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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昏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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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已过了三日。
房内的烛火燃的亮堂。楼月念端坐在镜子前,任由无忆摆弄头发。
此刻月牙还挂着树梢,想必今日是个好天。
她实在没怎么睡醒,眼睛半睁着,素脸微凝,没什么表情。喜服裙摆拖的很长,衣袍宽大庄重,成形的发髻高耸,额间花钿朱红似火,敛眉抬眼间,竟显出睥睨的气势来。
室内寂静又忙乱。妆台上的烛火映照着铜镜里的容颜。灯芯突然爆开,发出的细小声音让镜子里的美人眼皮抬了抬,倒是清醒了些。
房门忽响。无寒从外面进来,大步走到月念身后垂首站定。楼月念抬手挥退相府的丫鬟婆子,示意无寒说话。
“姑娘,越王伤的颇重,这几日还卧床不起,府医刘升已换了几副药方了。今日迎亲怕是……”无寒将最新消息禀报了,心里有点不忿。迎送嫁娶不见新郎,姑娘可受委屈。
“消息怎么来的?”月念一边抬着下巴方便无忆上妆一边问无寒。
“我亲自去查探的。不过,观察越王的人,好像不止我们。”
月念心中了然。朝无寒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便示意他下去休息。
重病的样子多半是故意做给人看的。可是做给谁看呢?月念心里默默思索着。
不多时,越王府便来了人。婚礼的仪仗从右相府出发,一路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婚礼的架势铺了几条街,够的上十里红妆的规格。
越王的确没来迎亲。
这下让京城的好事者们有了发挥的空间。一时之间,说越王不满圣上的旨意的有。说越王故意给王妃难堪羞辱右相府的有。说越王前些日子受了重伤,命在旦夕,取王妃就是为了冲喜。各种猜测,各种版本,应有尽有,反正都没什么好话。
还有越王的众多仰慕者说,新王妃乡野长大,肯定粗鄙不堪,配不上越王。所以殿下才不屑亲自迎亲,说不定哪天王妃就下堂了。
月念在喜轿里端坐着,盖头搁在一边。一路听了这些话觉得好笑。没睡醒的心情稍霁。
一路摇摇晃晃行到王府,忽然听到悍马嘶鸣。是越王骑马立在轿前迎亲。
月念有些惊讶,难到这也是他做给哪方人看的?
正出神,轿子被轻踢了一下。紧接着帘子被扯开,红盖头下出现一只如玉的手,指节修长,根骨分明,虎口和指腹都有厚茧。此刻在月念眼前缓握了一下,示意她扶上来。
月念理了理盖头,搭上那只手下了轿。一瞬间,眼前只剩这只牵着她的手。
还未细想,手被松开,一截红绸塞进手里。
正思索这男人此时怎么不病重了,还大张旗鼓骑着马接亲。紧接着就听到他一连咳嗽几声,脚步也有些凌乱,似在强撑。
看来还病着。
月念的唇轻勾了一下,配合他的步子慢吞吞走向堂屋。
“跨火盆——”
喜婆一声高呼,月念便自觉敛了敛心神,随着指挥走流程。
越王夏离珩,幼年便失了双亲,娄家人不敢受王爷的礼,高堂上摆的便是老王爷夫妇的牌位。
幼年失怙。
心莫名触了一下,她抬手认认真真对着牌位行了拜礼。
“送入洞房——”
喜婆唱完,无忆便走上前扶着楼月念往卧房去。
月念故意行的慢,悄悄示意无忆注意右边的人。
今日来的宾客很多。室内室外一片喧哗。左边一列坐着越王族亲,右边多是些朋友佳客,人数众多,是以都围了几层站着。
正在此时,右侧的花瓶突然倒下,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一把匕首泛着寒光刺向新娘。
月念早有察觉,正要闪身避开,手腕却被人缚住,紧接着身子被拉着一旋,便被人挡在了身后。匕首被人挡开,哐当一声砸上墙壁。
四周突然冒出多个刺客,席间瞬时大乱。宾客仓皇四散,尖叫奔走。
王府护卫立刻抽刀进来,将黑衣人包围,不断攻过去。刺客很快现了劣势。
夏离珩站在堂中,眸子幽深,脸色微沉,神情却无半分意外。也不管屋中情形,径直拉着楼月念离开。
他将月念带进卧房,安置在床边坐好。自己随意在桌边椅子上坐着,视线正对着自己刚娶进门的王妃。
月念还盖着盖头 ,垂首坐着,被他注视着,身体不自觉紧绷。
夏离珩向周遭扫了一眼,找到放在床前凳子上的喜秤,走过去拿起,掂了掂,将月念的盖头挑开。
美如画的容颜一霎显现在他眼前。她的眉毛似淡似浓,细细两弯,眼眸清亮,眼角被勾的挑起,丹唇微抿,两颊嫣红。此时她清澈的眸子正对上他的。
他向她走近了几步,正欲说话,房门便响了。
“进来。”夏离珩转过身,坐回凳子上。
殊风本是进来禀告刺客的事。进屋才发现王妃也在,顿觉自己鲁莽,连忙朝王妃行了一礼。抬头看向王爷,欲言又止的。
夏离珩看了床边的人一眼,转过头示意他说。
“那些刺客都是些死士,见势不对便都服毒死了。属下无能,没得到什么线索。”
“嗯。”夏离珩摆手让殊风退下。
他早料到如此。这些刺客目的不在伤人,而是搅乱婚礼,如今已经达到了。
他又看向月念。经此一乱,她也未见半分惊色。就如十日前的小巷里,她随意持剑,轻松便杀了数十人。还救了他。
如今成了他的妻子,这事多少是他对她不起。
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名字夏离珩,四岁时母亲丧于痢疾,八岁父亲战死,十岁继承王爵,十三入伍,十五为将,如今二十二岁,无恶疾,无恶好。”
这些月念此前已经知道了,耐着性子等下文。
他说完了那些,拍了拍衣裳,说不出下文了,便草草道:“明日有事,早睡吧。”
说完便转身走了。前院的事情还没了。
月念已累了一天,懒得细想他那通话什么意思。他说早睡,她便安然的洗漱完躺下休息了。
半夜忽觉闷热,一下醒来,发现身旁直挺挺躺着个人。月念惊的坐起,缓过神才看清是夏离珩躺在外侧睡着了。
大约实在太累,睡得熟,连警惕性也降低了。
男人大概睡得匆忙,身上成亲的衣服没换,只褪了外衣和发冠,被子也没扯就睡下了。
月念想了想,扯了一半被子,正要给他搭上,男人冷不防突然开口:
“不必了,睡吧。”
眼睛还闭着,却抬手压在月念肩上,用了点力道。月念不知怎的,顺着力躺了下来,昏昏沉沉的,竟也睡过去了。
今日的确是个难得的晴天,如今月色正好,柔柔的撒下来一层薄光,树影高楼,皆是寂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