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人生不散场》羊驼废品仓储

4、第 4 章

　　结果，辛辛苦苦找回来的书包还是不见了。第二天的许阳睡到了日上三竿自然醒，而那时暖气上哪里还有那个书包的存在！
　　“包呢？那个包呢？”许阳里里外外翻了一圈，暖气缝里也没放过，他用衣服挂掏了半天，把里面的灰都掏出来了，也没见到包的影子。
　　急忙赶来阻止许阳的奶奶狠狠的往许阳屁股上揍了一下：“我刚打扫干净，你干啥玩意儿呢？”
　　“我放这那个包你扔哪儿了？”
　　“那个包？你说你那屋暖气上那个破破烂烂的那个啊。让我一早给扔了，你就乐意从外头捡破烂回来……”
　　后面奶奶念叨了些什么，许阳完全没记住了，他的脑袋里只是不断重复盘旋着一句话：被扔掉了……
　　她什么都没有了。
　　一整个寒假，许阳三天两头拽着季琛往医院跑，在医院上上下下混了个脸熟。许阳性格活泼，小事毛躁，大事不乱，嘴炮只对同龄人，对长辈说话就像抹了蜜一样，哄得医院上上下下的病人们都很喜欢他，陈大夫对他的印象也改观很多。
　　和徐夏莹同病房的大婶一看见两个小帅哥，就笑的花枝招展的，可是徐夏莹一直都没什么表情，从最初的目光迷茫的盯着某处无视两人的存在，到最后可以点头摇头回答季琛简单的话语，这是整个寒假徐夏莹所有的变化。
　　“要不，放音乐给她听？会不会心情好点啊。”没有在医院的时候，许阳喜欢赖在季琛家蹭季琛的零食，季琛则在一边写寒假作业。
　　陈大夫把一盘切好的苹果端了过来，招呼两个孩子过来吃东西。
　　许阳道了声谢，一点没客气，拿了一牙苹果塞进自己嘴里，也没忘了同时塞一个进季琛的嘴里。季琛微微皱眉，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嚼着苹果，把脸撑地鼓鼓的。
　　“我觉得你先把寒假作业写吧。”季琛含糊不清的说着。
　　“抄你的就行。”
　　“不可以。”季琛正直的拒绝了对方的无理要求。
　　“我偷偷抄你也不知道。”许阳脸皮厚的如同城墙，满不在乎。
　　“……”季琛叹气，反正打嘴仗，是永远打不过许阳的。

　　徐夏莹老家的那些人，没有一个人愿意领养这个孩子，事情发生这么久，根本连人都联系不到。季琛和许阳无意中听大人们说道，似乎是徐爸爸年轻时候犯过事，进过监狱，再出来后家里没有人愿意和他们家扯上关系，如今也不会有人愿意收养徐夏莹。
　　湾山镇的街道办没办法，打算把徐夏莹送到市里的孤儿院去。大概是老天都有些可怜人是无情，就在送走的前一天，事情出现了转机。
　　家里的长辈经常提起，老人姓夏，是湾山镇最早的开荒者之一，后来离开了这个地方，在外面取得了相当不错的成就，如今想要回来养老，正巧听说了这件事，于是决定收养徐夏莹。
　　湾山子弟小学的开学典礼，夏爷爷被当成荣归故里的荣誉典范，被请上了主席台，校长主持了夏爷爷与徐夏莹的收养资助仪式，这在许阳看来，非常可笑，校长笑着面对市里报社的相机时，脸上的褶子都能夹死苍蝇了，许阳无聊的放空自己，看着徐夏莹面无表情的站在台上接受全校人目光的洗刷。
　　日子接着平静的过着，那场大火随着冬天的离开而淡出了人们的记忆，只有偶尔路过废墟时才唏嘘两句，感慨命不由人。
　　时间又过了一年，徐夏莹变了很多。
　　在物质方面，夏爷爷从不会对徐夏莹吝啬。她有了新衣服，新书包，新鞋子。人靠衣装，焕然一新后的徐夏莹，比班上任何一个女生都漂亮，也更特立独行。
　　比如她变得更不爱讲话，她没有朋友，上课走神，成绩一落千丈，班里的部分同学常常在背地里窃窃私语，许阳和季琛都听到过。
　　许阳从没想过，这些话从别人嘴中说出来会这样刺耳。而他不知道，自己所听到不过是只言片语淡定一小部分。
　　“……成天打扮那么漂亮，还不是运气好……“
　　那一天，许阳只听见这两句，然后看着徐夏莹像突然疯了一样。
　　还没等全班同学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时，徐夏莹已经将满满一整瓶新的钢笔水把女生从头泼到脚，并狠狠的甩了女孩子两巴掌。
　　“运气好？你要不要也死爹死妈试试？”
　　那个女孩子呆滞了片刻，然后马上梨花带雨的哭了起来。
　　徐夏莹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的回到自己座位，有些懊恼的看着自己满是钢笔水的手。
　　班上的同学马上围到女生周围劝慰起来，季琛和许阳则走到了徐夏莹身边。
　　“用这个擦一下，然后去洗吧。”季琛看了一眼她的手，递过去一管透明状的液体。徐夏莹看了季琛一眼，低声道了句谢谢，然后出了教室。
　　有平时跟那女生玩的好的男生开始打抱不平：“徐夏莹你什么意思？把人惹哭了不赔礼道歉啊？！“
　　“把你的臭嘴闭上吧！“许阳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吼道，“她嘴贱不是一次两次，你们是聋？有这功夫当护花使者，你怎么不问问她刚刚说了什么屁话！靠！”
　　男生们不吱声了，许阳平时人缘不错，如今在班里也发了火，大家都不敢随便说谁对谁错。
　　许阳瞪了那一小圈人一眼，也跟着徐夏莹走了出去。
　　有脚程快的小眼线已经去把老师请过来了，老师过来时看到就是那个女生一身钢笔水的绚丽画面。老师把那女生带到了办公室问了几句话，又喊人去把徐夏莹喊回来，可是被派去喊人的同学绕着学校跑了几圈，也没找到徐夏莹。
　　同一天被记成了早退的，还有许阳和季琛。

　　“喂！徐夏莹！你要去哪啊？！”许阳后脚跟着徐夏莹跑了出来，看到她在操场边上的洗手台那里洗了手，转身往和教室相反的方向走去，路过许阳的时候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徐夏莹，教室不在那边，你要去哪里？等等我啊。”许阳看着徐夏莹脚步加快，也转身跟了上去，“你不回去上课吗？那我怎么办啊？”
　　女孩子停下脚步，表情冰冷的看着许阳：“我没有让你跟着我，你可以回去。”说完继续往前走。
　　“……”许阳无语，确实没人要求他跟着徐夏莹，可是，他很想跟着她……“我们是同学，还是一个学习小组的，你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我还是跟着你吧……”许阳一边碎碎念着，还是跟了上去。
　　徐夏莹再一次停下来回头瞪了他一眼：“早退可是要被找家长的，你不怕许爷爷回去打死你——”话说到一般突然停住，徐夏莹的目光有些惊讶，随即又皱了皱眉头，看着许阳的身后。
　　许阳顺着徐夏莹的目光回头看去，也十分意外。
　　季琛慢慢悠悠的晃过来，站在两个人中间，小大人一般的鄙视的说：“既然要翘课就快点走，站在这等着被老师抓么？我走的时候可看见班长满楼的找你呢。”
　　徐夏莹神色莫名的看着两个男孩子几秒钟，一言不发的继续走，脚步明显加快了很多。
　　“你怎么也跑出来了？”许阳好奇死了，季琛从来都是三好学生，不迟到不早退，绝对是老师眼里的模范学生。
　　“班里太吵。”季琛同学惜字如金，跟着徐夏莹后面走。
　　“喂……”一个两个都这么寡言少语，等等我啊！
　　湾山镇依山而建，从学校的后校门出去，走上十几分钟就到了山脚下，许阳张大了嘴看着徐夏莹挑了一条小路就开始往上爬，瘦弱的身子灵活的像一只猴子。
　　“不是吧……”许阳惊呆了的那会功夫，季琛也开始往上爬，等许阳回过神来，两人已经爬了有点距离了。许阳叹了口气，开始爬山，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八九岁的男孩子正是淘气的时候，爬山对他们来说不是难事，只是父母看管的严，除了家里人清明节的踏青，很少会有这样的活动，而此时被一个小姑娘领到这里来爬山，不禁让许阳对徐夏莹更敬佩了一些，虽然此时刚刚入春，好多植物没有长出来，却不妨碍许阳开心的欣赏一路不同的风景。
　　可是没过多久，他就没法开心起来了。
　　当手脚并用的爬上最后一个小山包，绵延的小土丘便展现在三个孩子面前，同时出现的，还有为数众多的坟堆。
　　这是一片墓地，没有人管理的荒地，被周边山里的村民开发出来，当了墓地。
　　一阵冷风吹过，许阳打了个寒战。周围枯黄一片一点人气都没有，天近黄昏，看起来有些诡异。
　　徐夏莹完全忽视了两个男孩子的存在，径直走到一块墓碑前面，坐了下来。
　　许阳和季琛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靠了过去，看清了墓碑上的字。
　　是徐夏莹父母的墓碑，夫妻俩葬在了一起，上面只写了几个简单的字，连张照片都没有。许阳扭头看徐夏莹，看着她盯了墓碑上的字有一会，然后把头埋在了膝盖里，不一会肩膀就微微抖动了起来。
　　季琛走过去蹲在了徐夏莹身边，没有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表示安慰。
　　突然之间，看着周围萧瑟的景色，吹着有些寒意的北风，许阳心里也难过了起来。他的父母还在，虽然不在自己身边，但是隔三差五的电话是真实的，总是寄来的吃的是真实的，他知道他们都在，总有一天会回来，如果有一天他们也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再也不能出现在自己面前了呢？没有父母关心自己的学习和生活，也没有父母记得你的生日总是给你准备好生日礼物，想到这里，许阳鼻子一酸，眼泪也想往下掉。
　　看着蜷缩成一团不停啜泣的女生，他心中升腾起某种自己也说不清的情绪，也许是渴望更快的成长而可以独当一面，也许是因为看着别人的失去而感同身受更懂得珍惜。
　　三个孩子到天快要黑了才一起回家，路上就被到处焦急找人的家长堵住了。
　　找到孩子的家长既然是又喜又气，看着几位家长黑了的脸，徐夏莹拽了一下许阳和季琛的胳膊，示意他俩不要讲话。许阳一时没反应过来想开说说话，腰上就挨了季琛一计掐，疼的差点叫起来。
　　“你们这几个孩子到底跑哪里去了？！”几个家长跑上前来领着自己的孩子。
　　“我去看我父母了，他们怕我出事去找我。”徐夏莹声音平淡的解释道。
　　班主任看着徐夏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觉得这个小女孩自从父母死后变化很大，从前都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可是现在这样子，完全是不管不顾，对什么事情都毫不在意，更别提用这样的语气和长辈解释这样严重的一件事情。
　　“许爷爷，陈阿姨，是我不好，许阳和季琛也是为了找我才旷课的，你们可以不要责怪他们吗？”徐夏莹忽视掉班主任老师向两位家长说道，虽然语气还是有些僵硬，但是明显更亲近了些，不待他人说话，徐夏莹微微鞠了一躬，说了句“我先回家了”后便径直走了。瘦小的背影冷漠又倔强，逆着人流朝着自己的“家”走去，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理解她的悲痛，可是他们不是她。
　　而许阳在意的是，徐夏莹走之前，冲着自己和季琛笑了，这是不是意味着，以后他们就是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