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破碎故事之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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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高二的课程明显比高一要紧张许多，大考小考紧挨，雪花一样的试卷由讲台散布，课余时间不再能出门透气，每个人都埋头于各科试卷之间，连一口长气都要分几次喘。
刚结束一场月末小考，英语成绩并不理想，孟美岐一边划着生词一边查词典，遇到一处实在无法理解的地方，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距离晚自习放学还有二十分钟，于是拿上试卷往办公室走去。
因为这次试卷难度不小，在办公室等待问问题的学生便挺多，挤挤攘攘的，伴随着念经一样的讲题声，让人头大。孟美岐向李老师的座位看去，他正在给一位扎着马尾的女生分析作文，似乎一时半会不能结束，有些烦躁的向后扫了一眼，猛然发现等在那位女生后面的竟然是吴宣仪。
办公室里的光异常明亮，刺得人稍不适应。孟美岐下意识眯起眼睛，在猛然缩小的视野里，似乎只剩下那位穿着海蓝校服的少女。吴宣仪手里拿着一张英语试卷，正低头仔细看着。散落的黑发简简单单束起来，袖口卷起，露出一截白嫩纤瘦的手腕。她就这样利落真实的站在那里，孟美岐只觉得眼角处有细微的刺痛。
似有所感应，吴宣仪也抬眸看了过来，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微微怔住。孟美岐忘记该如何反应，正想礼貌性冲她笑一笑，唇角还未勾起时她便垂下眼，像是什么也没瞧见般继续看着试卷。
脊背有些僵硬，孟美岐只觉得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憋得难受。
自从那天自己态度十分坚决的选了文科后，吴宣仪就开始刻意忽略自己，分班后，两人一个在文科实验班，一个在理科实验班，班级的距离非常近，教课老师的办公室也是同一个，可以称得上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但自己就像是变成她眼里的陌生人一样，完全被动的断掉交流，平时不说话就算了，哪怕是自己从她身边走过，她也能目不斜视，和别人相谈甚欢。
一种名为委屈的情绪在心里发酵，渐渐膨胀到无法忽视的地步，孟美岐却知道自己是没资格表达不满的，毕竟先一步疏远的人是自己。
现在这种情况要怎么办呢？孟美岐没办法思考出结果，只要想到这个话题，就觉得头昏脑胀。正纠结着还要不要过去请教问题，旁边的数学老师见她站着不动，开了口：\"美岐？怎么站着不动，要问题目吗？\"
潜意识里有些害怕数学老师，孟美岐一惊，赶紧挥挥手：\"没有没有，我来问李老师的。\"在心里敲了自己的脑袋，孟美岐盯着手里的试卷，僵着步子走到李老师身旁。
吴宣仪就在身边不远处，孟美岐甚至能闻到她好闻的发香。从试卷上方偷偷望过去一眼，吴宣仪拿着试卷的手在办公室明亮的灯光下越发白皙，宛若陶瓷般精致。
\"美岐呀，你来问什么？\"李老师忽然出声，唤回了孟美岐的神智，吴宣仪也循声看来，孟美岐干咳一声，慌慌张张整理了手中的试卷，答道：\"第二篇阅读理解。\"
\"第三篇做得怎么样？\"
向后翻了一页：\"嗯...错了一个。\"
扎着马尾的女生还未离开，看样子是问题还没解决，李老师按亮了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说：\"晚自习快下课了，这样吧，你错的是第二篇，但第三篇做的不错，\"指了指等在后面的吴宣仪：\"宣仪错的是第三篇，第二篇全对，你们相互讲解一下吧，好不好。\"
几乎是瞬间，一种尴尬又惊惶的情绪将她笼罩。吴宣仪现在连一个眼神都不愿分给自己，怎么可能愿意和自己一起讨论试题呢。孟美岐没有回头，也能想象出她此刻眸中的冷色与不屑一顾，正准备找个理由推脱，李老师又道：\"你们没分班前不是好朋友吗，讲个题应该不难吧。\"
那三个字像是一根根尖刺，毫不留情的扎进心脏，带出深藏已久的毒血。孟美岐哑然，她们现如今这种尴尬的关系，就是来源于\"好朋友\"这三个字呀，想到此，唇角似乎还在刺痛，舌尖是长久未散去的血腥味。孟美岐沉默着，吴宣仪忽然道：\"好的，老师。\"
孟美岐没有反应过来，以为吴宣仪已经拒绝了，正准备向老师说自己回去再看看，忽然福至心灵，掩不住心底的惊讶回头望去。吴宣仪答应了老师的提议后便转过了身，走到办公室角落的一张空桌子边，将手中的试卷放在桌上，垂眸等待着。孟美岐动了动喉咙，也走了过去。
没有任何开场白，吴宣仪便开始讲解第三篇阅读理解的所有难点，从长难句的翻译到题目的理解，十分详细浅白，孟美岐没有多余的思想，迅速在试卷上写着笔记，然而她对这篇文章还很陌生，有些跟不上吴宣仪讲解的速度，似乎注意到这一点，吴宣仪暗自放慢了语速，将自己试卷上的笔记放在孟美岐眼前。
本来就只错了一题，在那么详细的讲解下很容易便理解了，最后一个单词从吴宣仪口中说出口后，两人都沉默了会。孟美岐意识到该自己给她讲解了，于是清了清喉咙，效仿吴宣仪的方式将文章从头到尾详细讲了一遍，到最后一句时，她的速度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
Loveisatouchandyetnotatouch。
\"我觉得爱是想触碰又收回的手。\"
这句话取自短篇小说《破碎故事之心》，是深陷于情感漩涡的塞林格所幻想中的情书，这简单的一句话所包含的心意清晰可见，是一种直白又委婉的深爱。短短几个单词，却像是一把薄而锋利的匕首，将孟美岐的心事层层挑开。她低着头，视线里正好能看见自己指着文章的手指，忽然感到一阵心酸。她也有想要爱，想也要触碰的人，却不得不收回手。
\"你...理解了吗？\"抬起头时，表情已经没什么异常，孟美岐看着她低垂的眼睫，小声问道：\"我说的不太好，如果你没理解，我再说一遍。\"
吴宣仪不知看向哪里，眸色微沉：\"理解，也不理解。\"
孟美岐略奇怪：\"嗯？\"
吴宣仪抬起头，一直刻意躲避的目光终于对上，那眼神中包含的复杂情绪让孟美岐一怔，还未有所反应，吴宣仪慢慢道：\"Forme，loveistheonewhoisdesperatetoreachoutandthebestwaytigetit。\"
对我而言，爱是不顾一切伸出的手，是竭尽全力想要得到的人。
下课铃准时响起，吴宣仪拿起自己的试卷转身离开，孟美岐后知后觉的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眼眶开始发痛，想要说些什么叫住她，却还是没能开口。
12.
临近冬天，天气微冷，为了保证教室的通风，几扇窗户都大开着，不断有凉风灌进来，吹得人手指发僵硬，拿不住笔。
孟美岐正好坐在靠窗的位置，实在受不了这无孔不入的冷，小声询问了身边的同学，发现大家的感受与自己相同，于是便起身小心翼翼拉上窗，月压锁刚落下，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忽然听到外面传来隐隐约约的争吵声。
和同桌对视一眼，确认自己没听错，正奇怪发生了什么，坐在门边的几位同学就已经打开门进了走廊。没忍住好奇，孟美岐也跟了出去。
天色已晚，操场上的情形不能完全看清，但模模糊糊的两团影子和若有若无的争吵声都印证着某些不好的事情在发生，孟美岐眯着眼睛努力看清那边出了什么事，忽然有人在旁边道：\"是不是一班和十班的吵起来了？\"
听闻此言，孟美岐猛然一惊，再仔细看去，果然在其中一团影子边看到了曾经熟悉的同学。孟美岐正奇怪这两个班级为什么会吵起来，又后知后觉的想起秋季篮球赛接近，经常有参加了比赛的班级在操场争抢练习场地，而一班与十班似乎素来交恶，这会怕是又发生了什么口角引发战争了吧。
这么想着，心中难免有担忧。借体育场地是需要有班长出面的，那么这回最有可能吵在一起的就是两个班的班长了。一班的班长是吴宣仪，而十班的班长则是一位身高马大的体育特长生，平时顾念着校规不会有什么问题，这回万一吵急眼了动起手来，吴宣仪就只能吃亏。虽然隐约听到的声音并不是她，孟美岐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偷偷拿出手机给蒋文野发了几条闻询信息。
毛球：蒋大头？你们班是不是在和十班吵架？
毛球：？？？？？？？？？
毛球：速度回话！！！！！！！
毛球：卧槽你人呢？？吴宣仪是不是也在场？她怎么样？有受伤吗？
毛球：你得保护好她啊。
在分班的时候，为了能继续和吴宣仪在一起，蒋文野也选择了理科。他长到这副年纪，有些明明白白的心思也不必在遮掩，行事逐渐高调起来，几乎一整个年纪的人都知道蒋文野喜欢吴宣仪，打听的再深一些的，知道他们俩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更觉得两人郎才女貌，十分相配，孟美岐听到那些不吝啬赞赏的话语，总觉得心里憋得慌，却又无可奈何。
一连发几条消息都没得到回应，孟美岐心底的烦躁度瞬间上升至另一个数量级，正准备不顾一切的冲下去看看情况时，那边的争吵声安静下来，似乎已经解决了问题。见他们没有升级冲突，孟美岐稍稍放下了心，但与蒋的聊天界面始终没有回应，孟美岐皱起眉，不知道这小小子在这种时间在做些什么。
班长发现那边的战火已经消歇，于是开始组织自己班级的人赶紧回教室，免得引来老师，其他人见没有热闹可以看，便纷纷走了回去，孟美岐盯着操场上的黑影良久，还是什么也看不清。教室外渐渐只剩下她一个人了，班长过来催，孟美岐正准备放弃观望，走廊另一边忽然过来一个人。
瞳孔微微放大，一颗心踏踏实实的砸回地面。视线里的吴宣仪似乎没什么问题，还是那副淡淡的神情。终于靠近时，没有看向孟美岐，径直走了过去，孟美岐下意识抓住她的胳膊，掌心所接触到的手腕肌肉瞬间僵硬，吴宣仪站住脚步。孟美岐盯着她的背影，偏头对站在一边的班长道：\"班长，给我一分钟时间，我一会就进去。\"
班长的目光在吴宣仪身上转了转，又向孟美岐看过来，耸了耸肩：\"行吧，你快点，小心一会老师过来抓住你了。\"
走廊里终于只剩下两个人，孟美岐慢慢松开手，方才压下去的担忧重新冒头，裹挟着不可抵挡的气势：\"你怎么能和十班吵起来啊？他们班都是块头大的男生你不知道吗？有什么天大的问题不能好好解决？非要通过争吵，万一他们被惹急眼的动手你觉得你能招架吗？你以前不会这么冲动做事的啊。\"
吴宣仪听着这一系列控诉，终于慢慢转过身，眸中依然是没有温度的冷色，听孟美岐将所有话发泄出来，才慢慢道：\"我如果冲动，现在会这么快解决问题吗？\"
看着那双冷清的双眸，孟美岐一颗烦躁的心也渐渐冷却下来，她深深吸了口气，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明明连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就在这里对着解决问题的人指手画脚，这种感觉简直糟透了。孟美岐揉揉太阳穴，轻声道：\"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话。\"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愧疚与懊悔的情绪却让孟美岐的时间拉长无数倍。正纠结苦恼间，吴宣仪轻轻笑了一声，眸中的颜色丰富起来：\"你担心我？\"
孟美岐哑然，干咳一声，嗫嚅道：\"就只是...简单的问一下而已...\"
\"我没受伤，\"吴宣仪微微低头，垂下的眼睫接住走廊里橙黄色的灯光，柔和了她不自觉散发出的冰凉气质，她轻声笑笑，再说出口的话柔软许多：\"是班里的一位男生和十班吵了架，我只是在旁边劝话，什么也没发生。\"
这话听着不像安慰，却让孟美岐一颗焦灼不已的心安静下来，明明答应了班长会快点回班级，却实在舍不得现下这种安宁祥和的氛围。孟美岐抬眸看了一眼对面落落站立的吴宣仪，那眼角眉梢的柔色都是许久未见过的，脚尖下意识的敲着地面。孟美岐背着手，开始没话找话：\"我刚才是真的太急了，才会说这种话，我错了，以后不这么说了。\"
一抹笑意在眼底一闪而过，吴宣仪道：\"我知道了，接受道歉。\"
\"嗯......对了，你等我一下，\"忽然想起什么，孟美岐推开门进了教室，蹑手蹑脚走到自己的位置，从桌洞拿出一个笔记本抱在怀里，又偷偷摸摸的溜了出去，将手中的笔记本递给吴宣仪：\"这个，我当时讲得不好，后来又整理的第二篇阅读理解的笔记，还有李老师给我讲的作文解析，听力难点，都整理在这里了，你......别嫌弃，拿回去看看吧。\"
鼓起勇气抬头，却发现她的目光并不在笔记本上，而是直直的看向自己，这一次措不及防的对视，孟美岐在那双眼眸里看到了浓浓的探究意味，似乎在疑惑自己所为是为了什么，孟美岐喉头一哽，忽然意识到自己行为的可耻，说拉开距离做朋友这种混帐话的人是自己，她真的转身离开后舍不得各种纠缠的也是自己，在她眼里，自己这副样子，一定很讨人嫌吧。
心头一酸，刚想收回手，笔记本忽然被吴宣仪接过。她侧首看了看内页上潇洒有力的\"孟美岐\"三个大字，语气里染上调笑：\"已经准备给我了还要收回去，安的什么心啊。\"
见她的眼眸又恢复柔软，孟美岐也稍稍放稳心神。
\"宣仪！原来你在这里！\"蒋文野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看了看吴宣仪，又看向孟美岐，笑道：\"你来找美岐了啊，怪不得没回班，我刚才找你没找到呢。\"
还没等孟美岐说什么，蒋文野迅速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一袋药包，上下瞅了瞅，语无伦次道：\"你刚才摔倒，膝盖应该受伤了吧，我刚刚去给你拿了药，使用说明都在里面，你按时用药哈。\"说完，将一包药全部塞进吴宣仪怀里。
吴宣仪：\"......\"
能感觉到来自孟美岐的问询目光，吴宣仪脸上带着淡淡的恼意，说出的话明显弱气许多：\"一点点小伤而已......我知道了，一会去卫生间弄好。\"
蒋文野塞完药，又转过来对孟美岐道：\"我刚才急着去买药，你给我发的信息就没来得及回，没什么大事，好久没见你这么着急了，我还以为你要把我手机给震碎了哈哈哈。\"
孟美岐：\"......\"
\"你赶紧回班吧，一会主任过来查就不好了。\"一下子打两个人的脸也真是有本事,孟美岐忍无可忍，下达逐客令。
蒋文野点头答应，正准备往回走，见吴宣仪没动，疑惑道：\"宣仪，你不回去吗？\"
孟美岐抢先一步：\"我还有点事和她说，你先回去吧。\"
\"哦哦，\"蒋文野不明所以，不过这俩从小关系就好，经常背着自己有悄悄话说，也没多在意，余光中瞥见吴宣仪手里的笔记本，又说：\"这本子我帮你带回去吧。\"
吴宣仪轻轻摇头：\"不用了，我自己拿着就好。\"
蒋文野和她一个班级，为了让吴宣仪对自己好感加深帮她带过不少东西，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一个小小的笔记本不让他带，不过也没深想，说了声你也快点回来便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孟美岐动了动喉咙，察觉到吴宣仪似乎在等待自己的后文，顿觉尴尬，她方才心直口快，只是单纯的想让吴宣仪留下来，具体说什么根本没有想到，只得道：\"以后，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受伤。\"
这一次，吴宣仪没有沉默多久，就给了答复：\"我知道了。\"
忍不住心里一暖，孟美岐忍不住笑起来。吴宣仪又道：\"以后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我就好。\"
笑意加深，伴随着某种粉色泡泡在心底咕噜咕噜，孟美岐毫不犹豫答应：\"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第5章 破碎故事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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