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你一世》锦书难墨

13、第 13 章

　　此言一出，裴云鹤立马沉下脸，扭头看一眼北尘谕后者吃了药睡得正熟。裴云鹤摇摇头，“除了你就是殷煜。他们知道是我的蛊虫？”
　　“那怎么会知道，”俞风归的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厌恶与嘲讽，“他们只是碰巧拍下了你鬼鬼祟祟进去的全过程。这下连你的徒弟都脱不了干系。并且，他们还发现了乱葬岗的那具尸体……没有拍到是谁杀的，所以……”俞风归慢慢踱步到裴云鹤身侧。
　　他冰冷的语气伴着灼热的呼吸一个钻进心里，一个喷到耳上。“南风不语就自动认定是你杀的。现在可倒好，你还真的送上门来，还带着你的宝贝徒弟，”俞风归抱臂站在一旁，“没见过傻到这个份上的。而且，知道是谁让我把东西送到你们手上的吗？”
　　绕了一大圈，又是回到原点了。找到俞风归非但没有解决问题，反而让事情更加棘手了。一开始就是那人找到俞风归的，他这么做，就是为了让自己和俞风归待在一起。
　　“别跟我说是那个变态。”
　　“叮咚”俞风归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扔给裴云鹤，“看看眼熟么？”
　　裴云鹤打开盒子，一对精巧的耳环静静地躺在盒子里。一左一右分别刻了两个字“裴”和“俞”。裴云鹤拿着盒子的手止不住的颤抖，“这是……”
　　俞风归很自然地接上话，“我妹妹，俞鸣蝉的耳环。当年是你亲手送给她的东西。”俞风归一把拿回来，自顾自的开始说，完全不看裴云鹤苍白的脸色。“那个人跟我说，鸣蝉没有死，只要我肯去送那个阵法，并且按照他说的做，他就把这对耳环给我。否则……”
　　俞风归的眼神里寒光乍现：“就是她的一双耳朵。鸣蝉消失之前，戴的就是你送给她的耳环。”
　　不知不觉就被人牵着鼻子走，而且这一切的铺垫在十五年前就已经开始。裴云鹤简直不敢细想，此刻已是一身冷汗。那个人早已经对我们知根知底。想到这，裴云鹤不禁一乐。
　　俞风归面色不善，没好气的问一句：“你笑什么？”
　　“没什么，做到这个份上，不管你想不想，漾洲你是待不下去了。乖乖跟我去西域吧!”
　　“开什么玩笑？鸣蝉要是活着，我必须去找她。”
　　“十五年都过去了，你走南闯北，哪里没去过？你找到了吗？就说那个人，他会让你找到他吗？没准被逼急了，你的妹妹就真的死了。”
　　俞风归不得不承认，裴云鹤说的话字字在理。“那你说怎么办？”
　　“没准在你经历了一些事情后会想，早知如此，不如不见的好。你找几个人，让他们盯住这里。尤其是廖深。”
　　俞风归忍不住问：“难道我们在这里碍着他们的事了？”
　　“也许你走了对他们帮助更大。没有用的人和东西，是不可能留下来的。无忧门之所以被毁，是因为那个魔界的缺口远比一个下三滥的门派要有用的多。人们总是用利益来衡量事物的存在价值。如果鸣蝉还活着，那么她的价值就是让你更听话。”
　　俞风归看他平静的脸庞，仿佛能听到他内心深处怒吼的波涛。“你知道了又怎么样，还不是赶着往人家挖的坑里跳？”
　　裴云鹤好不容易装出来的正经一下子就破功，“你讽刺一句心里特舒坦是吧？怎么样啊，滋味比不比吃坨狗屎还让人回味啊!”
　　俞风归眉眼稍弯，忍不住的露出一丝笑意，嘴上还是不饶人：“你吃过啊？怎么听你这语气是想让我夸你呢？行行行，小爷心情好，夸你两句。你这厚脸皮，堪比那烧锅的灶台，被人摆了一圈还傻乐，心态可呀啊!连我都羡慕。”
　　裴云鹤咬牙切齿，忍住了想要暗戳戳的给他喂三斤蛊虫的冲动。“羡慕啥，说的跟你的脸皮就比我的薄一样。嘴皮子这么利索，跟小刀片似的。不去自省台说道说道我都替你不值。你最好现在大摇大摆的滚出去，把那些人挨个搓一遍，没准人家一开心，还能给你开个专场。”
　　“我去说道说道怎么能少了你，你不如趁此机会让大家重新认识你一下，那些谣言啊，绝对不攻自破……”
　　简单点说，北尘谕是被吵醒的。真是秋天了，不仅天干物燥，就连上了年纪的老男人都燥掉一层脸皮。北尘谕托腮，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两个干燥的老男人跳着脚吵架。屋子里的火药味连呛人的草药味都压不住。
　　好在北尘谕此时的小肚子又咕咕直响，打断了俩人剑拔弩张的对骂。
　　俞风归绝地反击：“忘了你现在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师尊，还负责奶孩子呢!辛苦吧？干不下去趁早把这个小东西扔到悬崖下去。”
　　裴云鹤一下被噎住了，黑着脸掏出点心扔给北尘谕。北尘谕心想：我就吃个东西，这也能中枪。
　　屋里的人吵得不可开交，广场上两个帮派也是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唾沫星子四处乱飞。
　　落笔成锋的掌门是个须发尽白的老者，名叫俞惜缘。坐在广场的老槐树下，捧着他的养生大茶缸，气定神闲的说着咄咄逼人的话：“你看你看，饶了一大圈子，你怎么又扯回来了？只不过是找到了一把剑，一瓶不会咬人的小虫子，怎么就能说归儿杀了那个徐……徐啥啥。你这不是强词夺理吗？而且裴云鹤我是了解的，他怎么可能会狠心毁掉自己的家呢？”
　　南风不语的领头人还真的不语了，既不反驳也不赞同。只是听着他略带口音的“归儿”二字，看着大茶缸上一只憨态可掬的绿毛龟，莫名很想笑。
　　俞惜缘撮一口茶，笑呵呵的说：“照叶队这个理，你现在站在这儿，我们前些天丢的鸡仔是不是你逮去吃了？”
　　叶寻当然听懂了他的意思，“我并没有说徐垚森的死一定与俞风归有关，但俞风归的佩剑凤娘确实就在现场。此事若不说清楚，怕是会给贵派蒙羞。而且，”叶寻掏出一个瓷瓶，“这瓶蛊虫确确实实的是从俞风归的身上搜出来的，他也承认是他养的。”
　　俞惜缘有些怀疑叶寻的怀里是不是藏着一个百宝箱，不然他怎么能掏出这么多东西。“况且，”叶寻摸出一块水晶，里边不知记录着什么。
　　“裴云鹤拿着蛊虫，真的不能再真的回到了无忧门，出来时可带了不少东西。”叶寻脸上胜利者的微笑更加明显。“毁了无忧门，裴云鹤也没去西域，他在这里举目无亲，我不相信他不会来找俞风归。”
　　好不容易消停了一会儿，在屋里的硝烟弥漫，还没散出伸手远的能见度时，俞风归又自愿当了根会自燃的火折子。“唰”的一下擦着火，“说起来你为什么要蒙着脸？我可以认为这是愧对于我的表现么？”
　　裴云鹤狠狠地剜北尘谕一眼，小崽子牙没长齐倒是挺利。“你是不是自我矛盾啊，刚刚不还说我脸都丢尽了？还有你是多长时间没有好好审视你自己了？要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啊？那还真是不好意思，我最近有把心思写脸上的习惯。”
　　“怕我看出你的不要脸吗？没事，早习惯了。”
　　“说的义正言辞，别不是连这仨字都不会写。看在咱俩吵了这么多年的份上，我劝你一句，出门裹得严实一点。不知道你全身上下都散发着‘老子最厉害’的欠扁气息吗？”裴云鹤深吸一口气，“还没你的蝙蝠屎好闻。”
　　“喜欢闻？幺三斤回去泡澡吧!要不我现在就给你做个香囊，天天挂身上，走哪闻到哪。”
　　“别介，一闻那屎味就情不自禁地想起你。太招人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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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尘谕一直不知道这俩人吵架的意义与坚持吵架的乐趣在哪里。北尘谕觉得自己现在就是铁板上的肉，时不时翻个面煎你一下，直到外焦里嫩……
　　这大概就是一个乐于挤兑人但不轻易发功，一个总是忍不住挤兑人，结果反过来自己被挤兑的故事。北尘谕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端正态度，没由得感慨良多，简直想给他们拍拍手。
　　俞惜缘实在不知道南风不语的人哪里来的底气，把这两件事搅和到一起的。唯一理出头绪的就是，这只疯狗一口咬定俞风归跟裴云鹤联合弄死了徐啥森。而且连带着毁了一个门派。这当然是表面上的意思，说白了就是怀疑这两孩子串通魔界。
　　俞惜缘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感觉裴云鹤就在不远处。哎呀，先去瞅一眼。
　　“怎么样啊，俞掌门。先不提俞风归的啥，咱们就事论事，没有针对谁的意思。”叶寻信手指点江山般的食指对准了裴云鹤站在乱葬岗里的画面，“这个人可是你们落笔成锋的弟子。裴云鹤嫌疑不小，贵派难道还要放任不管吗？你们的弟子会怎么想呢？为了一个无关紧的人，就把自己的弟子置于危险的境地。”
　　众多弟子整齐划一的目光利剑一般地刺向俞惜缘，“说的再好也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拿不出证据，而且我这儿也没有你要的人。裴云鹤会不会来这儿只是你的推测，怎么，叶队是要搜山吗？”
　　叶寻似是料到他回有这样的反应，只是冷哼一声，“俞掌门是要袒护到底了？”说完他在台下逡巡一圈，眼神似有似无的盯住了一个人。大方的从怀里逃出一张文榜，抖落在众人眼前。
　　“自省台亲自签发的逮捕令。”
　　人群中的一个弟子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猛地上前一步，开口的声音还在颤抖着：“掌门，裴云鹤早在十五年前就该接受自省台的调查了。那时死的人，现在还尸骨未寒，这样的人如若再放任不管……”
　　“够了!”俞惜缘硬生生地打断他的长篇大论，却管不住台下人的议论纷纷。当年的事，人们只知道大概，知道裴云鹤也参与其中的，肯定是有人事先告诉他了。这就是有人谋划好的一个骗局。
　　俞惜缘突然平静下来，早就布好的棋局现在终于开始了。当年魔界不甘掉落时空化印门，自决要前三大门派陪他们玩一场。只要能毁掉任意一个，魔界就有能力重新出来。
　　他们这三大门派不过是别人手里的一颗棋子。执棋人的旨意，是无法违抗的。
　　叶寻这时挺着胸脯站出来，自认为代表正义，“俞掌门，大家和不幸遇难的冤魂需要一个公道。”
　　“公道自在人心，我能给你的，不过是你选择相信或不相信的说法而已。但真相就是那样，哪怕不如你所愿，你还是要相信，你没有别的选择。既然你肯站出来，就要承受后果。”俞惜缘慢吞吞的站起来，声音发干：“死的人冤不冤，你说了可不算。神一，开始了。”
　　叶寻终于注意到俞惜缘身后的一个戴面具的男人，抬头的瞬间，他那死寂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难耐的激动。而自己的在他眼睛里的倒影平添了一丝慌乱。叶寻没由来的心悸。
　　他那低沉喑哑的声调发出了最后的宣判：“开始了，这边请。”一摆手将人引进了山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