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上我的白面包》百晓生雪霜茂茂

2、冰可乐与未读消息

　　新年的第一天，苏暮是被窗外刺眼的阳光唤醒的。他揉着眼睛坐起身，昨晚的记忆碎片般涌入脑海——喧闹的晚会、追光灯下的周帅、奶茶店的歌声、□□上那短暂的对话……最后定格在周帅变成灰色的头像上。

　　一种莫名的焦躁感攫住了他。他几乎是扑到书桌前，按下了电脑开机键。屏幕亮起，他迫不及待地登录□□。右下角的小企鹅安静地蹲着，没有任何闪烁。他点开好友列表，找到那个小白鸡头像——周帅的头像依旧是灰色的，显示离线。

　　一股强烈的失落感瞬间淹没了苏暮。他昨晚最后那句“好”是不是太冷淡了？会不会让周帅觉得他无趣？他应该再说点什么的，比如夸他主持得好，或者问问他喜欢张爱玲的哪本书……无数个念头在脑子里乱窜。

　　“苏暮！起床吃饭了！”母亲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哦！来了！”苏暮应了一声，心不在焉地走出房间。餐桌上摆着简单的早餐。苏妈妈看着儿子眼下淡淡的青色，问道：“昨晚几点回来的？溜出去看晚会了吧？”

　　苏暮心虚地“嗯”了一声，埋头喝粥。

　　“下次早点回，别让你爸知道了又说你。”苏妈妈叹了口气，不再多说。苏暮的父亲苏卫国昨晚又没回来，大概又在忙案子。

　　吃完饭，苏妈妈去报社上班。家里又只剩下苏暮一个人。他回到房间，看着依旧灰暗的□□头像，心里像被猫爪子挠着。他强迫自己拿出寒假作业，摊开数学练习册，试图用题海战术转移注意力。然而那些复杂的公式和图形仿佛都扭曲成了“周帅”两个字。

　　他烦躁地站起身，拉开冰箱门，拿出一罐冰可乐。“嗤啦”一声，冰冷的液体带着刺激的气泡涌入口腔，试图浇灭心头的躁动。他拿着可乐回到书桌前，眼神依旧不受控制地瞟向电脑屏幕。

　　还是没上线。

　　苏暮赌气似的把可乐罐重重放在练习册旁边，冰凉的罐身瞬间在纸张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边缘晕染开，像一朵丑陋的花。他懊恼地低咒一声，手忙脚乱地拿纸巾去吸。就在这时，“滴滴滴！”清脆的消息提示音如同天籁般响起！

　　苏暮的心猛地一跳，差点打翻可乐罐。他几乎是扑到电脑前，果然，那个小白鸡头像在右下角欢快地跳跃着！他深吸一口气，颤抖着点开。

　　不是周帅。是林志超发来的：“暮儿！空间音乐换好了没？啥时候能搞定啊兄弟？”
　　苏暮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满腔的期待化为泡影。他没好气地回复：“急什么！下午给你弄！别催！”
　　刚发出去，他盯着周帅灰暗的头像，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他点开与周帅的对话框，犹豫再三，手指在键盘上敲下又删掉，反反复复。最终，他鼓起勇气，发送了一条消息：
　　苏暮：昨晚的晚会主持得很棒！台风很稳。
　　发送完，他立刻关掉对话框，仿佛多看一眼就会爆炸。他拿起冰可乐猛灌了几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却丝毫无法冷却脸颊的温度。他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人家可能根本不在乎一个陌生人的评价。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屏幕那头依旧寂静无声。苏暮认命地叹了口气，认命地开始帮林志超捣鼓□□空间背景音乐。他选了首当时很火的英文摇滚，设置好循环播放。刚弄完，准备关掉□□，那个熟悉的小白鸡头像再次闪烁起来！

　　苏暮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屏住呼吸点开。
　　周帅：谢谢。昨晚最后半小时有点失控，好在大家开心。
　　他回复了！他看到了！苏暮激动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手指在键盘上飞舞：
　　苏暮：那个即兴表演环节反而很嗨啊！气氛超好！
　　周帅：嗯，效果意外。
　　对话似乎又要终结。苏暮不甘心，目光扫过周帅空间里“最喜欢的作家：张爱玲”那一栏，灵机一动：
　　苏暮：看你资料喜欢张爱玲？我也挺喜欢她的。
　　这次，周帅的回复快了些：
　　周帅：哦？喜欢哪本？
　　苏暮：《半生缘》！顾曼桢和沈世钧……
　　苏暮兴奋地开始打字，想分享自己对书中人物命运的看法。然而他刚打出“沈世钧”三个字，还没来得及继续，周帅的消息已经先一步跳了出来：
　　周帅：《半生缘》里沈世钧的懦弱很真实，时代和性格的枷锁。
　　苏暮愣住了。他看着屏幕上对方先一步敲出的“懦弱”二字，和自己刚打出的“沈世钧”名字，一种奇妙的共鸣感击中了他。他删掉自己打了一半的话，飞快回复：
　　苏暮：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看得人又气又心疼！明明可以争取的……
　　周帅：嗯。
　　又是一个简单的“嗯”。但苏暮却觉得比之前任何回复都让他开心。他们有了共同的话题！他仿佛看到了一条可以通向对方的桥梁。他趁热打铁：
　　苏暮：那你最喜欢她哪本书？《倾城之恋》？《红玫瑰与白玫瑰》？
　　周帅：《金锁记》。曹七巧的扭曲和毁灭，更有力量感。
　　苏暮：“……”
　　他还没看过《金锁记》。他有点懊恼自己的阅读量不够。他只能诚实地回复：
　　苏暮：这本我还没看……回头一定补上！
　　周帅：嗯，值得一看。
　　对话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苏暮绞尽脑汁想找新话题，关于羽毛球？电影？他正纠结着，周帅的消息又来了：
　　周帅：你是四中的？
　　苏暮：对！高二文科班。
　　周帅：嗯。我要去图书馆了。回聊。
　　苏暮：啊？哦，好！回聊！
　　没等苏暮再说什么，周帅的头像再次变成了灰色。

　　虽然对话结束了，但苏暮的心情却像坐了一趟过山车，最终停在了最高点。他不仅和周帅聊上了，还聊了文学！他兴奋地在房间里踱步，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可乐罐。半罐可乐“哗啦”一声倾倒在摊开的数学练习册上，深褐色的液体迅速蔓延，洇透了纸张，留下大片深色的、难以消除的痕迹。

　　苏暮“哎呀”一声，手忙脚乱地抢救，但已经于事无补。练习册上一片狼藉。他看着那片狼藉，又看看电脑屏幕上那短暂的聊天记录，却忍不住傻笑起来。练习册脏了算什么？这片狼藉，像极了他此刻被周帅这个名字搅得一团乱麻、却又莫名雀跃的心绪。

　　他小心翼翼地把和周帅的聊天记录截图保存下来，存在一个新建的、加密的文件夹里，文件夹的名字，他想了想，敲下三个字：白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