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雪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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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冬天的雪格外凶悍，自翻了年到春选以来一刻未歇，竟一连下了两月有余。长年不冻的护城河水也泛着冰凌冒气儿。倒是怪象。
此时天已昏黑，暮色四合，大雪使得万般归寂，皇城的百姓早早便睡了，留一盏小灯在雪夜中跳动。只有秦栏楚馆依旧热闹着，许多人还沉迷在温柔乡中。
雪色反光，夜色便有些朦朦胧胧的。楼月念倚着窗户，曲肘托腮，就着朦胧的夜光看盈袖院里刚开的梅花。其实也没认真，目光都搁在虚空中，面色肃沉，似在想什么。
还有三日就是与越王的大婚之日，其余也并无什么事发生。念月楼统下从事青楼行当的无颜阁总阁一直驻京，阁主无颜自创阁以来就暗伏在京。只有事商的无念阁总阁并五个新业新铺是从商都洛城新近迁过来的。毕竟苍雪国都襄平才是第一大都。但专掌杀手和消息网的无心阁还留在漠北原城。无心阁她另有打算，倒不急。而何家的事无寒已办妥，只等着鱼儿咬饵。
这些事都安排停当。只一桩，那婚事实在是个意外！
因当今的右相大人娄渡是父亲生前的至交好友。其权势地位虽已不及左相刘巷，娄家却是百年望族，家族势力、威望皆比新贵刘氏一族要强上许多。
只是多年前刘巷上位，很得帝宠。他趁机大肆收拢权势，风头之盛几乎盖过皇帝的亲儿子们。竟硬生生将以右为尊的礼制变成尊左为上。
蝼蚁小族一跃登天，如娄家一般的百年族氏皆处处制肘却不敢正面触其锋芒。世家一派多年来被打压的尽显颓势。
刘巷行事亦日益乖戾，多年以来提拔心腹，收揽大权，戕害忠臣，设计祸了多个族氏。月家七年前就是被他构陷，以结党营私意欲谋反之罪下狱，开国忠臣，终落得个满门抄斩。
当年月家出事，朝野上下，无人敢出声搭援一句。只有右相娄渡感念旧情，偷偷救下彼时尚幼的月家幺女月似。月似逃脱后颇有奇遇，更名楼月念，一月前才赶着年关回到京中。
月念登门拜访右相府，一则是出于旧日恩情不能泯，二则便是计划所行必要。
这位世叔是性情中人，看见她时还背过身红了眼眶。他瞧着行事说话尚还爽朗利索，只是鬓角眉梢已显老态，料想这几年过得不大舒心。
月念是想借右相之权，请娄渡做个既上台面又避人耳目的身份。而娄渡第一任嫡妻十七年前怀子难产，一尸两命。因当时情势特殊，并未发丧。娄丞相思索片刻，便问月念可愿意借死去孩子的身份，只说是送去拜师了，如今才归家的。
这倒是个绝佳的身份，月念自然同意。可这样一来，若月念日后有何举动，娄家势必被牵连。
娄右相叹了口气，当场便说得干脆明白:“如今蝼蚁触天，老树式微，蝼蚁不除，树其堪忧。我既是帮你，也是救我娄族。树大招风，本相身长手短。只望小侄好好筹谋。”
娄渡的表态无疑是个很大的助力。那么有些计划应该略做调整。出了相府，月念一边的想着后续部署，一边拐进一个小巷。
未料拐角处直愣地迎面撞出个人，月念匆忙回神将将退开，缓过神便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来人穿着绣金黑袍，全身多处割裂，袍子已被染透了，不断的往下滴血。刺进墙壁的长剑泛着青芒，剑柄上的手握得发白。两人离得近，男人捂着胸膛，那的伤口冒血不止，在绣着暗纹的黑袍上染出浓重的颜色。此外，他腹、臂、背、腿等部位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口。
男人身量很高，方才为及时停住，他将长剑刺进墙壁，不过此时他握着剑的右手正微微发抖，大半身体都由墙壁支撑，身体微曲。他尽力强撑意志，已经无法分出精神注意旁人。
月念看出男人已是强弩之末。正权衡要不要施救，一群黑衣人猛的窜出杀过来，刀刀剑剑都冲着男人。月念站在一旁，莫名遭了牵连。
她好看的眉头皱起，心中不耐的很。本能踢翻凑过来的人，握着拳头缠斗上去。身边男人也抽剑迅速杀掉几人。
这明显是个麻烦，月念不欲沾上，手上格挡着击退黑衣人，脚却向后撤。对方人多势众，她未带傍身的武器，形势不利。正抽身欲退，后方突然劈来一刀，未等闪躲，又被猛的挑开。黑衣人被一剑贯穿。
男人为她挡掉一剑，便再支持不住，退到墙边微微喘息。他手几乎握不住剑，胸口的血汹涌而出。
月念朝他看了一眼，眼眸微眯，随即挑起脚边染血的剑握住，转过头，劈向围过来的敌人。倒认真了。
这群黑衣人数量众多，不计伤亡地冲向男人，杀了一批又来一批。饶是月念体力不错，握剑的手也有些脱力。她挡在男人面前，尽力为他制造一个安全范围。
杀掉最后一个人后，月念迅速扶着失血过多的男人离开。等将男人放到一个枯井边时，他全身被血染透，手脚脱力，已不大清醒了。
月念在他身上摸索好一阵，才在腰上找到一个信号筒。解下发了信号后，便打算离开。
能否撑到人来，全看运气了。
月念转身之际，突然听到低微的几不可闻的一声“多谢” 。
她转头看他。男人轻咳一声，眼睛半睁，恰好抬头和月念对视。
直到此刻她才看清男人的脸。庭宇饱满，鼻梁挺立，嘴唇略薄，眉眼深邃，轮廓分明。此刻脸色苍白，发冠凌乱，却也无损他的俊逸。虽然身受重伤，却依然目光摄人，气势不减。
倒生的硬朗不凡。
月念对着这张美人皮看了一会，觉得让美丽的事物自生自灭有些残忍，于是又从袖中拿了颗药，转身塞进他嘴里。
男人也不反抗，竟乖乖咽了下去。只是他眸子微睁，一言不发的盯着月念的动作。
伤势如此重还醒着，倒叫她多看一眼。
天色已晚，月念做完这些，再不逗留，径直起身离开了。
谁料在此两天后皇帝突然下旨，欲将娄右相长女赐婚越王。
差人查了才晓得，越王回京途中，曾多次遭到刺杀，且不止一方人马。皇帝见到受伤昏迷的越王大怒，当即下令彻查。金刀卫们没查能出刺客的身份，倒知道了越王曾在右相府后面的小巷里被人救下。
越王昏迷时手中紧握着一块玉牒，好不容易拽了下来。玉牒上的大名正是做好事不小心留了名的娄右相之女娄月念姑娘。
于是皇帝自个儿猜测这女子便是越王的救命恩人。娄家家世显赫，嫡长女正当芳龄，赐婚越王很是合适。皇帝便成其美事，迅速叫人拟了旨意，匆忙定了这个月末的婚礼，也就是那时的十日之后，高兴的说让越王尽快有个王妃照顾他的伤势。
月念身份刚成，上了娄家族谱，刻了玉牒，一时竟抵赖不得。与娄相商议片刻，身份不能更改，圣旨也已昭告天下，只能咬牙承了这婚事。
那玉牒应当是拿药时不小心带落了，竟被他捡到，生出这些事端。
不过也没什么，不过是嫁人罢了。
这兴许也是一件好事也说不定。
月念想了一通，伸手关了窗，熄灯歇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雪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