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被吓到之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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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早，客栈外的长街零星飘散下了几点雪花，江南的雪总是没有什么力量。远处看着是白白的一点，等到落到地上的时候早就化为了湿漉漉的水，消失不见了。
但衣服若是被沾湿了总是有些恼人的，于是林千亭今日便没有再站在门口，而是捧着手炉窝在大堂里，看着角落里上演的好戏。
一个娇小姐，身上穿着的颜色看起来虽为素净，但是身姿转换时布料上隐约流露出来的光泽就叫人不敢看轻。
而此时，她正跟在阿大的屁股后面说这些什么。
阿大脸上带着笑，一边收拾大堂准备开店，一边不着痕迹地躲着娇小姐走。
下一刻，带着竹斗笠的顾无涯进来了。
年久的竹斗笠泛着经年累月沉淀的棕黑，配上身姿挺拔的顾无涯，总让人觉得一眼就看到了江湖风霜。
只是顾无涯手上此时拿的不是长剑，而是一大包蜡纸包起来的早点。
“给。”顾无涯将早点放在了林千亭面前，继而转身将竹斗笠挂在了墙上。
林千亭抬手摸了摸丝毫没有被雨雪沾湿的纸包，食物的温热透过蜡纸传了传来。
虽然没有阿大带回来的烫，但这位的轻功也算是不错的。
“阿顾，辛苦你了，哑巴总有那么几天偷懒不想做早餐，赶上这种日子就麻烦你和阿大去买早点了。”林千亭打开蜡纸包，掐了个包子出来，一边吃一边朝外面望去。
顾无涯看了眼大堂里被娇小姐纠缠的阿大，也拿了个包子坐下吃。
阿大：你们倒是帮帮我啊！
慢条斯理地吃了个包子后，林千亭漫不经心般开口道：“徐公子最近回来的越来越晚了，今天都快错过老父亲的饭点了。”
林千亭说完这话，顾无涯耳聪目明地捕捉到楼上一间房里，有水杯被重重地放下的声音，听声音的来源，大概是从徐门主的房间里传来的。
人大都是经不得念叨的，林千亭的话音刚落，一只手就搭上了客栈的木门，紧接着气喘吁吁的徐少阳就出现了在了客栈的门口：“林，林掌柜，我回来晚了。”
林千亭捏了捏手里的包子：“是啊，包子都凉了。”
徐少阳立刻狗腿子的上前，在兜里掏了掏，在林千亭期待的眼神里，最终只掏出了一小块碎银。
徐少阳看着手里的小碎银，自己的表情也有些尴尬：“这，这不是昨天刚给挽柳买了一只玉镯……”
从最开始的金馃子变为今天的小碎银，林千亭脸上的期待顿时变为了兴致缺缺。
“林掌柜，你看，今天找什么借口比较好？”徐少阳谄媚凑近，身上的脂粉味熏得林千亭下意识后撤。
他懒洋洋地抬手指了指桌上放着的一盆水，那是阿大用来擦桌子的：“雨雪天路湿滑，徐少侠赶路回来的时候不慎摔倒，故而动作慢了些。”
徐少阳看着用过两次已经有些浑浊的水，面露迟疑，但时辰已经不早了，楼上已经传来了隐约的动静，不少江湖人都已经起了。
于是徐少阳一咬牙就要端起盆子，然后被林千亭制止了。
“等一下。”
徐少阳立刻面露侥幸地看向林千亭。
他就知道，这只是一项考验！只要他证明了自己的诚心，林掌柜一定会帮他想到办法。
“出去弄，不然清扫起来很麻烦。”林千亭无情地打破了他的幻想。
徐少阳委委屈屈地就端着水盆出去了，看着寒冬腊月的，徐少阳当真憨憨地往自己身上倒水，一点都不含糊。
林千亭突然都有些明白徐门主这个当爹的为什么明明都知道了，还喜欢折腾自己的儿子，这徐少阳欺负起来，当真有些好玩。
睡醒的哑巴出来吃早饭了，看着湿漉漉进门，还小心不让水滴到太多地方，防止阿大打扫麻烦的徐少阳，他有些困惑：“用衣服沾水就好，为什么要泼。”
哑巴虽然平时话不多，但句句都有其刁钻角度。
前日是阿大被哑巴的一句话逗乐，今日是林千亭被哑巴的话逗得笑倒在桌上。
拎着盆的徐少阳愣在了原地，看看盆，看看林千亭。
好像确实从始至终，林千亭只是抬手指了指这水，没让他全都往身上泼。
虽然有些气，但是是他脑子没转过弯，也怪不了别人。
洗干净了手，徐少阳从哑巴的手里接过早饭三两步就往楼上赶，推开门的时候，声音响亮得楼上楼下都能听见：“爹！”
声音里充满了悲愤，不知道还以为是他爹出事了呢。
“爹，我摔了！”徐少阳继续委委屈屈地跟他爹告状，徐门主大概是觉得丢人，掩上了门，叫人一时间听不清里面的动静了。
楼下的阿大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这徐少阳……”
未尽的话语里皆是调侃。
顾无涯倒是对于徐少阳和他爹那么亲近有些淡淡的羡慕。
而耳边属于林千亭的笑声突然消失了，顾无涯下意识转头去看。
林千亭的眼神中带着叫人看不清的情绪，怀念和怅惘，但与眼神不符的是还微微上扬的嘴角，像是忘了放下。
“阿大，你看这店里皆是些江湖莽夫，你在这里干活多危险啊，你就跟我回去吧。”娇小姐的话打断了顾无涯探究的眼神，也唤回了林千亭的神志。
看着林千亭重新清明的眼神和放下的嘴角，顾无涯意识到，刚才看起来很有深度的神情，也可能只是林千亭在发呆而已。
娇小姐的话还在继续，阿大的神色已经不太好看了。
阿大站定，改变了一早上躲着娇小姐走的情态，神情严肃地对她说道：“客栈里的客人，在外人看来或许是江湖莽夫，但在我眼里他们都只是各有性格的侠士而已。刚才的徐公子看起来虽然玩世不恭，但光是孝心就超过一般人许多。”
“但是他刚才……”娇小姐似乎还想辩解些什么。
阿大有些失望地摇头：“你觉得他的行为看起来有些笨拙，那只是因为他着急上去见父亲一时间来不及反应而已，若是在平时他又怎么会被骗呢？”
“我……”娇小姐面露迟疑。
阿大：“承蒙林小姐厚爱，但阿大与你终归是两个世界的人，我说过我们在很多方面都有不同，下次你还是不要再来了。”
说完阿大就端着铜盆离开了大堂，去后院打水，决绝的背影让他身上顿时多了些十分吸引人的东西。
娇小姐看着大堂里看戏的众人，不舍而懊悔地看着阿大的背影，但最终女子的矜持让她没有追上去，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想着阿大刚才掀开门帘往后走的决绝风姿，顾无涯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理解了为什么阿大相貌平平却依旧能惹得娇小姐动心，甚至让所有人客人都很喜欢他。
但与此同时一种违和感也渐渐升起，挥之不去。
他下意识去看林千亭和哑巴的反应，想知道他们有没有觉察到什么不对。
哑巴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而林千亭看着屋外，手指轻轻地搭着桌面，似乎在思索些什么，也可能是单纯在发呆。
毕竟林千亭身体虚弱外表聪慧的样子太能骗人了，让人一错眼就会觉得这是个愁思满身的国士。
午间饭后，屋外的雨雪已经停了，天气却迟迟没有放晴。阴沉沉的氛围，让往日的常客也都懒得出门，客栈的生意显得有些冷清。
林千亭跟猫拨弄弹珠似的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算盘，然后提笔在账本上写下一个数。
“我打扫完了。”走路没声的顾无涯端着水盆出现在了林千亭的身后。
当即林千亭就被吓了一跳，一笔重重的墨痕就出现在了账本上。
“你，你恐吓掌柜的，月钱减半！”林千亭抬手拍着自己的胸前顺气，一幅被吓得下一刻就要驾鹤西去的样子。
顾无涯向来沉默的神态让人分辨不清他在想些什么，但是微微抿起的唇隐约透露着他的歉意。
林千亭还在安抚自己因为受惊而错跳的心，下一刻就听见顾无涯说道：“错了。”
林千亭疑惑地抬头：“什么错了？”
顾无涯指了指林千亭的手，但又觉得说不清，就朝林千亭伸出了手。
林千亭不明所以地看着顾无涯的动作，下一刻，就被人从椅子上托了起来，双脚离地。
托着林千亭的顾无涯，看着林千亭因为怔愣而微微睁大的双眼，莫名地想起来小时候在教里遇见的一只猫。
也是这样，呆呆的，当他托着它两条前爪提起来的时候，被拉长成了好长的一条猫。
那猫后来病死了，大概是移情，看着此时林千亭病弱唧唧的样子，顾无涯难得多了些耐心，刻意放柔自己的声音说道：“要一边跳一边拍。”
林千亭这才反应过来顾无涯说的错了是什么意思。
民间的土法子，据说小孩子被吓之后，要一边捏耳边一边喊自己的名字，然后跳三下。这样被吓出去的灵魂才能回来了。
“等等。”林千亭产生了不祥的预感，但是在他阻止之前。
顾无涯已经托着他跳了三下。
举起，放下。
举起，放下。
举起，放下。
等到顾无涯举着林千亭把他安置回椅子上的时候，林千亭觉得自己的心跳已经平稳了，就是脸上的呆滞表情一时间收不住。
顾无涯看着林千亭已经没事的样子，便端着铜盆走了，只是一步刚迈出的时候，迟疑了一下，刻意加重了自己的步子。
但若这样养成习惯，以后潜行任务可能会引发麻烦，还是在腿上绑重物，这样还能锻炼轻功。顾无涯想着。
被留在原地的林千亭，满脸呆滞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揪着自己的耳朵原地跳了三下。
听到动静的顾无涯回头：？他怎么又被吓到了？
作者有话说第4章 被吓到之后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