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风四季只念你》李亦炎

54、我想见阿洛了

　　那年高考，陆知椹考出了历年来全省最高分，毫无疑问的拿下了省状元，有好几家电视台打电话说想采访他，他都拒绝了。他的图片名字也被挂上十八中的状元红榜上。

　　那一天陆知椹的电话都被清北两所名校打爆了，可他却早早想好了志愿，在填志愿时只淡定的填了K大的医学系便提交了志愿填报，不再理会这件事。

　　连陈述和季度知道时都惊呆了，陈述老早就知道他要去北京的，而按他的成绩，考入清华绰绰有余，没想到他却报了K大，虽然这也是一所很有名的学校，但说来也是差清华的。
　　不过K大医学系可以说是招牌之一，读医可以说是非常好的选择，但就这样放弃清华，陈述觉得陆知椹太可惜了。
　　再说他家里人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知道他填好志愿的第二天下午，陈述叫上季度一起去陆知椹的家找他，没想到按了半天门铃没人在，打电话也没人接。
　　陈述有些着急，陆知椹这人虽然平时看起来人情这方面冷淡了些，但是他是不会无缘无故不接电话让人平白担心的，就算有些时候他心情不好没接，也会发个短信问他什么事的，像现在这样电话不接短信不回微信不理的情况根本就没发生过。
　　陈述直觉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季度看他发呆愣在那，推了他一下，“你干啥呢？”
　　“啧，我感觉不太对劲。”陈述一脸担忧。

　　“怎么不对劲了，不就是阿烦不在家吗？也许出去了呢？又不是第一次来他家找不到他，他还能走丢不成？”

　　“不是不是，他就算出去了也不会不回电话那么久的，微信也不回，他心情不好也不会这样的。”

　　季度想了会，猜测，“不接电话不回短信，人又联系不上，可能是手机的问题。比如没电？关机？”

　　“哦——哦，可能他在飞机上。”季度猛然之间恍然大悟，陈述被他说的一脸迷茫。
　　什么意思？飞机上？

　　“就是——就是，”季度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他，他把这种情况完美的带入了自己，最近这几天是志愿填报的时间，他这几天都在家跟家人商量去哪所学校读，他想有没有可能陆知椹也是这样，他还有个家在B市啊！

　　季度把这话告诉陈述，“他有没有可能去B市找他家人商量志愿这些事，现在可能在飞机上手机关机？”

　　陈述猛的一下拍了自己的额头，虽然说季度这个脑洞开到了天边去，但是也歪打正着，让他想起了件事。

　　很有可能！
　　但是他想的跟季度不是一个方面的事，他想的是烦这次这么义无反顾的选了K大，他的家人铁定不会同意的啊。
　　对于陆家他也了解了一点情况，陆家让他报考B大这件事，他一直都知道。
　　因为陆知洛的心愿，就是考上B大。
　　如果这会陆知椹是回B市，依他的性子和他家里那些人的态度，怕是会掀起腥风血雨！

　　“靠，不得了了——不得了了我告诉你！！！”陈述急急忙忙说，一撒腿往外跑。

　　季度一脸莫名其妙，什么鬼？什么不得了了？？
　　他一头雾水的跟上陈述的步子，跟他匆匆忙忙坐上了一辆出租车才得空问他，“怎么回事啊这是？要去哪？？”

　　“去B市啊我靠，我觉得烦会出事。”

　　“他能出什么事他又不是小孩子？”

　　“卧槽你不知道，他跟他家里人关系差到极点，这次志愿的事他家里人肯定不会让他好过，那些杀千刀的，狗日的，不是人！靠，整的好像烦不是亲生的一样！不！比不是亲生的还不如！！！”陈述噼里啪啦气愤的说，那架势恨不得去扇他们一巴掌。

　　“不你什么意思？阿烦他家人怎么了？”季度不明就里的追问着。
　　他跟陆知椹认识也就一两年，根本不知道他之前那些事情。
　　只知道他跟家里人关系不太好，反正开家长会什么的，他从来没看见他的家人来过。
　　去他家找他那么多次，除了陆知椹他从来没见过其他人。

　　“唉，这事说来话长。”陈述叹了一下，跟他说起一些他知道的关于陆知椹的一些事。
　　不多，但也够让季度惊的下巴都快掉了。

　　听完后他忍不住吐槽，“卧槽这也太狠心了吧？？这还是亲爸亲妈吗？？阿烦这过的都是什么糟心日子？靠，这些个不配做人的玩意儿。阿烦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遇上这种奇葩父母。”
　　“他能平安长这么大真是谢天谢地了，他爸他妈真就得下一百次一千次地狱！！！”

　　“我当初知道的时候，烦真的……”陈述欲言又止，不敢再去回想陆知椹那个时候的模样，真的惨到他不敢再去回忆，他感叹，“说实话的，烦是我这辈子最佩服的人，没有之一，他一辈子都是我兄弟，两肋插刀的那种。”

　　“就他那对奇葩的父母，烦能有现在的脾性和耐性，真靠他自己修养来的，不关他父母一点事，换我我早把他们千刀万剐报复社会了都。能不被他们霍霍完蛋，我都替烦烧香拜佛了！”

　　陈述边说手边动作也没停，电话依旧打着，没想到这次响了一分多钟就在他要挂断的时候，那边意外的接了起来。

　　“喂！喂！烦！”陈述激动的叫着，“你在哪……”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那边一阵阵啜泣声打断。
　　然后听到一个女孩子的哭哑了的声音，她哽咽着声音，断续，无厘头的说，“陈述……陈述，你快来……你救救他……你快救救他……”

　　“知汐？？”陈述听出了是陆知汐，他强烈预感到很不好，他觉得陆知椹很大几率出事了，心砰砰直跳，他眼皮也在跳，太阳穴那里也突突的震动震到他脑子很疼。“你慢慢说，发生什么事了？是烦出事了吗？”

　　陆知汐哭到喘不过气，一直说着“你救救他”，陈述好不容易问出她的位置安抚好她，挂了电话给了季度一个出事了的眼神，季度心领神会的跟他一起订机票飞B市。
　　两人捧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上了B市的飞机。

　　因为，陆知汐说的那个地方——
　　是医院。

　　-

　　没有出乎意料的，陆老爷子知道这件事时，气的摔了一整个客厅摆设的能摔的东西，那些前一秒还摆在橱柜里，精雕小桌，茶几上的精致物件，下一秒被破碎到地上，乱七八糟一片。

　　陆老爷子生气的用拐杖用力的剁了剁瓷白的地板。
　　他满脸通红，指着气定神闲的坐在沙发上的陆忾说，“去！去把那个浑小子！给我叫回来！！让他立马给我滚回来！！”

　　因为一下子气没上来，陆老爷子剧烈的咳嗽了几声，陆忾应了声，没见得多关心陆老爷子，切掉手机浏览页面，通讯录翻了许久才翻到一个没备注的孤零零丢在底下的号码，拨了过去。

　　陆知汐本来是坐在落地窗前的榻榻米上看书的，借着外面的阳光晒在身上暖暖的。

　　可不过片刻，阳光被乌云遮住，天气变脸变得极为迅速，一下子就阴沉沉的了，乌云密布。

　　要下雨了。

　　陆知汐想着，有种不太顺利的预感。

　　她收起书放好，刚走到床边拿起床上的手机，就听到楼下传来乒呤乓啷各种摔碎玻璃瓷器的声音，伴随着发怒的吼声。

　　她连忙跑向房间门口，还不小心被绊倒了一下，还好有地毯隔着，摔下去软软的不算太疼。
　　陆知汐揉了揉腿和膝盖，缓了下没那么疼了才接着走向旋转楼梯跑下去。

　　在她跑到转弯下来的时候，她俯瞰着亮堂客厅的一切。

　　一片狼藉。
　　玻璃渣，瓷器碎片摔得到处都是，四处飞散。

　　她看见陆忾一脸无所谓的坐在那里，看着陆老爷子发脾气。
　　别说陆老爷子年纪大了发脾气容易引发心脏病，就是那样无动于衷的看着，陆知汐承认她作为亲生女儿，即使再不喜陆老爷子也很担心他出事，可陆忾竟然这么淡定。

　　陆知汐跑到楼下就听到陆老爷子怒吼的那句，她止住脚步。

　　她皱着眉头，心下觉得不好。
　　她知道他话里那个浑小子，是小酝酝。

　　越过那些飞得到处都是的玻璃渣和碎片，陆知汐看着陆忾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无视他走到了陆老爷子身边。

　　“爸爸，您怎么又生气了？”

　　虽然陆知汐也怨陆老爷子对陆知椹不好，可他毕竟是疼自己爱自己把自己呵护抚养长大的父亲，他对她的爱很多很浓，他只是对陆知椹很不好。

　　再者当年母亲走的时候也嘱咐她无论什么事情，多想想陆老爷子的年纪，不要忤逆他。
　　对于母亲的遗言，她还是要听一点的。

　　“你！”陆老爷子本来气顶到头上，颤着手指着她，想就这赶枪头上来的人发火，待看清是陆知汐后他消了点气，不忍心指责她，语气平和了一点，“汐汐，你告诉我，阿酝去K大读的事情，你是不是知道。”

　　陆知汐恍然，她就知道，陆老爷子和吴秀知道这件事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两人都想把陆知椹掌在自己手上，好操控他。
　　她本来这几天就忐忑，知道陆知椹的决定后她已经好几天没睡好觉了，她就是怕这一刻的到来。
　　因为他们迟早会知道的，那个时候她担心的去问陆知椹陆老爷子和吴秀知道了怎么办？陆知椹只说他知道。

　　他知道什么啊，陆知汐完全不知道陆知椹打算做什么，又会做出什么事，她就怕他们又要自私的干涉他的人生，总想把他捆绑在这里。

　　但她这次，就算跟陆老爷子断绝关系，她也要帮助陆知椹摆脱他们的控制。

　　陆知汐哀求的看着陆老爷子，企图说服他，“爸爸，那是小酝酝的人生，你们不要插手了好不好？”

　　“哼！”陆老爷子瞪着眼，有些失望的看着陆知汐，看着这个他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公主帮着外人说话顶撞他，“他的人生，他的翅膀长硬了吗？！有什么人生！！”

　　“爸爸，为什么呢？你们都对他那么残忍了？为什么就不能放了他呢？”

　　跟生气的人是讲不得道理的，陆老爷子被陆知汐气的说不出话时，一道令人讨厌的声音便插了进来。
　　是吴秀。

　　“为什么？因为他是我的儿子啊！我要他怎样就怎样，他的人生？他能有什么人生？还不是我说了算。”
　　吴秀尖酸刻薄的嘴角慢慢的印入了陆知汐的眼睛。
　　陆知汐看着她从大门玄关处慢悠悠的走过来。
　　却觉得她残忍的过分。

　　陆知汐本来就看她不顺眼，一点也不怕她，直接怼道，“你的儿子？你有把他当儿子看过吗？小酝酝可没有你这么暴虐的妈妈？你凭什么做他的妈妈？你凭什么决定他的人生！”

　　吴秀看她一副满腔热血帮陆知椹说话的模样，只觉得刺眼，一下子就怒了起来，嗓音尖锐，“凭什么？！凭他是我七月怀胎生下来的，凭他害我一辈子被困在这里，凭我活着他一辈子要叫我妈！！！”

　　她嘲讽道，“陆知汐，你可别在这装什么姑侄情深，要是把爸爸气到了，这不孝女的名头，可要落在你身上了！”

　　“你也配这么……！”
　　“够了！！陆知汐！”

　　陆知汐正要反驳她，却被陆老爷子一下呵斥住。

　　陆老爷子气到叫她的大名，陆知汐眼眶有些红，她气他们的蛮不讲理，气她帮不了陆知椹，气平时帮她的爸爸这次站在了吴秀那个贱人的身边，气他们对陆知椹所有的不公平。

　　“爸，这小崽子的电话打不通啊！不会是躲起来了吧？”陆忾漫不经心的语气响起。

　　正好给现在剑拔弩张的气氛添了一把火，陆老爷子气结，看到陆知汐站着挺着腰杆和吴秀对峙的模样，怒道，“陆知汐，给我上楼去待在房间里！”

　　“我不要！”陆知汐知道他这是在支开她，只要她一上去就会被人看管在上面，出都出不来，她不知道他们会对陆知椹怎么样，在没有确保陆知椹安全之前她是不会离开他们的。

　　陆老爷子正在气头上，见有人一再的反抗自己，又是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一口气上心头，随手把棍子一扬，直直的打在陆知汐的背上。

　　陆知汐那么瘦弱一个小姑娘一下子受不住这么大力道被打摔了，膝盖跌在地上磕到地板，手不小心压在玻璃碎上，立马就涌出了血丝。

　　她疼的倒吸了口气，手抬起来的时候玻璃碎片还扎在掌心里。

　　她无声的把染了血的玻璃碎拔了出来，血从她掌心上拿到伤口流出来滴在瓷白的地板上。

　　一滴一滴，红的刺目。

　　陆老爷子心一惊，看见自己刚刚气急误伤了陆知汐，面色缓了下来，刚要弯下腰把她扶起来，问她有没有事，就听见佣人来报，陆知椹回来了。

　　陆老爷子面色一凝，“好！好！这小子还有敢亲自来。这气魄不愧是陆家的孙儿！不错！让他进来！”
　　陆忾已经摆出一副看戏的样子，背懒散的靠在沙发上，还让佣人去切了盘水果，他倒要看看，他生出来的好儿子啊，要怎么跟陆老爷子和那个母老虎作对。
　　吴秀则是一脸了然的表情，她就知道那个小兔崽子会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而已。

　　屋内霎时平静一片，屋外却是滂沱大雨。
　　如陆知洛那日头七一样，陆知椹是淋着雨进来的。

　　“跪下！”
　　陆知椹刚走到大厅，就听到陆老爷子沉着声说出这句话。
　　果然还是一样的配方啊，连一句关心都没有，连让他擦干身上水珠的丁点时间也没有，就只会让他跪下。

　　陆知椹自然是不理会，他直接略过那些玻璃渣走到陆知汐面前，把她扶起来后对着陆老爷子开门见山的说。

　　“我是来做个了断的。”

　　“你爷爷叫你跪下你听见了吗？！聋了是吗？！”最看陆知椹不顺眼的吴秀先跳出来说话，她指着陆知椹，嘲讽的说，“了断，什么了断啊！！断什么？！”

　　“小酝酝你淋雨了，要不要先换套衣服啊会感冒的。”陆知汐心疼的看着陆知椹，用手掌擦着他身上的水，对着佣人喊到，“你们快拿毛巾来啊！”

　　“不准去！这点雨又死不了何必浪费一条毛巾。”吴秀酸言酸语。

　　陆知椹看着她那幅刻薄嘴脸倒没有什么感觉，不过已经习惯了。

　　“你！”陆知汐瞪着她，她看见陆知椹的手捏着她被划出一道口子的掌心，他从进来，从始至终都把视线放在那个血淋淋的伤口上。

　　他沉默着就地取材，从地板上拿起一块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布料，仔细的给她缠住。

　　“哼，你说了断？了断什么！”陆老爷子就在这时开口。

　　陆知椹边给她包扎，头也没抬的，淡淡地说，“了断我和陆家的关系。”

　　陆老爷子一下气上心头，手中的拐杖一下挥了过来，趁着陆知椹给陆知汐打结的功夫狠狠的往他身上挥去。
　　一下又一下，连续两下。
　　狠断，果绝。

　　“你休想！你这辈子都是陆家的人，死了也要葬进陆家的坟！你休想摆脱陆家，你一辈子都要为陆家做牛做马！我告诉你，你赶紧去把志愿给改了，给我到B市来读，要不然你学也别给我上了！”

　　陆知椹躲都没躲，生生的扛住。
　　他甚至还护着陆知汐不让她被波及到。

　　自嘲的冷笑了下，陆知椹看他，声音冷得一点情绪都不带，“有趣。可惜，你们陆家，我高攀不起。”
　　他很早就说过，陆知椹，从来都不是陆家的人。

　　“你这是说的什么混账话啊！啊！你命都是我陆家给的你还想造反？？！”陆老爷子又打了陆知椹几下。

　　陆知椹站的笔直，背没有苟下去一次。

　　他的傲骨，好像无声再向他们宣战。

　　陆知椹嗤笑了下，脸上无畏，“我还。”

　　仅两字，足以看出他的决心。

　　吴秀看着他那一脸淡漠的样子，跟坐在一旁看戏的陆忾如出一辙，对着他破口大骂，“好啊，你这个小杂种如今够硬气了，你还啊！你给我还啊！还有阿洛的，你害死阿洛这笔账，也一起还啊！”

　　陆知椹无声的勾了勾嘴角，这种日子，他真的过够了……

　　他离开陆知汐，走到陆老爷子面前，身子笔挺的跪下，无声的给他磕了三个头。

　　“这算是，报答您的养育之恩。”

　　报答他们，至少把他养大了的这份恩情。
　　以后，算是两清。
　　他不在依靠陆家，虽然早就不靠了。
　　陆家，也跟他再无纠葛。
　　就算有，也不是亲情的纠葛，算利益。

　　一叩吴秀不弃之恩。
　　二叩陆老爷子保他平安长大之情。
　　三叩陆家列祖列宗准他脱离陆家不孝之行。

　　在他磕完第三个头起身时，他感觉身上的枷锁没了。
　　他觉得不再有束缚了。
　　真好。

　　吴秀嗤之以鼻，“你该不会以为这样就可以还了吧？！真……啊！！！”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陆知椹接下来的动作吓得惊叫了一声。

　　她只能看见陆知椹不知道从哪个兜里掏出了一把折叠水果刀。

　　打开后，
　　狠狠的，快速的刺入自己的腹部。

　　所有人，始料未及，陆知汐甚至来不及阻止，那把刀就没入了他的身体。

　　殷红的血液一下子喷涌了出来。
　　混着他身上的雨水，被稀释成淡红色不断的流出来。

　　陆老爷子看着这一变故，即使他见过再多大场面，也被吓住了。

　　陆忾也从一开始吊儿郎当的闲散一下子坐直了起来。

　　陆知汐煞白了脸，她是最快回过神来的，快速的爬过去，双手颤抖在半空中，不敢去接近那把刀，那个还在溢血的伤口。

　　她看见陆知椹抿紧着唇用力的把刀拔了出来。
　　他的背脊疼到弯了下来。

　　陆知汐白嫩的双手慌乱的捂住他的伤口，一下哭了出来，“怎么会这样？小酝酝，怎么会这样？”

　　“这个血怎么止不住？止不住啊？怎么办怎么办？”陆知汐抖着声音，她的膝盖跪在玻璃片上，她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疼。
　　她着急的看着陆知椹，不知所措。
　　陆知汐拼了命的摁着那个伤口，泪流不止。

　　她的眼睛，被陆知椹流出来的血，染红了。

　　“这是我还阿洛的。”陆知椹哑着声音脸色雪白的说。

　　他爆出青筋，额角滴下来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

　　随后，他说。

　　“这条命，我也还给你们。”

　　这句话一落下，在陆知汐，包括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他把刀，毫不犹豫的插入了自己的胸口。

　　他的心脏。

　　“小酝酝！”陆知汐哭着叫出来，她一下子抱住倒下的陆知椹。

　　他的胸口，他的腹部都在流血，陆知汐止不住，她的双手使劲摁着，她也止不住。

　　要怎么办？到底要怎么办？
　　鲜血染红了她的手，也染红了陆知椹的衣服。

　　“不要了，不要了……小酝酝……”陆知汐抱着他。

　　“打120啊！快打120！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陆知汐哭喊着，“我求求你们救救他，救救他好不好！！我求求你们！”

　　“谁能来救救他啊……我求求你们，我给你们磕头，我给你们磕头了！你们都救救他！”
　　陆知汐头使劲磕在地上，磕到了玻璃渣上她也不管不顾。
　　她只是想有人来救救他……

　　“小酝酝，你不要死，我求求你不要死。”陆知汐泣不成声，“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她的两只手，都捂不住他的伤口。

　　陆知椹勉强能睁开眼，他不用看都知道自己现在很狼狈。

　　他的血，流着，把他们围住了。
　　一片血泊。
　　就像被困在陆家这十八年一样。

　　他能感觉到血液流失的感觉，他知道阿洛那个时候等待死亡是什么感觉了。
　　陆知椹用力抬起手，想擦掉她的眼泪，想让她别哭。

　　却怎么使劲都抬不起。
　　到一半就掉下。

　　“小姑姑……”
　　他喊着她，却只是说，
　　“我想见阿洛了。”

　　陆知椹迷朦着眼，勉强支撑着说出这句话。

　　“不要……我求求你，不要去找阿洛，好不好？”陆知汐摇着头，哀求他。

　　陆知椹闭着眼，他意识开始混乱。

　　可他却是不受控制的想着。

　　不知道安酿现在在美国怎么样了？

　　应该会好的吧……

　　还好，还好她没看见自己现在这么丑的样子，要不然一定会哭的。

　　安酿，你在保弗圣罗，会开心的吧？

　　就是我，会好久，好久都不会开心。

　　所以，
　　我该如何对你说，
　　陆知椹，他，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