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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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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幼微被禁足了,爹爹心疼她,不愿意再让她涉险。
她在面无表情的在桌子前坐了一个时辰,下垂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整个人笼罩在一股压抑的氛围中。
寻桃和寻秋小心翼翼的守在她身后,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严幼微突然动了,取下头上一只鸯花簪,捏在手心,径直向房门走去。
"咯吱"一声,明媚的阳光倾泻进房间,驱散所有黑暗,和曦的阳光洒在她白皙水嫩的脸上,渡上一层淡淡的光晕,长卷的睫毛弯成一道浅浅的弧度。
暗卫从树上跳下来,躬着身子冲她行礼:“小姐,老爷吩咐我们守着您,不能让您出门。”
严幼微嘴角掬着一抹笑,慢慢的将脖子上缠绕的绷带解开,手中的鸯花簪抵向脖间跳动的脉搏间,那里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纤弱得透明,好像只要用一丁点力,就会破。
“若我瞧得没错的话,你们的暗卫长不在这儿,如果你们想要和他一样的下场,就拦着我,若是不想,就带我去寻爹爹,说不定我还能为他求个情。”
暗卫们睽睽相视,片刻后:“小姐,请跟我来。”
严幼微随手将发簪插回发间,丫鬟们替她包扎好脖子,跟着暗卫进了乱石嶙峋的假山中,假山中藏着暗道,在树荫的遮挡中,根本看不出来。
暗道里很黑,光滑的石壁两边点着油灯,光线昏黄,却能见着道。
越往里走,那股潮湿干枯的血的味道,愈发浓郁,回响着刺耳的惨叫声和哀嚎。里面的温度比外面低了好些,她忍不住将手揣入袖中,抵御这森森寒气。
地牢的入口守着四个人,他们见着严幼微十分诧异,微愣后,弯下身子行礼:“小姐。”
“嗯。”她应了声,绕过他们向里走去。
“这......”守卫们不敢拦着,便想先行一步去向老爷报个信。
他刚迈出脚,便听见一声娇娇柔柔的声儿,“站着。”
他被吓了一跳,小姐后脑勺可没长了眼,怎么知道他的动作。他日日守在这阴暗的地牢中,耳边长期充斥着囚犯们撕心裂肺发嘶吼,那听过这么娇柔的声音。
莫不是见着娇滴滴的小姐,出了涟漪的幻听。
他尝试着,轻轻将另一只脚踏了出去。
“唰”的一声,一把锋利的剑,架在他脖子上,寒气顺着颈脊蔓延进全身,他整个人颤抖起来。
他低着头,看着前方那双粉色的绣鞋渐渐走远,那柄剑才离开。
严幼微一直走到最里间,才见着严乡绅,他端坐在太师椅上,面无表情的脸上带着股狠劲,他旁边的下人眼尖的看到了严幼微,在他眼前嘀咕了几句。
他又无奈的叹了口气,望向严幼微道:“乖女,你怎么来了。”
严幼微走进了牢房,秀气的眉头微蹙,房间里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浓得有些呛人。
“爹爹,我不想被关在房间里。”说着她声音有些哽咽,微微抬头,将眼睛往上一仰,“我在病床上躺得太久,想像正常人一样,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话一说完,她耷拉着头,蝉翼般的睫羽垂着,轻颤了一下。
这一颤仿佛颤在严乡绅的心里,隐隐发痛,让他想起了往事。
妙旋生产之际,军中打了胜仗,他告了假,马不停蹄的赶回家,不曾想见到的是,妙旋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吊着最后一口气,只为再见他一面。
她走时,身旁的婴孩似乎感应到了,突然哭了。
他将孩子抱起来,那么轻,那么瘦,连母乳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就没了娘亲。
孩子还没有取名,妙旋等着他回会来取,他看着孩子小小的脸蛋,取名为“幼微”。
丫鬟告诉他,边关战势吃紧,妙旋担心他的安危,夜晚愁得睡不着,再加上孕吐得厉害,吃多少吐多少,身子日渐消瘦,好几次都险些流产。
幼微在娘胎里没养好,瘦得厉害,他害怕她会像妙旋一样离他而去。
军力如山,很快他满怀悲痛的回了军营。
安定侯见他从家里回来后,就整日神不守舍,便问了缘故。
安定侯少年时,年轻气盛,隐藏身份在军中当了个小小的百夫长,他那时也是百夫长,他们一起经历了大大小小战役,一起出生入死,年龄也相仿,便结成了异性兄弟。
他心中的苦闷太多了,便倾诉给他听,告诉他自己准备告解甲归田之事。
安定侯听了后,为之震惊,此战大捷后,剩下的只是收尾之事,不出两年战事便能歇了。就是封官加爵,靠赏三军之时,他此时解甲归田,便是将大好的的前程,抛之脑后。
安定侯耐心的劝解他,开导他,只是他等不了,他等不了两年,幼微也等不了,他不放心任何人替他照顾女儿。
幼微是他的心肝儿,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他从来拒绝不了她的要求,就算他再不舍,也会尊重女儿的意愿。
“你想自己选为你替嫁之人,爹答应,只不过爹不能让你再混迹在那群人中,利益会使人不择手段,爹爹怕她们再对你不利,你恢复身份,她们才不敢造次。”
“爹爹,您的意思是。”
“爹想让你现在就选,今日我眼皮跳得厉害,怕再生事端。”
严幼微沉默了一瞬,剩下的三人中,庆芸最让她满意,模样生得美艳动人,气质稳重又不露怯,身材更是高挑丰韵,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
既然是替自己嫁人,自然也希望她能受宠,过得幸福。
“那我选庆芸,就是不知她愿不愿意。”
“这个爹去处理,你不用担心,对了,爹再给你几件防身的物件,千万要保护好自己。”他眼神示意管事去拿。
“谢谢爹爹,女儿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不让爹爹担心。”她偏过头,刑架上绑着一个黑衣的男子,他裸着上半身,蜜色的皮肤上的布满了狰狞的鞭痕,猩红的皮肉翻涌,鲜血流了一地。
严幼微倒吸了一口凉气,小脸吓得惨白,她红了眼眶,自责道:“爹爹,是女儿吩咐他们不到危机时刻,不要出来的,不怪暗卫哥哥,都是我的错。”
严乡绅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目光阴桀的盯着暗卫长:“若不是庆芸姑娘出手相救,我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他整张脸绷得紧紧的,一股不可遏制的怒火燃烧着,他像野兽一样暴起,拿起桌子上带倒刺的鞭子,狠狠的向暗卫抽了下去。
这一鞭用了十分的力气,血肉四溅,鞭子离开暗卫长的身体时,带走了一大片碎肉。
暗卫长发出喑哑的焖哼,头垂得底底的,凌乱的秀发挡住了整张脸,看不出表情。
很快严乡绅又扬起了第二鞭,严幼微上前紧紧的保住了他的手,她才发现乡绅爹的手在抖,手背上的青筋暴起,似乎在害怕什么。
她惊讶的望着乡绅爹:“爹爹......”
严乡绅手中的鞭子瞬间掉落,嘴皮颤抖着,良久,他才开口道:“幼微,你不能出事。”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暗藏着浓浓的不安,严幼微听在心里,像是被刀捅了一样难受。
她像发誓一般,郑重的承诺道:“爹爹,女儿绝对不会出事,经过昨晚的事情,我便知外面的人有危险,若是没有爹爹派的暗卫保护,我怕是没了。我害怕,但是不是害怕死,我害怕,如果女儿死了,爹爹该怎么办,会有多痛苦啊,所以我把她杀了。爹爹,女儿并不懦弱,所以,请相信我。”
严乡绅望着女儿坚定的眼神,心里被安慰了不少,他很庆幸,女儿并不像表面那般柔弱。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柔弱的女子若想保护自己,就得像菟丝花一样依靠强者。
他并不想让女儿成为菟丝花,他想女儿成为强者,只是这样未免有些难为她了,他还是希望女儿活得无忧无虑的,不想让她见识世界的肮脏。
“爹爹相信你,爹爹永远是幼微坚强的后盾,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他突然笑道:“乖女,你到这里是想给他求情吗?”
严幼微眼睛一亮,欢喜的说道:“爹爹,您怎么知道,您是答应了吗?”
严乡绅亲昵的点了点她精致的鼻尖:“你是我闺女,你想什么我当然知道。”
管事端来一个小匣子,里面呈放着几件暗器,严乡绅取出一枚精致的水晶戒指,戴在严幼微的手指上:“这叫回天,回天无术的意思,戒指内部有个小小的机关,扣动会发射一枚细小的毒针,毒针很小,肉眼几乎无法识别。回天里面有三枚毒针,此针一旦进入皮肤,中毒者瞬间昏迷,无声无息的死在梦中。”
他事无巨细的给严幼微解释了其他暗器的用法,随后说道:“其他的你先拿回去看看,身上也不必带那么多,有暗卫保护,加上这戒指,足够防身了。”
“谢谢爹爹,只是,我可以先把暗卫长带回去吗?他流了好多血,我怕他会死。”地上的鲜血已经凝固成暗红色,他的呼吸声渐弱,整个人一动不动的,若是忽略满屋子的血腥起,他像影子一样没有存在感。
严乡绅点了点头,管事拿钥匙给暗卫长松开了桎梏,没有支撑,他一下子摔在地。
严幼微望向身后,暗卫门得令,将暗卫长抬了出去。
“爹爹,那女儿先回去了。”
“嗯,你先回,我还有事处理。”
严幼微出了那间囚室,余光中看见,旁边那间关着个女人,正是对她行凶过的丁婉儿。
她看见严幼微,吓得一哆嗦,连忙往墙角缩,她什么都听见了,严乡绅对自己人都那么残忍,肯定不会放过她的,她的下场只会更惨。
她慌张的从墙角跑出来,抓着囚室的围栏,哀求道:“严小姐,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鬼迷了心窍,才会对您行凶的,求您发发慈悲救救我,我愿意一辈子给你当牛作马,报答你。”
脖子突然在这时隐隐作痛,丁婉儿勒她脖子时,让她想起了上吊自杀那天,以为能解脱,却不知濒临死亡的时候是最痛苦的,绳子嵌入皮肤的疼痛,脑子里炸裂的刺痛。
想自救,却毫无办法,只能绝望的任由意识模糊,身体在空中绝望的痉挛。
严幼微没有停留,只淡淡说了句:“可是,我脖子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