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衣沄

23、君思我兮然疑作

　　山外面的世界变得很快，用不了太久的时间就实现了改天换地，新时代的信号已经到来，而叶深的通缉令还挂着，人们都在好奇，这个人去了哪儿？

　　怎么会有人消失得如此彻底，一点痕迹都找不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秋只想带着叶深沉沦在不问春秋的情欲中，他想，如此时间就会过得很快，他也不用面对叶深的另一副模样，另一副冷血无情的模样。

　　只有在床上的时候，叶深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噢，其实不止床上，院子、树林、溪边……还有很多地方。

　　“这是几月了？”

　　叶深总觉得时间过得昏天暗地，自己全然被秋所操控。

　　“这不重要。”时间不重要，白天和黑夜都不重要。

　　“不行，不能再这样了。”叶深要做最后一刻的挣扎，他总觉得继续下去，自己会被秋折腾死，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要以这样羞耻的方式离开人世。

　　不这样，又能怎么样呢？秋有着惊人的体力和动力，他连走神的机会都很少。

　　“我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我快死了。”叶深趴在床上气喘吁吁，秋这才停下来，他其实真的存了几分要把人榨干的心思，如果叶深就这样死了，是不是这一世就结束了？

　　这一世如果算是失败，那就下一世再来吧，要让一个冷血动物爱上自己，本身就有点异想天开。

　　秋放过了叶深，叶深抱着衣服扑通下床，却因为腿软一下摔到了地上，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

　　“噗——”秋却没有管他，只让他就那样趴着，显得很不贴心。

　　眼看着秋走远了，叶深有种幻灭感，他以为秋会来拉他一把，有一种名为“委屈”的情绪突然涌上心头。

　　他这算是什么？被人弃之如敝履地扔了？

　　不过要跑的原本就是他自己啊，叶深将头埋到胳膊处，地上很干净，秋每天都会打扫，有时亲历亲为，有时用了法术一样的东西。

　　叶深切开过秋的很多身体结构，的确和普通人类不同，比如他不会流血，不仅如此，甚至他还感觉不到疼痛。

　　如果人类都有这样的身躯，大概就再也不会畏惧什么战争与瘟疫了。

　　只是花了许久的时间，叶深都没能明白秋到底是由什么构成。

　　他忽然想起，秋说过，自己是有心脏的。人类心脏的作用是为了供氧和输送血液，那……

　　秋其实是没有呼吸的，也不对，有几回，他状态不好时，面色也会泛白，也会喘气。

　　叶深就这样趴着，思考了好一会儿，秋始终没有回来扶他。

　　这可真是一个无情的人！叶深很难得用“无情”一词来形容了他人。只是他不知道，在此之前，秋已经腹诽过叶深的无情许多次。

　　到底是谁无情呢？

　　此刻，叶深觉得是秋，秋像玩玩具一样，折腾自己，折腾得快废了，又任由将他摔在地上。

　　叶深觉得自己甚至有丝丝能够体会到，怨妇或青楼妓子的心情了，这种体会还真让人觉得可笑。

　　不知过了多久，叶深终于觉得自己可以爬起来了。

　　扶着酸软的腰走到门口，外面天光正好，就像多年前，他离家出国留学的天。

　　叶深想起了家里的父母，好像从他进入基地以后就没有怎么见过，他不关心家人，父亲情人很多，母亲就是一个只会怨天尤人的怨妇。

　　直到晚上，秋都没有回来，叶深以为他像以前那样，只是躲到什么山洞里去修行了，过几日就会自己回来。

　　他等啊等，等了不知道多少天，还是没有人出现。

　　“秋！”

　　没有人回应。

　　“秋，你在哪儿？”还是无人应答。

　　这人，到底去哪儿了？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其实，秋一直都在，他只是在一个叶深看不到的地方隐藏着，他想看看自己离开后，叶深会不会找他。

　　结果还不算很失望，叶深好歹还是草草找了几圈，甚至还试图下山过，只是那道结界没有被解除，下山计划以失败告终。

　　一天夜里，秋回来了，拉着叶深又是一通折腾，不仅扰了叶深的睡眠，还让他失眠，浑身从内到外的痛。

　　“你到底是什么变态。”

　　秋笑道：“我哪有你变态啊。”

　　“那些被你杀掉的，分尸的，开膛破肚的，植入病毒细菌的……还有那些泡在水里腐烂的……”

　　“别说了！”

　　叶深感觉非常头痛，这些事如果是在以前被人提起，他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如今被秋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来，他竟觉得难受了。

　　他难受倒也不是因为铁石心肠突然变得有了同情心，主要还是因为忽然觉得自己和那些砧板上的鱼肉没有什么区别。

　　他离开不了这个地方，只能被秋任意玩弄。

　　原来换位处境竟是这般难挨，不，他的处境或许还能艰难一点，往后的日子，秋还是这样，时不时出现，时不时消失，出现的时候一定是叶深猝不及防的时候，离开的时候一定是叶深遍体鳞伤的时候。

　　秋玩得越来越过火，像是在发泄什么怒火。

　　叶深一个人呆着，他不会做饭，只能随便对付，有时候还去山上找野蘑菇或野果子吃。说好听点，活得像个世外高人隐士，说难听点，就是一个野人。

　　秋观察到他瘦了许多，偶尔也会大发好心从外面给他带些现成的鱼肉干粮来，只是这样的机会不多，更多的时候，叶深就是饥一顿饱一顿，形容憔悴。

　　“别走啊。”有一回，事后，叶深终于想到要叫住秋。

　　秋：“嗯？”

　　“别走了，不要扔下我一个人。”

　　“那你倒是给我一个不走的理由？”那表情好似摆明了在说，你不过是一个工具，我用完了自然得扔下。

　　叶深眼里的光瞬间熄灭，他不知道自己能有什么理由留下秋，一个人太寂寞？还是一个人吃不饱穿不暖？

　　有秋在的时候，房子里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的，秋也永远不会饿着他，以前甚至还会主动脱衣服让他做实验。

　　如今，一切都变了。

　　到底是秋变了，还是秋本来就是这样？叶深陷入了沉思。

　　秋最终还是离开了，原因是叶深没有给出能留住他的理由，其实对于秋来说，这个理由很简单，无外乎叶深需要他。

　　只是远离正常的人情世故太久，叶深无法短时间内领悟到，自己需要一个人除了用以工作还有什么作用。

　　叶深感到落寞、孤寂甚至厌世，他觉得自己早晚会被折磨成疯子，在秋的来来去去之间，他早已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那天叶深躺在草地上看着太阳落山时，忽然有了轻生的想法。

　　不如就像这太阳一样，慢慢落下去吧，第二天又是新的太阳，只是也与他无关了。

　　一滴泪从眼角流落，秋感到惊讶，这个人原来还会哭呢。

　　回到家，叶深翻找半天，终于找到了一把菜刀，至于为什么要找半天，因为他对厨房实在陌生。

　　秋心叫不好，立刻现身压制住了叶深。

　　“你想做什么？”

　　“你不会……其实一直在什么地方观察着我吧？”这种认知让叶深更加绝望。

　　刀被收走，甚至在法术作用下化为了齑粉。

　　“一个人呆着很难受对吧？”秋看着缩在墙角的叶深，十分可怜。

　　叶深没有说话。

　　“你需要我在你身边，这样你才能过得好，不是吗？”

　　叶深抬眼，算是认同了秋所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