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食谱有记忆》绿蔓路慢

46、同学会（上）

　　最初收到那则手机讯息的时候，江婷本想随便找个理由推掉，但她那天正和同事在KTV聚会，听了几耳Twins的《朋友仔》，情绪不免有些激动，再加上她又喝了点酒，想起些过去的事，鬼使神差的，便同意了。
　　聚会的时间在五天后的周六，地点定在柳青街上一家名为“徐记”的苍蝇馆——

　　周六。
　　江婷走在青石板路上，望着道路两边的风景，只道自己许久未来，这条曾经分外熟悉的小路如今也已陌生。
　　江婷心底不觉生出几分怅然。

　　“是……江婷吗？”
　　江婷回首，原是雅丽。
　　两人旧日交情一般，如今隔着这许多时光，再次相见，江婷对她更觉生疏。
　　“呀，我就知道是你！”雅丽拍了拍胸口，面上满是欢喜，“我之前就在你后头，因怕错认了人，不敢上前与你相认。刚看你在‘徐记’停住脚步，想着不会再有这么巧的事了，便追上来了！”
　　话说着说着，不觉又带了些嬉闹的意味:
　　“你如今变化大了，不说我，怕是他们见到你也都要认不出来了！”
　　雅丽旧时便是个爱闹人的，如今见着老同学，更是卯足劲地闹她起来。
　　“往年聚餐请你，你都不来。我以为今年你也不会来了呢！”
　　“诶，不对劲儿！今年是邱玮做东呀！他做东，你就来了，你们俩儿是不是在一块儿了？……你老实交代，今天是不是就是他请你来的？”
　　“你不否认我就当是啦……”
　　“也该这样……你们交情那样好，不在一起多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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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俩儿距离“徐记”也就几步路的功夫，雅丽偏跟个小炮仗似的，嘴里噼里啪啦的说个不停。
　　江婷嫌她聒噪，也没理她，她却好似更起劲了似的，说得更是畅快起来，言语中对江婷的近况也更加“关心”，江婷心烦，脚下步子便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些。
　　待两人走到饭店门口，雅丽总算才安静了些——
　　雅丽爱漂亮，见着饭店门口能映出自己身影的玻璃门，便忍不住动手拨了拨刘海。
　　江婷见着，方才舒了口气——
　　天晓得她之前对着雅丽那副故作熟络的关怀笑得有多勉强！
　　江婷推开门，与雅丽一前一后地走进“徐记”。
　　两人一进大厅，便见着老板徐桂差使店员将手上的菜碟往左边角那桌客人处送去。
　　“徐记”的老板亦是江婷发小邱玮的母亲。
　　“桂姨好！”
　　江婷还没走到人面前，便下意识地挥手和她打起招呼来。
　　桂姨常年做生意惯了，未分出心神思考谁人唤她，身体便本能地做出反应，遥遥地先应了声，待人走到她跟前，方才晓得刚才喊自己的是谁。
　　“桂姨好！”江婷又唤了一声。
　　“桂姨，你好！”雅丽也跟着附和了声。
　　“好好好！你们也好！”桂姨素日便爱笑，如今，看到自己多年未见的老邻居家的孩子陡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笑容更是堆满脸上，“昨天小玮和我说你可能也会来的时候，我还不相信呢！现在看到你来了，我这心里真是开心坏了！”
　　末了，又把江婷拽到身边，笑着吩咐她道:“一会儿还是老规矩，人齐了就差人来说一声，我叫后厨给你们上菜啊。”
　　话音未落，人又被后桌的客人叫走结账了。
　　江婷两人被人带到包厢门口。
　　服务员一推门，席上众人皆抬眼望向门口:
　　“今年真是稀罕呀！江婷也来了啊！”
　　江婷笑笑，和老同学们打完招呼，见席间空余了三四个座位，一时不知自己该往哪儿坐，没注意到身旁的雅丽早早地便被人挽着手臂，有说有笑地拉上席间了。
　　这便是她常参与同学聚会的优势了。
　　邱玮最先觉察出发小的尴尬，忙起身将江婷安排到自己身边坐下。
　　“她两既然到了，那我们人就算是齐了。”
　　“开席吧！”
　　见大伙同意，邱玮出门吩咐完店员上菜，方坐回席间。
　　“我等了你半天，看你还没来，还以为你临时有事，不来了呢。”邱玮笑着打趣发小。
　　江婷笑笑，不予回应。
　　贴着江婷坐的短发女子，叫楚倩。
　　从前江婷与她关系很好，可惜毕业后，两人联系渐少，生活工作慢慢聊不到一起，关系就此便淡了……
　　楚倩说，自己现在是做美容顾问。
　　闻言，雅丽艳羡地瞥了眼楚倩，“怪不得你现在皮肤保养得这样好，白皙水嫩的，一点也不像我们这样奔三的。”
　　张静与江婷听着，连连点头，附和着也称赞了楚倩几句。
　　楚倩心里甚是得意，面上却不显山露水，只将几个皮肤保养的秘诀说给老同学听。
　　席上两个成家的男同学听见了，也都掏出手机一一记下，预备拿去回家讨好老婆。
　　众人如此这般，各自聊着欢喜的话题。也不记得是哪个先起的头了！
　　一提追忆学生时代的趣闻，加入的人越发多起来，于是，下一秒，那些未来聚餐的老同学的名字便这样被众人一一提起，免不了的，还要被人论起现状：
　　“今年钱辉也没来！”一人起了话头。
　　“那有什么法子？人家一毕业就接手自家生意，做老板去了，本就是贵人事多，这两年，据说生意上不太顺，自然也就来不了了！”
　　说着话题感慨着的人，是同学时笑称作“八卦王”的王倦，他如今做保险去了，同学会上也不忘给自己拉生意，故而各个老同学的近况属他了解的最为透彻。
　　“那孙浩呢？”又有人问。
　　“他？”王倦嗤笑一声，“他哪有空啊？如今正忙着和老婆闹离婚呢……当初我们圈子里就他和老韩结婚最早，现在呢？一个婚内出轨，闹离婚；一个夫妻同心，要二胎……各忙各的啊！”
　　似想到什么，王倦猛然问道:“你们谁知道刘梅现在在哪？”
　　“她和曾柔一样，也很久没出现在我们聚会里了吧！”八卦王重重地叹了口气。
　　楚倩瞧着心里发笑，她是知道缘由的，当初八卦王给刘梅的情书还是她帮他递的，如今席上数人，也只有她与刘梅还有联系……这点，王倦怎会不知？
　　不过是想套话罢了！
　　只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楚倩念及旧情，好心为他解惑，“刘梅我清楚啊！她现在也算是个女强人了！小白领，工资挺高，过得也不错。就是家里人着急了些，想劝她快点结婚，这趟没能来也是无奈……正借着出差在外地躲家里催婚呢！”
　　说罢，楚倩瞥视了眼正抓耳挠腮想说什么的八卦王，说道：“你就别想着跟我要她的联系方式了！刘梅可和我说了，现在她自己一个过得很好，谁再来催婚就拉黑谁。”
　　“……我们这情谊可预备着往地久天长发展呢！你别来搞破坏啊。”
　　众人闻言，哄笑一团，八卦王也被楚倩的话臊得红了脸，道了声：“姐姐你可是想多了，我可没做这样打算诶！”便拉着好友钱磊转移话题。
　　话题自然得转到别人身上，可这些个熟人都快唠光了，老同学里还有谁没被提到呢？
　　钱磊想了想，一拍脑瓜，诶，还真有！不仅还没人提到，如今也还真算是个“名人”！
　　钱磊故作高深地抛出这人的名字，“安树！”
　　“谁还记得安树？”
　　“安树？”邱玮最先反应过来，笑得勉强，“怎么突然提到他了？”
　　雅丽突然插了一舌头：
　　“就是！”
　　“人家本就学霸，现在又写书去了，和我们这些混饭吃的泥腿子可不一样啊！”
　　“可不是！人都写书了！文化人，哪能把我们这些老同学放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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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着老同学们的交流，深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霎时涌现在眼前，江婷面色一白。
　　邱玮担忧地看了一眼发小，扯扯嘴角，刚想把话题往这人身上移开，不想却被八卦王打断，“等会儿，安树？”
　　八卦王嘴角一勾，意味深长道：“人家没来，可不是因为请不动，而是……”
　　见众人被吊起胃口，纷纷催促他，要他说下去，四下打量了两眼，方才，神秘兮兮地开口，说道：“……听……说，他家里近来不好，自己刚出新书，又赶上老父亲病重，忙得满头包，这不，前两天忙得进医院了。听我熟人说，他好像检查出个什么癌了………好在只是早期，医治也还来得及，不然……”
　　八卦王甚是感慨地补充了一句，“……真是世事无常啊……”
　　众人一时连连嗟叹，多是唏嘘“无常”的，只有江婷与邱玮神色颇异。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众人里头最爱起话头的八卦王见自己那点话底子都被人掏干净了便吵着晚上有“应酬”先离开了。
　　他这一走，席上的老同学们没个乐子，慢慢地，人也就一一散去了。
　　最后，席上就只剩下了江婷和邱玮。
　　“我们也走吧。”
　　邱玮结完账，回到包厢，见发小趴在桌上，一副明显喝多犯迷糊的样子，不免又忧心起来。
　　“你这样哪行？我送你回去吧。”
　　江婷扯扯嘴角，张口，正欲谢绝发小好意，邱玮却按住她的手，提醒她道：“你这样回去，叔叔阿姨他们会担心的。”
　　只消这一句，江婷便闭上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