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诗玛的后代》紫禁问战

11、久病成医

　　我是被沈之墨叫醒的，睁眼见沈之墨穿戴齐整站在床边，窗帘已经拉开，我伸手表示自己起不来。

　　沈之墨俯身拉我。

　　我混混沌沌的坐在床上，沈之墨说她早上起来接到电话，要赶回北京，飞机票已经订好了，现在就要走。

　　我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又睡了会，发现自己睡不着，看着时间已经八点多，该赶回去上课了。

　　沈之墨的行李她自然会安排人来收，我也不用多管，只要负责自己的事情就够了。上午三四节还有课，走路回去是来不及了，我在路上拦了辆车，用沈之墨特意留下的钱包付了钱。

　　帕丽旦的事目前没有结果，枪击案被压得很好，没有引起太大的涟漪，死了两个个人这样的大事，如果能隐瞒，事情是一定会悄悄进行的，小道消息无论传得如何，没有官方加持也只能悄然落幕。社会的稳定，有时候需要靠一些手段来维持。

　　余佳佳找水果刀的时候我才想起来，我拿了她的水果刀，后来交给了警方，做完笔录之后警方恩威并施，强调这件事不能泄露。于是我跟余佳佳说，昨天拿她的刀切芒果，结果切断了，我在网上买了新的，过几天就到。

　　余佳佳张大嘴巴，不可置信的问，什么芒果这么厉害？

　　我胡乱编造，没熟的凯特芒。

　　她信了。

　　不仅信了，还在外面传播，导致后来我去参加一个辩论赛，正方四辩听到我的名字，惊奇的跳起来，用手指着喊，你就是那个切芒果把刀切断了的庄青青？

　　这事也不奇怪吧，刀质量不过关的话也会断啊。

　　我同情的看着他，深深为他的智商感到担忧。

　　直到一次公益讲课，我作为余佳佳的助手和她一起到小学上课，余佳佳介绍完自己，兴奋的开始介绍我说，我切芒果切坏了一把刀，后面接着一堆对刀的描述，那刀的质量如何高，是她男朋友知道她喜欢水果，千挑万选给她买来切水果的。

　　我突然理解了正方四辩的惊奇，这刀切金碎玉，被我用来切一个芒果切坏，我真的是太厉害了。

　　帕丽旦好几天没来上课，有人忍不住问班长，班长说，好像是退学了，我也是一头雾水。

　　有人私下问我，我回答，班长说是退学了，应该是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警方又找过我好几次。

　　一周后，有对穿着维吾尔族服装，中年发福的夫妻来找我，请求我和帕丽旦吃一顿饭。中年女人说，帕丽旦只有最后一个愿望，她想再和你吃一顿饭。

　　那天的外卖，经检验，并没有问题。

　　我知道为人父母的心，也明白少数民族的习惯，他们身着民族正装，便代表了对我的尊重，我无法拒绝

　　我自己打包了一份饭，和帕丽旦隔着玻璃对面坐着，她瘦了，人经历苦痛悲难，难免要消瘦的。

　　我打开饭盒，静静的吃着。

　　帕丽旦脸上带着笑，眼泪却顺着脸颊滑下，她的手在玻璃上触摸刻画，她问，你想要什么，我给你。

　　我停止咀嚼，我记得你还会画画，给我画一张吧。

　　画什么？

　　我想了想，西红柿，在车轮下炸开的西红柿，汁水溅起的那种。

　　她平静的说，好。

　　会见就这样介绍了。

　　帕丽旦的父母向我道谢，说帕丽旦已经被确认为人格分裂，过几天就要转到医院治疗了。

　　我不知道如何表示。

　　我提着一盒草莓回到长阳花园，柳依依在厨房做饭，我笑着走进去，从后面抱住她，真心诚意的表白，依依姐，和你在一起真好，什么都不用想。

　　夕阳余晖从窗户走进，将这小小的地方变得深远广大。

　　柳依依嗔怒着拉开我，别乱抱，炒菜呢，小心油溅到身上。

　　我轻松的笑起来，把草莓举到她面前，看，你喜欢的草莓，我给你洗。

　　我一边洗一边喂给柳依依，含笑问她，甜不甜？

　　柳依依笑着说甜。

　　我给自己也喂了一个，等洗完，盘子里也没装到一个草莓。

　　柳依依的厨艺很好，据她说，当初怕找不到工作，连厨师证都考过。我就问她，那你厨师证呢，柳依依很认真的说，在家里，你要看我就回去找。

　　我笑她连打趣都听不出来，又教她活得太认真有时候是没有情趣的。

　　长阳花园是学校附近的学区房，学区房向来又是寸土寸金的地方，要不是国家建筑要求小区必须要有绿植，开发商是舍不得放弃种绿植地的。

　　长阳花园却好像要做不一样的风景，小区内不仅有大片的绿植，还有假山流水，亭台楼阁。茶花杏花桃花四季不断，琵琶李子任人采摘，大块的草坪，铺上一块餐布就能在楼下野餐。

　　我和柳依依都不爱洗碗，便买了洗碗机回来，每次吃完，收好，往里面一扔，等着收就行。

　　我们换了衣服下楼散步，光滑的鹅卵石反着光，风里有花香草味。

　　走累了，两个人一起坐在长椅上休息，我靠着柳依依问，这么久不去上班，不要紧吗？

　　柳依依摇头，不要紧，我在这里也能工作。

　　生活的乐趣在于随心所欲，我对柳依依说，于是我们逛着逛着走到了电影院，买了爆米花和可乐去看电影。坐在我们后面的孩子一脚一脚的踢我们的椅子，好心情被破坏，我愤怒的转身，柳依依拉住我，神秘的笑着摇头，我们走吧。

　　我跟着她走出影院，刚才为什么阻止我？

　　他惹你生气，你却让他接受教育，这笔生意不就亏了。

　　我没听懂。

　　柳依依问，这个孩子的习惯如果没有改正，将来会怎么样？

　　我冷哼，那时候的教训只会是现在的好几倍！

　　柳依依说，那不就得了。

　　那要是过几天就有人教训他，这个好几倍不就不成立了？

　　有人替你教训他，还不好吗？

　　我被柳依依绕得头晕，但是我想自己教训他，发泄一下他带给我的愤怒啊。

　　柳依依拉我的手，好啦好啦，别气了，我们去买衣服。

　　都出来了，我总不能跑回去教训他一顿，只好依从柳依依去买衣服。

　　因为买的东西太多，柳依依的卡又刷爆了，她对着自己的卡摇头，不该啊。

　　柳依依喜欢名贵的东西，我卡里的钱就算全拿出来也不够她付的，柳依依忍痛放弃了两条不同风格的长裙。

　　我安慰她，别担心，回去的车油我给你包。

　　柳依依看着我，剩下的钱够我来回好几次了，为什么就是不够买一件衣服呢？

　　你选件便宜点的？

　　不！

　　那不就结了。

　　柳依依有时候其实很孩子气。

　　柳依依还在研究新菜，妈妈打电话来说拿枪打我家门的人抓到了，是一个傻子，叫钟远，隔壁村的。

　　我关掉电视音量，从沙发上坐起，把果盘放回桌上。

　　妈妈说，你可能不认识，他傻了很多年了，护卫队晚上巡逻的时候抓到的，他拿了把枪从山上下来，人家问他枪哪里来的，他也说不清楚，问他去做什么，他说肚子饿。后来派出所来把人带走，问了一个多星期才明白，是有人给了他枪，跟他说把枪藏好，不要让别人看见，饿了就去打哪家的门，打了就给他吃的。那傻子也问不出太多东西，派出所就开始调查，今天给我们打电话说人抓到了，是一个小姑娘，好像有什么病，一个人会变成好几个人。

　　我打断妈妈，是人格分裂，不是会变成两个人，是有两种或者好几种人格。

　　聊了好一会，妈妈说，你这段时间别回来，有人给你打电话让你帮忙你也不要理，你一个学生，任务就是好好学习。

　　我有些不安，发生什么事了？

　　妈妈说，你法依那大伯，还记得吧，他大儿子去福建打工，在外面得罪人，被人家把两只脚都打断了，他们去告人家，没告赢，后面腿能走了就约人去报复，仇没报成，一群人被人家打得人样都没了，现在关在牢里，说是要坐牢。他家里人急得到处找关系，借钱，听说你写书赚了钱，就来跟我家借钱。钱不是不借，他前几年贬低我家，说你成不了气候，活该穷一辈子，过去也就过去了，一开口就借一百万，谁家有那么多钱，就算有，谁敢借出去！

　　你爸要借，我不让，最多借他三十万，还是看你在他家住过的份上。再说，他家小儿子自己有工作，当着医生，一点钱拿不出来？你一个小孩子，还在读书，别管这些，我跟你说也是怕你什么都不知道，人家一找你你就答应。

　　我安抚妈妈，别担心，他们找我也没用，我又没钱。这件事我也不管，你跟爸爸商量就行。

　　妈妈又叮嘱几句日常的话，什么早晚加衣，热了少穿，按时吃饭的话，我插空说着话帮妈妈平复情绪，讲了半个多小时才挂。

　　柳依依端来一盘新的水果，在我旁边坐下，担忧的问，没事吧？

　　我感叹道，贫穷是万恶之源。

　　柳依依皱着眉，我忍不住笑出来，这和你又没关系，皱眉干嘛？

　　柳依依说，我担心你。

　　我拉过她的手，还是担心你的稿子吧，审得怎么样，还多不多，要不要我帮忙？

　　天赋摆在那里，我审稿的速度总比柳依依快一半，而柳依依也算上业内审稿快的了。

　　柳依依摇头。

　　我叹息一声，本来想亲亲你的，但是现在太没有气氛了。

　　柳依依认真的注视我的眼睛，你想亲，什么时候都可以。

　　你上次明明不是这么说的，你说这种事要私下做。

　　现在也是私下。

　　我第一次认真的问柳依依，你为什么不找个人去爱？

　　柳依依愣了一会，我有你。

　　我把她拉进一些，你为什么不结婚？

　　柳依依的眼神躲闪了一下，立刻又对上我的，想要证明一样，有你就够了。

　　依依，你听过久病成医吗？

　　柳依依点头。

　　我告诉她，我一直明白我们的关系，但是我想，你可能不明白。

　　柳依依没有说话。

　　我笑着，让时间来证明我们的感情吧。我倾身在她嘴角碰了碰，站起来朝阳台走去，我还不想失去柳依依，只能吞下剩余的话，她越晚看破，我拥有她的时间就越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