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Alias

14、缘尽

　　京城里，皇宫中。我奉懿旨进宫晋见李贵妃。

　　一踏进这宫门，我就浑身不自在。谁叫着宫里的规矩这么多呢？可是想想，就算这是做人的代价吧，也就忍了。

　　进了风仪宫，参见娘娘。李贵妃客套了几句，便示意宫女倩儿看茶。一会儿，一只盘子端了过来，上面两只青花盖碗。

　　李贵妃掀开盖子，轻轻吹了一口气，呡了一口。

　　我接过茶来，“谢娘娘。”刚好也渴了，喝了一大口，呛着了。左右宫女赶忙掏出绢子来替我擦试。

　　李贵妃眉头皱了几下，清清喉咙，“这是上好的碧螺春，我让人刚沏的，你喝得这么快，什么茶味也没有了。”

　　我叹了口气，小声嘀咕着，“什么好茶，还不如自家的泉水好喝呢。”

　　左右宫女忍不住笑了几下。

　　李贵妃咳了几声，屏退了左右。“小玉，你现在也是将军夫人了，一举一动，可要像个样子，不要口没遮拦的。”

　　“是。”

　　“还有，”李贵妃的目光落到我一身装束上，叹了一口气，“穿得还这么素净，我上次不是送了几箱绸缎给你，也好拿出来做几件新衣裳阿。”

　　又不过节又不什么的，穿那么好给谁看啊。我心中嘀咕道，嘴上还是应付着，“娘娘说的是。”

　　李贵妃略正了正神色，“小玉，有句话说得好，‘出嫁从夫’，既然你已经嫁入将军府，今后就是一家人了。今天我叫你来，是有几句话想要吩咐一声。”

　　“贵妃娘娘请讲。”

　　李贵妃望了望左右，“你在府里，可有前线的什么消息没有？”

　　“最近，不都是捷报连连么，这可是好消息啊。”

　　李贵妃笑了一下，“有时候，好消息不一定能带来好结果。”

　　“娘娘这是何意？”

　　李贵妃稍稍凑近了些，“你听说了么？渊儿免了那些藩王家眷的死罪，把他们都押往京城了。”

　　“这——有什么不妥么？”我一脸茫然。

　　“真是个孩子，” 李贵妃摇头，“皇上的意思，是让他斩草除根。这下他可好了，滥发善心，倒是给自己赢得了好名声，可是皇上那儿呢？”

　　我不语。

　　李贵妃继续说道，“虽然说，将在外，君令有所不收。可是他要知道，他的主子，只有一个，那还是皇上。他得罪不起。”

　　我惊诧地抬起头。

　　“一家人不说二话。” 李贵妃继续说道，“想当初，齐渊虽然骁勇异常，但毕竟刚刚二十出头，皇上为什么让他当了大将军。一方面，是因为他本人的确是个难得的将才，另一方面，还不是为了压制太尉——那可是当朝的国舅，就是骄纵得有些过头了。”李贵妃说道这里，顿了一顿，“可如今，他齐大将军的声望如日中天，快要功高盖主了。你懂我的意思么”

　　“请娘娘明言。”

　　李贵妃叹了一口气。“本宫的意思，就是希望你多告诫他，凡事不要自作主张，要遵循圣上旨意。皇上说什么，那就是对的，这下懂了么？”

　　“懂了。”

　　***

　　三天后。

　　一曲终了，我转过身来，“你明白了么？”

　　“听你的琴声，好像有归隐之意。”齐渊略微皱了皱眉，“是么？”

　　我走到他跟前，认真地问道，“你不是说，等这一仗打完了，就卸甲归田，和我一起过平常人家的生活么？”

　　“可是——”

　　“可是什么？难道，你割舍不下这些荣华富贵，功名利禄？你看古时的王侯将相，不过最后都是黄土一抔，掩埋于斯，徒留虚名罢了。”

　　齐渊不语。

　　一阵凉风吹来，木质的窗棂咯吱一声响，齐渊捡起一件披风，给我披上。“小心着凉。”

　　我不语，靠在他身上，心事重重。

　　“你在担心什么？”齐渊问道，“我能感到你的心跳得厉害。”

　　我抬起头，“我是担心你，站得越高，跌得越深。难道，你只看到自己前程无可限量，却看不到面前的深渊么？”

　　“你是怕我再遭奸人陷害”

　　“恩。”

　　“别怕，我行事光明磊落，才不怕小人谗言呢。总会逢凶化吉的。”齐渊一面说着，一面把我搂得更紧了。

　　窗外的雨声，时而舒缓，时而急骤。

　　****

　　数月后。

　　房梁上的宝剑发出一道剑光，像一条耀眼的白练，直射到我身上。

　　一个道人突然从一旁闪出，大喝一声，“将军快动手！”齐渊仍有几分不忍。

　　道士急了，抢步上前，将齐渊手中之剑夺了过来，一把朝我刺来。

　　我虽为剑气所伤，但并非动弹不得。

　　几个回合过后，道人一看占不了上风，求胜心切，下了狠手。

　　我猝不及防，被他刺中右臂，青色绸衣上立刻现出一抹触目惊心的鲜红。

　　道人一边得意着，一边趁势继续朝我刺去。忽然，他神情一僵，手臂立在半空。却见一柄剑从他胸口刺出。

　　刚刚一直楞在旁边的齐渊忽然出手，用另一把剑刺穿了他。

　　“你——”道人话未说完，便直勾勾地朝后面倒了下去。齐渊将辟邪宝剑从他手里夺了过来。顺便踢了他一脚。

　　众人听到声音跑了过来，齐渊一面扶住我，一面吩咐卫士道，“这个人是鲁王余党，前来行刺于我，误伤了夫人。我已经把他杀了，你们把他抬下去。”

　　众人散开，齐渊扶着我进了房间，把门关上，“你不要紧吧？”

　　我冷冷地回答道，“托你的福，我死不了。”

　　齐渊急了，靠近几步，“怎么了？我已经把那道士杀了，没事了。”

　　“没事了？”我苦笑一下，“那你知道，我是什么变的么？”

　　齐渊愣了一下，“你怎么了？”

　　我惨笑一声，“我是千年竹妖，你放心，我很快离开，不会再牵连你了。”

　　齐渊愣住了，“我已经杀了那个臭道士了，你还要我怎么做？”

　　我苦笑，“可是你犹豫了，挣扎了，不是么？如果你还像以前那样在乎我，一开始就不会站在那里，看我和他单打独斗了。”

　　“不！”齐渊一下子像发了狂，一把将那辟邪宝剑从桌上抓起，朝窗外扔去。“扑通”一下，剑入泉中，溅起一股几米高的水柱。

　　我摇头叹道，“你这又何苦呢？”

　　屋外忽然有人敲门。管家的声音响了起来，“大将军，皇上急宣你进宫。”

　　齐渊大叫一声，“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他把我揽在怀里，喃喃地说，“小玉就是小玉，谁也改变不了。等我回来。”

　　他不明白，我们的缘分已经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