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上我的白面包》百晓生雪霜茂茂

4、号码簿里的余温

　　雪粒子打在窗玻璃上的声响渐渐稀疏时，苏暮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寒假作业的数学卷已经被自己画得像张抽象派油画。铅笔尖在 “函数图像平移” 的题干上反复摩挲，留下灰扑扑的痕迹，而草稿纸边缘歪歪扭扭写满了 “周帅” 两个字，有的被用力划掉，有的却在末尾勾出柔软的弧度。
　　手机躺在作业本旁边，屏幕暗着，像一块沉默的冰。自从存下那个手机号，苏暮已经把通讯录里的 “白面包” 看了不下五十遍。数字排列组合成的符号，此刻却像带着某种灼热的魔力，让他指尖发颤。他试过在对话框里输入 “你好”，又觉得太生硬；换成 “今天雪停了”，又嫌没话找话。最终编辑好的 “培训班成绩大概什么时候出？” 在发送键上悬了三分钟，还是被他狼狈地删掉。
　　“怂包。” 苏暮对着空气骂了自己一句，抓起桌上的冰可乐灌了一大口。气泡在喉咙里炸开的瞬间，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亮起的瞬间让他心脏骤停 —— 不是短信，而是一通陌生来电。
　　号码前七位异常眼熟。
　　苏暮差点把可乐罐捏扁。他手忙脚乱地按了接听键，却在听筒传来电流声的刹那突然失语。对面似乎也顿了一下，随即响起那个带着冷意却又莫名温和的声音：“喂？”
　　是周帅。
　　“我、我是苏暮！” 苏暮几乎是喊出来的，说完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他听见对面传来一声极轻的笑，像是雪落无声，却在他心上砸出个小坑。
　　“我知道。” 周帅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比 □□ 上的文字更具真实感，“刚才看你 □□ 在线，想着问问培训班的事。你知道成绩公布时间吗？”
　　“啊…… 不、不知道，” 苏暮结结巴巴地回答，手指紧张地绞着校服袖口，“我也在等通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苏暮能听见隐约的翻书声，猜想他大概在复习。“你数学怎么样？” 周帅突然问。
　　“啊？” 苏暮一愣，“不、不太好……” 他想起英语考试漏掉的那二十分，脸颊瞬间发烫。
　　“培训班 A 班的数学题很难。” 周帅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如果基础薄弱，可能需要提前准备。”
　　“我、我会努力的！” 苏暮立刻挺直了背，像被老师点名的学生，“那个…… 你数学很好吧？”
　　“还行。” 周帅的回答简洁得像标点符号，却让苏暮莫名安心。他还想再说点什么，比如问问他元旦怎么过，或者要不要一起去图书馆，但喉咙像被堵住似的，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那你先忙，” 周帅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局促，主动开口道别，“成绩出来了告诉我一声。”
　　“好！一定！” 苏暮慌忙应下，直到听筒里传来忙音，才发现自己手心全是汗。他把手机贴在胸口，能清晰地感受到心脏擂鼓般的跳动。刚才那通电话不过两分钟，却像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
　　窗外的雪彻底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在积雪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苏暮看着通讯录里 “白面包” 三个字，突然生出一股冲动。他深吸一口气，编辑了一条短信：“刚才谢谢你提醒我数学的事，有空请你喝奶茶？”
　　发送成功的提示跳出来时，他把手机倒扣在桌上，不敢看屏幕。十分钟后，手机震动了一下。苏暮像触电般拿起，屏幕上只有两个字：“好啊。”
　　没有多余的表情符号，没有客套的寒暄，简单的两个字却让苏暮的世界瞬间开满了烟花。他在房间里转了三圈，最后趴在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发出一声闷闷的欢呼。
　　接下来的几天，苏暮像变了个人。他不再对着数学题唉声叹气，而是拿着周帅可能会感兴趣的物理竞赛题反复研究，虽然大部分都看不懂；他把张爱玲的《金锁记》翻了三遍，在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写满了读后感，想着下次和周帅聊天时可以派上用场；他甚至偷偷去买了一支和周帅同款的黑色钢笔，握在手里时会想起考场上周帅低头答题的侧影。
　　肖娜打来电话时，苏暮正在背英语单词。“苏小暮你是不是魂被勾走了？” 肖娜的大嗓门从听筒里传来，“约你出来打雪仗都不去，平时你最疯了！”
　　苏暮含糊地应着：“复习呢，快考试了。”
　　“拉倒吧你！” 肖娜显然不信，“老实交代，是不是看上哪个小帅哥了？”
　　苏暮的心猛地一跳，差点把手机扔出去。“你胡说什么！” 他的声音有些发虚。
　　“哟，还脸红了？” 肖娜在那头笑得不怀好意，“我可听说了，有人在四中考场撞见八中的周帅了？老实招来，是不是跟他有关？”
　　苏暮握着手机的手指骤然收紧。“你怎么知道？”
　　“切，八中就那么大，周帅去哪儿不得引起点动静？” 肖娜咂咂嘴，“不过说真的，那家伙可是个冰山，你能搞定吗？”
　　“我……” 苏暮语塞，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 “搞定”。周帅就像天上的月亮，明亮却遥远，而他只是地上仰望着的尘埃。
　　挂了电话，苏暮的心情有些低落。肖娜的话像一根细针，刺破了他小心翼翼构筑的幻想泡泡。周帅那么优秀，怎么会注意到平凡的自己？也许那天考场的偶遇，只是巧合；也许那通电话，只是出于礼貌；也许那句 “好啊”，不过是随口答应。
　　他拿起手机，看着和周帅的聊天记录，指尖划过那句 “挺好奇的。有时间可以一起出来玩。” 心里的不安和期待像两股绳，绞得他难受。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了，是培训班发来的短信：“成绩已公布，请登录官网查询。A 班报到时间：1 月 20 日上午 9 点。”
　　苏暮的心跳瞬间加速。他颤抖着点开官网链接，输入准考证号和姓名。页面加载的几秒钟，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当 “恭喜你被 A 班录取” 的字样跳出来时，他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他考上了！他真的考上了 A 班！
　　几乎是立刻，他点开周帅的对话框，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我考上 A 班了！你呢？”
　　消息发出后，他盯着屏幕，连呼吸都放轻了。一分钟后，周帅的回复来了：“嗯，我也在。”
　　简单的五个字，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巨石，激起千层浪。苏暮看着那行字，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他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他拿起手机，给周帅发了条短信：“明天有空吗？去‘逃’奶茶店，我请你喝奶茶。”
　　这一次，他没有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