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有画》三丫扬

12、第十二章

　　春节的时候，谢辰回来了几天，三人碰了一次面，是因为三家的家长约好年初一一同去静安寺烧香。
　　天蒙蒙亮的时候，静安寺外边就挤满了人，围绕着这个中黄色的建筑排队买票。一年到头，有如意的有不如意的，全都来这里稍一炷香，拜几拜，以求来年福寿安康，升官发财。每一个人，无论信与不信，信多信少，总之到了这里，都是求神拜佛。
　　灵么？没人问，哪里管得着！寺里人头攒动，烟雾缭绕，殿里更是水泄不通。只管找地方跪下去，磕了头，默念出心里所想所求。能不能灵验？哈——心诚则灵了呀！
　　以前邵承霄被父母带来这里祭拜时总觉得这世上傻人真是多，竟对从未见过真面目不知有无的神灵跪拜祈求。而今总算是有些明白——原来这世上傻人并不多，多的是千般万般的求不得！
　　三家拜了菩萨，便去一旁的斋堂买长生面给三个男孩子吃。买面也要排队，三家的家长排在队伍里说说笑笑，邵孟谢三人便在一旁偏僻无人的角落里躲着聊天。
　　天刚亮，太阳还未出来，冷风一刮，邵承霄缩了缩，往手里哈气。孟笃行见了，便抓着他的手一起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身子也往他那边贴，一副护花使者的模样。
　　谢辰看了他们好半天，最终憋出一句：“你们……真的？”
　　邵承霄不答，孟笃行说：“是啊。”好不容易才将得意挑衅的神色掩下去。
　　“哦……”谢辰苦笑，觉得身子冷得打颤，跺了跺脚，还想说什么，旁边却冒出个黑乎乎的人影来。
　　“几位，算命吧，各式各样的命，我一眼便瞧出来，‘一眼’！”原来那人是个“独眼龙”，身子佝偻着，脸使劲往上扬，那只瞎掉的眼睛眼皮耷拉着，缝隙中，可看到没有眼珠的眼球，浊黄色，如一摊死物流淌其中。
　　大年初一，静安寺周围尽是这样的人，乞讨的、卖艺的、算命的，年头上都有个好收成。
　　谢辰往后退了半步，道：“不，我们不用。”
　　“小兄弟嘿，我看得可准了，”独眼说着往前逼近，“别看我瞎了一只眼，另一只眼却可看破天机哩！”
　　“不用不用，真的不用。”谢辰回转身，用眼神示意邵承霄和孟笃行，准备挪个地方摆脱这个独眼的纠缠。
　　“吓？原来你们不信我？你们不知道我独眼的名头，我每逢初一、十五到这里来，每次来只算三卦，算完走人。我瞧得准得很，寺里的人全知道。”独眼的话无非是天花乱坠的吹嘘，与江湖骗子差不多。不过经他一说，三人才注意到，在寺里面招揽生意算命的确实只他一个。静安寺的门票要三十块，一般行乞、算命的都在寺外。独眼因此更显可疑，三人转身便走。
　　独眼却快一步抓住谢辰的手臂，手骨嶙峋好似鸡爪一般的手力道奇大，箍住谢辰小臂像是生了根一般，声音徒然尖细起来，“你——”独眼厉声叫道：“你太狠，因果相报。”
　　又抓了邵承霄道：“你太贪，自找苦吃。”
　　最后指孟笃行道：“你太怨，错失良机。”
　　“嘿嘿，我说的可准？可准？”
　　这时三家父母买好了面，招呼他们去吃，三人摆脱纠缠到廊下吃面去了。
　　面很细很长，代表平安长寿，富康永享。热腾的面条，汤上漂着葱花，吃下肚去，身上发热微微冒汗的那一瞬间仿佛真的可以相信自己受到上天的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