发酵，直到将引出满眼泪水，吴宣仪才慢慢从怀里拿出纸和笔，一笔一划的写着什么。

　　\"我不喜欢文野，\"吴宣仪一边慢慢写着，一边说道：\"我不喜欢目前给我告白过的任何人，我所喜欢的人，还不敢告诉我她的心意，不过还好，我有火眼晶晶。\"

　　这语气是吴宣仪惯有的安慰没错，孟美岐将眼泪逼回去，低声道：\"我。。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写完最后一个字，吴宣仪放下笔，将纸条倒过来推到孟美岐面前，唇角含着笑意：\"若你有真心，就不必说。\"

　　被她这句话砸的七荤八素，孟美岐几乎要控制不住的将心意和盘托出，然而忽然响起的开门声让她瞬间清醒，她转头望去，是孟母回来了，吴宣仪也听到了声音，迅速将纸条重新收进手心里。

　　\"诶，宣仪也来啦？\"

　　\"嗯，阿姨，补习班刚放学没多久。\"吴宣仪站起身：\"这会也有些太晚了，我要先走了。\"

　　说着就要往大门的方向走去，孟美岐想到刚看了一行的那张纸条，慌慌张张的也跟了过去。孟母把超市买的菜一样样放进冰箱，道：\"怎么我一来宣仪就要走呀，吃晚饭了吗，在这吃个饭再走吧。\"

　　\"不了阿姨，\"吴宣仪弯腰换着鞋：\"我妈妈找我还有点事，我就先走了。\"

　　\"那路上注意安全哦。\"

　　\"嗯。\"

　　孟美岐等她们说完，迫不及待的拽住吴宣仪的手腕：\"等等。\"

　　吴宣仪看过来，眉眼带笑：\"怎么。\"

　　\"纸条，\"孟美岐揪着她的袖子不愿撒手，提醒道：\"那张纸条给我。\"

　　\"不给。\"

　　孟美岐顿时郁闷十足，睁大眼：\"为什么，不是写给我的吗？\"

　　吴宣仪笑出一丝狡黠：\"我要坏点呐。\"

　　\"……\"真是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欣赏够了孟美岐脸上这吃瘪的表情，吴宣仪将手心里搓成一团的纸条展开，又四四方方的折起来，放进孟美岐的手心。指尖还搭在她手腕上，吴宣仪上前一步，在孟美岐耳边轻声道：\"照顾好自己，我走了。\"

　　她绝对是故意的！孟美岐在心底控诉着，却只觉的温暖，嗯了一声算答应。

　　目送吴宣仪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门后，孟美岐关上门，飞速窜进了自己的卧室，靠着门坐下，将手心的纸条慢慢展开，把那清丽的字体一笔一划刻在心里。

　　当爱意不可说
　　当我必须沉默
　　我会将所有心意封存于眼底
　　再看向你
　　这眼神你解读千次
　　每一眼
　　都是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