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上我的白面包》百晓生雪霜茂茂

3、暴雪考场

　　元旦的三天假期在苏暮魂不守舍的等待和翻来覆去查看聊天记录中溜走了。周帅的头像偶尔亮起，但两人没有再深入交谈，只是停留在简单的节日问候层面。苏暮几次想主动挑起话题，又怕打扰对方或者显得刻意，最终作罢。他把这份悸动和期待，小心翼翼地藏在了心底。

　　短暂的放松后，期末考的阴影迅速笼罩下来。对苏暮而言，文科的政史地是他的强项，但数学始终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他强迫自己沉下心，投入到最后的复习冲刺中。

　　元旦刚过两天，八中的高二年级就率先拉开了期末考的序幕。这是八中的传统，在市里统一联考前，学校会先组织一次自己的高难度考试，作为内部摸底和排名依据。尤其是A班的学生，市统考的试卷对他们来说更像是“课后练习”。因此，跨年夜狂欢的余韵还未完全散去，周帅就已经恢复了规律的作息，每天准时出现在学校空无一人的教室里自习复习。看门的大爷对这个品学兼优的学生会主席早已熟悉，每次都笑着打招呼放行。周帅也总是回以礼貌温和的笑容，一副标准的好学生模样。只有他自己知道，八中A班藏龙卧虎，竞争压力有多大。去年全省奥赛的辉煌战绩就是明证，稍有不慎就会被甩开。他不敢有丝毫懈怠。

　　而苏暮所在的四中，期末考试则安排在元旦假期后一周。考试前两天，气象台发布了寒潮预警。考试第一天，天空就阴沉得厉害。到了最后一科英语考试那天，酝酿已久的大雪终于倾泻而下。

　　苏暮顶着凛冽的寒风和鹅毛大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四中考点。雪花直往他脖子里钻，冰冷刺骨。他裹紧了围巾，心里祈祷着这场雪不要影响考试状态。踏进熟悉的教室考场，暖气混合着湿漉漉的雪水气息扑面而来。他抖落身上的雪絮，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搓着冻得有些发僵的手指。

　　教室里弥漫着考试前特有的紧张气氛。监考老师开始分发试卷。苏暮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就在他抬头活动一下僵硬的脖颈时，目光无意间扫过教室门口——一个刚刚走进考场的身影，让他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是周帅！

　　他穿着一件墨绿色的高领毛衣，外面套着深色羽绒服，肩头还带着未化的雪花。他正摘下眼镜，用围巾一角仔细擦拭着镜片上的水汽。擦完，他重新戴上眼镜，抬头寻找自己的座位号。镜片后的目光沉静而专注，冷白的肤色在墨绿色毛衣的映衬下，显出一种清冽的俊朗。

　　更让苏暮心脏停跳的是——周帅的座位，竟然就在他斜后方！隔着一条过道！

　　苏暮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文具，心却像擂鼓一样狂跳起来。他怎么在这里？八中不是早考完了吗？难道是来四中……找人？监考？不可能啊！巨大的疑问和莫名的紧张感攫住了他。他感觉后背那道目光似乎落在了自己身上，让他如芒在背。

　　“铃——”开考铃声尖锐地响起，打断了苏暮纷乱的思绪。监考老师将试卷放在了他的桌面上。

　　苏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拿起笔，深吸一口气。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他集中精神开始答题。试卷的难度不小，尤其是阅读理解，生词量和逻辑陷阱都很多。苏暮凭借着扎实的英语基础，一路还算顺畅。教室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暖气开得很足，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苏暮沉浸在题海里，暂时忘记了斜后方那个人的存在。他翻过试卷，开始做最后的作文部分。题目是关于“网络社交的利弊”，他构思了一下，开始动笔。

　　“RA RA ROMA MA~GAGA OH LALA……” 突然，一阵刺耳又突兀的手机铃声在极度安静的考场里炸响！声音来源正是苏暮斜后方的区域！

　　苏暮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浑身一激灵，笔尖在作文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斜线。他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声音来源——只见监考老师正板着脸走向周帅……旁边的一个男生。那个男生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掉，脸涨得通红。

　　苏暮的目光顺势落在周帅身上。只见他仿佛完全没受到这意外插曲的影响，依旧低着头，眉头微蹙，专注地审阅着自己的试卷，笔尖在草稿纸上流畅地演算着。那份沉稳专注，与旁边男生的慌乱形成了鲜明对比。

　　“还有没把手机关机的赶快关掉！再有铃声响的，直接交卷出去！”监考老师严厉的声音在后方响起，“都看自己的卷子！别人的脸上没有答案！”

　　苏暮赶紧转回头，心里却因为刚才那一眼而更加不平静。周帅那种无论何时都镇定自若的气质，再次深深吸引了他。同时，一个念头如同野草般疯长起来：这个寒假，苏妈妈给他报的那个据说全是名师、能一脚迈进985门槛的超级培训班……周帅会不会也去？如果能考上同一个班，岂不是就能经常见面了？

　　这个想法像一针强心剂，让苏暮瞬间充满了斗志。他一定要好好考！不仅要考好期末考，更要考进那个培训班的A班！他握紧了笔，答题的速度明显加快，思路也变得更加清晰。

　　英语是他的强项，前面的题目做得还算顺利。写完作文，看看手表，离考试结束还有将近十五分钟。苏暮长长舒了口气，将试卷平摊在桌面上，准备再检查一遍。轻松下来的间隙，他又忍不住开始幻想：如果真和周帅在一个培训班，也许还能当同桌？一起上课，一起讨论题目，甚至课间还能聊聊天……他悄悄侧过一点头，用眼角的余光向后瞥去。周帅依然保持着那个微微低头的姿势，笔尖在试卷上移动着，神情认真得仿佛在雕刻一件艺术品。

　　陆续有同学开始交卷了。苏暮也觉得检查得差不多了，开始整理试卷，准备交卷。就在他把试卷翻到正面，准备最后看一眼姓名考号时，他的目光猛地顿住了！

　　试卷背面！在作文题的前面，还有整整两页！他竟然漏掉了两篇阅读理解题没有做！那可是整整十道题，二十分！

　　苏暮的脑袋“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冷汗“唰”地一下冒了出来。他慌忙去看手表——离考试结束铃声响起，只剩最后三分钟！

　　巨大的恐慌瞬间淹没了他。他手忙脚乱地翻到那两页，十道选择题，密密麻麻的英文段落，此刻在他眼中如同天书。三分钟，连仔细读完一篇都够呛，更别说做对题了！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慌乱。苏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放弃了通读文章，直接去看题目和选项！凭借着多年考试练就的“题感”和“蒙题技巧”，结合文章段落的首尾句、关键词，他开始连蒙带猜，飞快地在答题卡上涂着选项。ABCD，他的笔尖几乎是在乱点，大脑飞速运转，排除着最不可能的选项，在剩下的选项中赌一个概率最高的……

　　“铃——！”刺耳的收卷铃声如同丧钟般响起。
　　“停笔！所有同学，把试卷和答题卡放在桌上，有序离开考场！”监考老师的声音传来。

　　苏暮在铃声结束的最后一秒，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涂完了最后一个选项的圆圈。他脸色苍白，手心全是冷汗，颤抖着把试卷和答题卡交了上去。走出考场，冰冷的空气让他打了个寒颤，脑子依旧一片混乱。那二十分，能蒙对几分？他不敢想。

　　他下意识地在交卷的人群中寻找那个墨绿色的身影，却怎么也找不到。他匆匆跑出教学楼，跑到校门口的车站。远远地，他看到一辆公交车正要启动，而车窗边，一个穿着深色羽绒服、戴着眼镜的熟悉侧影一闪而过——正是周帅！车子缓缓驶离了站台，消失在茫茫雪幕中。

　　苏暮站在原地，大口喘着气，冰冷的雪花落在他的脸上，混合着未干的冷汗。失落、懊恼、还有对那二十分的担忧，重重地压在他的心头。他拿出手机，屏幕亮起。□□上，周帅的头像是亮着的。

　　他喘息着，手指有些颤抖地点开对话框，输入：
　　苏暮：你去参加那个W培训班的考试了？
　　消息几乎是秒回。
　　周帅：嗯。
　　苏暮：我看到你了！穿着墨绿色毛衣！
　　周帅：你也在？也来考试？
　　苏暮：对！希望我们都能考上一个班！
　　周帅：你可真神秘啊。我还没在生活中见过你。
　　看到这句话，苏暮的心跳又漏了一拍。他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问：
　　苏暮：你想见我么？
　　发送出去后，他屏住了呼吸。几秒钟后，回复来了：
　　周帅：挺好奇的。有时间可以一起出来玩。我的手机号是138XXXXXXXX。
　　一串数字静静地躺在对话框里。

　　苏暮看着那串数字，刚才因为漏题而带来的阴霾瞬间被狂喜冲散！他如获至宝地将那串号码一个字一个字地存进手机通讯录，联系人姓名，他郑重其事地输入：白面包。

　　雪还在下，落在他的睫毛上，冰冰凉凉。但苏暮的心，却像被点燃了一簇小小的、温暖的火焰。考试成绩要年后才公布，但这个年，似乎因为有了这个号码，而变得格外值得期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