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风四季只念你》李亦炎

55、今天还是没有太阳呢

　　因为陆宅离医院很近，佣人打了120，救护车很快就赶来了。
　　陆知汐看着陆知椹被抬上担架，她泪眼婆娑，红着眼看着无动于衷的三个人。
　　恨绝的说，“如果小酝酝有事，我绝对绝对不会原谅你们，大不了一起下地狱，谁也别想好过。”

　　“汐汐……”陆老爷子开口叫住她，陆知汐可以从他眼里看出后悔和担心的情绪，却微不足道。

　　她看着他，没有了往日那份尊敬，眼里带着疏离，“爸爸，我恨你们对他做的一切，我也恨你！”

　　扫过吴秀和陆忾那若无其事的样子，她讽刺道，“真希望你们下地狱那天早点到来。你们迟早会遭报应的，谁也逃不掉。”

　　“陆家，现如你们所愿，散了！！”

　　她说完最后一句话，头也不回的上了救护车，陪着陆知椹一起去医院。

　　到了医院她看着陆知椹被医生护士推往手术室，她被隔离在外面，只能看着手术室的门关上，趴在那一点小玻璃处看着他满身的血迹。
　　陆知汐趴在上面无助的哭着，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心里默念，拜托老天爷不要带走他。

　　求了一次又一次。

　　她最后无力的滑坐到地上，靠着那扇门，视线不肯离开片刻。

　　有护士小姐看她身上衣服算沾满了血，手，膝盖，甚至额头都有伤，想把她拉去处理伤口，她却不肯离开一步。

　　护士小姐很有耐心的在那里劝着她，她却痴呆着目光呆滞，泪眼机械着留着，这个人像没了魂似的。

　　护士见拉不动她，叫来了另一个护士，想把她直接带去处理伤口。

　　直到感觉到电话多次震动陆知汐才被唤过神来，原来陆知椹的手机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

　　她本来已经被扶起来了，护士却看到她突然往一个地方冲去。

　　陆知汐跑的过程膝盖一软，她慌乱的爬过去拿起来，是“陈述”打来的电话。

　　陆知汐真的承受不住了，她接起，崩溃的直接哭出来，“陈述……陈述，你快来……你救救他……你快救救他……”

　　她求陈述，求任何人，求上天，求阿洛。
　　慌不择路。
　　她求他们救救他，都救救他，不要带走他，她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除了小酝酝，她真的什么都失去了……他是她最亲的人啊，那个见不得她受委屈，处处保护她的人啊，那个在她被陆老爷子罚饿肚子，会偷偷从K市跑回来带她去散步的人啊……
　　他那么温暖那么有耐心……
　　谁都不能带走他……
　　她愿意，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换他……

　　他还有梦想，还有那个女孩，他还要当医生，他还要去见她，他不能死，他那么好那么好，对每个人那么好，那么爱那个女孩，他还没有跟那个女孩子在一起，不能带走他，一定不能……

　　陆知汐不知道这几个小时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可是当医生下达病危通知书时，她觉得整个世界都黑暗了，全身最后一点支撑着的力气都被抽光了。

　　歪歪扭扭好不容易签好自己的名字，陆知汐看着紧闭的手术室，一阵阵绝望腾上了她的心头。

　　一下子滑跪到了地上，包扎好不久的膝盖又被磕出血，她眼泪一滴滴打在地板上。

　　陆知汐甚至崩溃的用头一下一下撞击着墙壁，她试图缓解那种疼痛，那种疼到四肢百骸都断裂了的痛。

　　老天爷，求求你了，带走我吧，换我好不好？
　　让他活着好不好？
　　他还没有好好过他的人生呢。
　　这是他最爱的夏天啊……

　　在她快要支撑不下去的时候陈述和季度赶来了，他们被面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陆知汐衣服上的血迹红到骇人！

　　陈述急忙把陆知汐拉起来，阻止她自残的行为，跟季度打好招呼，他抱着陆知汐去护士站找护士重新处理她额头和膝盖上的伤口。

　　陆知汐突然不哭也不闹，乖巧的任护士包扎伤口，甚至不觉得疼。

　　陈述觉得她不太对劲，他试图安慰她，“知汐，烦会没事的，他吉人天相，你别太担心了。”

　　“陈述，那个女孩子走了，小酝酝其实很难过的。”

　　“他为了跟陆家断绝关系，拿命去赌。”

　　“他不想活了，他一定是很爱那个女孩子。”

　　“陈述，他说他想见阿洛了。我该怎么办啊？”

　　陆知汐混乱的说着一些牛头不搭马嘴的话，最后一句她带着哭腔问出来，一字一句灼心。

　　没有人会知道，她是带着怎样的绝望去说服自己，却还是说服不了自己接受陆知椹可能死去的结果。

　　陈述没再劝她，知道她承担的太多，需要宣泄。
　　他沉默着陪着她。

　　陆知汐就那样，呆呆地坐在手术室外，陈述和季度陪着她，守着几个小时。

　　经过抢救几个小时，陆知椹勉强捡回了一条命，还好他刺在胸口的那一刀，没有直击心脏，而是错了一毫。

　　陆知汐看着他安静的躺在病床上被推出来，才有了一点点生气。
　　她腿软的直接倒下，被季度刚好扶住。

　　陆知汐双手捂住脸，眼睛就太多眼泪酸涩的要死，这会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还好，谢天谢地，你还活着。

　　陆知椹这一睡，却是昏迷了一个月。

　　陆知汐每天都待在医院病房守着他，陈述和季度在B市和K市两头跑。

　　最后陆老爷子还是妥协了，在陆知椹用命威胁后，他不再插手他的决定。
　　吴秀再怎么折腾，陆老爷子也一概无视。
　　他知道，陆家就剩这一个孙子了。

　　K大的录取通知书早就寄到K市的家里，陈述帮陆知椹带了过来。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醒来。

　　陆知汐没日没夜的守在他身边，就盼着哪天他能醒过来。

　　陆知椹转醒是在凌晨接近七点的时候，他慢慢有了意识，手动了一下。

　　陆知汐本来趴在他身边睡觉，感觉到他的细微动作，一下就敏感的清醒了过来。

　　她撑起身子，看见陆知椹缓缓睁开迷蒙的眼睛。

　　陆知汐一下忍不住就哭了出来，她强忍住泪水叫来了医生护士。

　　检查后一切正常。

　　陆知汐拿着一次性水杯和棉签给他润着干涩的嘴巴，然后给他喂了点水。

　　她边说道，“小酝酝，爸爸已经同意你去K大读了，以后……”陆知汐忍了一下才说，她眼眶湿润，“以后这种傻事你不准再做了！”

　　“好。”陆知椹刚醒来声音很沙哑，却还是应道。

　　过了会陆知椹眼神清明了很多，就是还没适应过来。
　　他还躺着不能动弹，身上那两处伤口，很疼。
　　清楚的提醒他，他经历了一场生死。
　　这场博弈，他有幸赢了一把。

　　陆知汐看他惨白着脸色皱着眉头忍着疼痛的样子，手拼命擦着眼睛流出的泪水。

　　陆知椹艰难转过头看着窗外灰蒙蒙雾沉沉的天空。
　　他看了好久，莫名其妙的嘀咕道。

　　“小姑姑，我梦见阿洛了。”

　　陆知汐泪如涌泉，她抽噎的说，“我知道，是阿洛让你回来的对不对？他不肯带走你对不对？”

　　陆知椹小幅度回过头看着她，笑了下，“嗯。”

　　他艰难的抬起手想帮她擦眼泪，手却重到抬不太起来，陆知汐握住他打着吊针的手不让他动。

　　陆知椹眼神恍惚，他有点累，闭了闭眼睛，接着，他又说了句。
　　“小姑姑，我想她了。”

　　陆知汐知道他说的是谁，她忍着哭声，“我知道。小酝酝，谢谢你，还活着。”

　　“她在等着你，你一定要好好的，才能去见她。”

　　陆知椹点点头，他眼角有泪滑落。
　　没有人会明白，他平静的说出这句话时，带着多少日日夜夜的思念和无可奈何。

　　陆知椹问她，“小姑姑，她说，医生和画家很配。你说，这次，我没有食言吧？”

　　“没有，你没有。小酝酝是个遵守诺言的人。”陆知汐抽噎着，她听着他话语里的卑微，心疼不已，“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对不起……”

　　陆知椹安慰着她，却又有些力不从心。
　　他有点困了，陆知汐擦干净眼泪，帮他盖好被子。

　　在眼睛闭上之前陆知椹强忍住困意，看了一眼外面的天，问陆知汐，“小姑姑，是不是天要亮了。”

　　“天早就亮了，现在已经七点半了。”

　　“哦，”他嘀咕了句，“今天还是没有太阳呢。”

　　小姑姑，我梦见了她呢，她在梦里第一次骂我，说我骗子，不遵守约定，没有陪她去布拉格，没有陪她去北京，没有成为一个医生。
　　我怎么解释她都不听。
　　其实是因为我找不到她了，我只能听见她的声音，我看不见她的人在哪里。
　　我跟着声音找，发现她一直在我身后，可是当我转过身，却什么也看不到。
　　她是不想见到我呢。
　　你说她是不是真的很讨厌我了，连做梦都不让我看看她。

　　我想她了。
　　我想我还是得回来告诉她，我没有失信，答应她的事，我是要做到的。

　　唉，今天还是没有太阳呢。
　　以后的每天，也依旧见不到太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