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运命理师》虾洛特

4、神棍

　　司墨照例被楼下的钟太太叫醒，今天的苦力任务是帮她清理书架。钟太太对于司墨睡到中午不吃早餐这件事颇有微词，一有机会就会逮他起来。所以，司墨也收获了一顿不错的早餐，蛋肉炒粉。对于他这个长期靠过期食品为生的人来说，吃点新鲜的东西也不失为一种小乐趣。

　　“小司啊，你这是年轻人的通病，晚上熬夜早上睡觉，手机哪儿有那么多好玩的嘛……”钟太太依然絮絮叨叨的，放了杯牛奶在司墨面前，“早餐是一天的养料，不吃早餐的人会被社会抛弃的。”

　　她身材娇小、满头银发，留着最新潮的老年人波波头，却振振有词地说着政府标语一般的话，看起来固执而可爱，连眼角的皱纹都透着一股深刻的正义感，于是司墨抿着一口牛奶对她笑了起来：“这样就要把我抛弃的话，社会也太残忍了吧？”

　　“嚯，你是不知道社会艰难，”钟太太在司墨对面坐下，“我孙子当年刚毕业找工作的时候，可比你积极多了。受几次打击就好了，好时候总会来的。”

　　司墨无奈：“奶奶，我跟您说了多少次了，我不是无业游民。而且我毕业很多年了，做过的工作也很多，社会对我还是很好的。”

　　“你呀，看起来也就二十四五，能做过多少工作？”钟太太打量司墨的脸，“一看就是没什么工作经验的小孩子，还嫩得很呢。”

　　她说完便忙去了，司墨摸了摸自己的脸，抬脸看向对面的装饰镜。镜子里是一个表情茫然的俊秀青年，嘴里还有一口没来得及咽下去的炒粉，屋外的阳光照射进来，让他有了几分活络的生气。这幅蠢样确实跟二十四五的普通无业游民毫无二致。

　　司墨失笑，端起碗把剩下的食物一扫而尽。

　　回到楼上的司命屋没多久，就有人来敲门了。

　　“请问……这里可以算命吗？”

　　司墨从《渊海子平》后面伸出脑袋，看见一个半秃的大叔站在门口，正犹疑地向屋里张望。

　　“呃……我听楼下的书吧老板娘说，这里可以咨询财运，”大叔好像很热似的，掏出手帕擦了擦不剩几根毛的头顶，“既然你会算命，这个应该不在话下吧？”

　　……又来了。

　　钟太太可以说是司墨最忠诚的事业粉了，经常向去她那儿买书的顾客推荐楼上的司命屋，还根据顾客所买的书做精准营销。比如让买了青春疼痛文学的女高中生咨询恋爱难题，让买了家常菜食谱集锦的主妇咨询持家之道，让买了悬疑犯罪小说的上班族咨询心理障碍……

　　而今天，司墨看着大叔手里拎着的透明塑料袋里，装着一本《炒股入门十大绝招》——居然是让理财小白来咨询怎么暴富吗？！

　　虽然很感谢钟太太为他拉客，但这也太不尊重他的算命事业了吧！

　　司墨站起身来：“请进。”

　　大叔在司墨对面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一张办公桌。

　　司墨从抽屉里掏出几样东西，一一往桌上摆，职业神棍上线：“星座、塔罗、八字、看相，请先选择您喜欢的算命系统。”

　　与此对应的装备分别是星座表、塔罗牌、命盘……和一副墨镜。

　　大叔不懂就问：“这些有什么区别？”

　　“哦，星座和塔罗，年轻女生选得比较多，毕竟瞎说也能对上一两条嘛。八字的话，需要您提供具体的生辰，不过泄露出去的话，很可能被人拿去下个诅咒什么的，当然，我这里是不会泄露的……您应该没什么仇家吧？”司墨假笑着解释，见大叔头顶的汗冒得更厉害了，接着道，“看相的话，是本人最擅长的科目，既安全又快捷，最重要的是……”

　　他不经意地做了个停顿，果然大叔等不及地问：“是什么？”

　　司墨拿起墨镜，用手指转了转：“便宜。”

　　“就它了！”大叔迫不及待地往前凑了凑，“开始吧！”

　　“等等，您还没选择套餐呢。”司墨又从抽屉里拿出个价目表，“一百元算一个月的运势，以此类推，选择半年套餐打九折。”

　　大叔看起来有点纠结，质疑道：“你能算得准吗？看起来视力正常还年纪轻轻的……”

　　“这个就由您自由心证了。”司墨完全不打算做挽留，拿过《渊海子平》继续翻阅起来，并不把顾客放在眼里，“如果您觉得瞎子和老头算得更准的话，不妨去您半小时之前路过的那个街角看看，那儿不是有个算命摊子吗？不过排队的人比较多，我建议您早点过去。”

　　大叔被他自以为是的态度弄得有点恼火，一下站了起来：“毛头小子一个，口气倒不小！”

　　他拎着包就走，司墨在心里默数：3、2、1——

　　大叔在门口停住脚步，突然反应过来，回过头问：“你……你怎么知道我半小时之前路过的是哪个街角？你还知道那儿有个算命摊子？”

　　司墨看都没看他，翻了一页书：“我还知道你中午吃的老坛酸菜牛肉面，因为早上刚把所有积蓄都砸进了股市。”

　　“大师！”

　　大叔像蝗虫一样俯冲进来，双手撑在桌子上，敦实的上半身尽全力向司墨那边压过去：“刚才是我看走了眼，请您务必帮我算一算！”

　　“我视力2.0，不够瞎。”

　　“看得清，算得准！”

　　“我才二十五，没资历。”

　　“年纪轻，角度新！”

　　司墨终于屈尊从书后面露出脸来：“选哪个套餐？”

　　大叔把脑门儿边缘仅有的几根毛捞到头顶上，双眼放光：“就选半年的！”

　　***

　　陨石被搬到了市博物馆，每天来参观的游客络绎不绝。葱花市的市民有钱有闲还热爱生活，加上没见过什么稀罕物件，这一下可引发了全民观摩的热潮，大妈们不跳广场舞了，大爷们不纳凉下棋了，学生们也有地方来搞课外实践了，还有很多外地游客慕名而来，甚至成为了网红新晋打卡点。半个月下来，客流量已经突破了平时一个季度才能累积达到的数目。

　　邱市长亲自题了“好运来”三个字挂在装陨石的大玻璃罩子外面，以至于市民也把这里当成了一个许愿地，时时刻刻都围着许多闭着眼嘴里还念念有词的人，玻璃槽里丢满了硬币，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儿是寺庙。

　　燕七也来参观，他看了好一会儿，发现这块石头挺正常的，那晚的迷之黑气也没了。他连着来了半个月，都没有发现异常。

　　燕七不禁怀疑自己是真的看走了眼，也许黑夜令人失智吧——他摇了摇头，准备离开。

　　一对与他擦肩而过的情侣在聊天，男生刷着手机新闻说：“嗯？乐方集团要到我们市来开分部了。”

　　“真的？！”女生开心地说，“那是不是可以看见方家大少爷了？”

　　“你就花痴吧，他可是二代里出名的禁欲系。”男生哼了一声，又奇怪地说，“我上个月看新闻还说，乐方集团是打算到隔壁蒜蓉市开分部的……怎么突然到我们市来了？”

　　女生指了指那块陨石：“可能‘好运来’真的给葱花市带来好运了呢！”

　　燕七迎着门外的阳光，听着这句话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好运吗？不知道会不会光顾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