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沁图说》毒伯爵斯内普

2、一

　　吕归尘在天色未艨时便醒来，他的梦似乎被人一脚踩漏了。掀开帐车的毡帘，四周尽是沉默前行的马匹。虎豹骑的战马包扎着及膝的蹄裹，远处是擎着墨色底子绣金菊花大旗的下唐人。□□的走马踏在草叶和泥淖中毫无声息。
　　帐车微微地颠簸，马夫在辕架上瞌睡。九天之前大合萨厉长川选了九十九头黑山羊和九十九头白山羊祭了盘鞑天神。英氏夫人用碱水给世子洗过头发，用茶水浸了。用羊奶沐了手脸，换上新的棉袍和丝绸腰带。他是即将送往东陆下唐国的质子。
　　小合萨颜静龙在大君金帐中点了九盏羊油灯，往来的人像铁线河春天的汛水一样来了又去了。投下一排又一排的影子，有些人他熟悉，更多的人不认识。是各大氏族的那颜。
　　吕归尘独自坐在大君金座的下首，笛子捏在手里。他困了，却睡不着。他把睡眠丢掉了，可那些血性的蛮族汉子们不会这样。大哥，二哥，三哥，四哥。木黎将军。就算是明天要死了，今天照旧是一夜好梦。梦里有草，有蝴蝶，有奔跑的云。草原上是没有失眠这个词的。
　　他也感觉饿得慌，可肚子里满满当当，刚吃饱。淡淡的阴寒顺着喉咙流下去。让他唱不出歌，也吹不出笛子。寂寞让他变哑了，可草原上同样也是没有寂寞这个词的。
　　他是质子。要前去的是下唐国的南淮城。那里风软，雨多。有高大的屋子，没有草原。没有海子上飞过的鸿雁。

　　吕归尘想了想，将帘子掩上了。东方已经泛白。被人划了一刀似地，流了血水一般的红出来。
　　他听到骊龙驹打着响鼻。是边上的卫士牵过来的。这本是大君的战马，被赐给了南行的世子。东陆人总是善于看别人的颜色，他们每个人都有一颗狐狸的心和一条抹了奶油的舌头，闻上去香喷喷的。却同样善于在背后扭断人的脊梁。
　　没有人和他说话，他习惯了。从前也没有，苏玛从不开口。他奇怪自己为什么不也是个哑巴，但盘鞑天神给了他舌头，就再也收不回去啦。
　　夜里北辰的铁光褪去，太阳升起来。吕归尘闻到了咸涩的水的味道。他听那些东陆人说，他们要从天拓海峡南下，直至下唐名港衡玉城。海路比陆路快。海里全是水，站不住人却行的得船。羽人的木兰长船，东陆人的龙首楼船。
　　他从前就知道，很多穷得过不下去的牧民就把最后的一点牛羊折成钱交给东陆的行商，行商就在船上给他们留一个位子。渡过海就是东陆，那里种稻子一年三熟。
　　天全亮了。盘鞑天神太阳的那只眼睛睁开，大地摇晃着。把所有人的梦都摇洒了。吕归尘知道自己哥哥们的梦里出现了白色带黑斑纹的豹子尾。
　　他们的梦全都只有黑白两色，单调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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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尽量用一种平实的语言写九州的部分……嗯嗯，少用形容词，古朴点，但愿不会雷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