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面包》金翡

8、练习册

　　小区的楼梯灯都是感应灯，八岁的梁玉背着比她还要大的书包跑上楼，咯噔咯噔的，书包摇摇晃晃。跟在她身后的陈靖不甘示弱，在5楼大喊一声：“我来啦！”灯一下就亮了起来，橙黄明亮的灯光打在墙上、楼道上，他疯了似的跑上来，两脚甩得很高。楼内的嬉笑声和脚踏声满到飘出了窗外。

　　不知从何时起，他们不再以儿时的身边琐事为乐了。两人各怀心事，轻轻地走上阶梯，楼道的灯亮起来也不过是因为钥匙串撞击大门的声音。
　　梁玉跺了两脚让灯亮起来，两人背对背开着门，陈靖总想回头看她一眼，看她是不是还在生气。他刚迈出右脚，又缩回去了。
　　洗漱过后，梁玉愤愤不平地躺在床上，起身背了一会单词让自己犯困才睡去。

　　纸还是包不住火的，那个男生对梁玉念念不忘，她和陈靖的事很快就被球队知道了。
　　两人下了校车，梁玉和陈靖在球场分别，只见那人轻轻朝他们那边点了点头，他们两人就迎来了不明所以的目光。这些人看似漫不经心地扫视他们，实则有的心怀鬼胎，有的不怀好意，有的只想看热闹，有的一笑了之。然而，这些人的目光打不倒梁玉，因为她和陈靖没有做错任何事，梁玉困惑的是她找不到一个准确的词去形容这帮人，他们打球赛时气宇轩昂，面带正色地站在场上喊出中学的口号，拼了命为学校争得荣光，私下在女生面前营造浪子形象，浑浑噩噩对待学业，目中无人，一想到这里，梁玉就不明白陈靖追求的荣耀对他们来说到底是什么。她看着陈靖走向球场，球场后面是层层叠叠的树，像挂着一块藻绿色的幕布，他好像走进一个沼泽。

　　上完最后一堂课，大家都奔向食堂打饭去了，梁玉疲惫地走向洗手间，打算洗个脸精神一下。经过楼道时，面前突然窜出一个人，又是他。
　　“自己一个人吗？”他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皱了一下眉头，侧身往他身后走去。
　　他转身跟上：“不要那么小气嘛，陈靖又不在。”
　　眼看他又想扯住她的袖子，梁玉快速把手伸进口袋，他抓住了空气。
　　梁玉在卫生间足足洗了好几分钟的脸，秋天是真的到了，连水温都降低了许多。
　　她神清气爽地走出去，没想到他还在，又被他拦住了去路，她这下真的有点怒了，抬起头恼怒地看着他，问他：“你到底想怎样？”
　　他看着面前这张清秀苍白的脸，明明她人已经生气了，眼里却还是有着平和的光，不小心透露了心声：“我想见你。”
　　梁玉瞪了他一眼，推开他的手骂道：“神经病！”她走回教室的速度明显加快了，祈祷着他不要跟上来，还好身后只传来一句：“我叫周柏飞！”声音越传越远，梁玉算是记住他的名字了。
　　事后她才害怕那一句神经病会不会让自己的处境更危险。

　　整个下午，梁玉都没离开过教室，就算去上厕所，也要让两三好友陪着，所幸他没有出现在该楼层，梁玉悬着的心放了下去。傍晚的时候她想到他们球队去训练了，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等着陈靖回来晚修后一起回家。
　　好死不死的，那个周柏飞居然提前结束训练了，他这次直接来到梁玉的教室外面，梁玉出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她手头上还有练习册要交到班主任那里去，只好硬着头皮离开座位。
　　她装作没有看到周柏飞那样平静地经过他身边，他立马就跟上来了，试图抢过她手里的练习册，说：“我帮你扛。”
　　“不用了。”梁玉躲着他。
　　“这么重你拿得了那么多吗？”他非要抢过来，他的手已经抓住了练习册，斜着走。
　　“你别拿！”梁玉死死抱着练习册。
　　两人的手臂碰在一起，他趁乱抓了一下她的手，梁玉一惊，重重地把练习册摔在地上，洒了一地。
　　周柏飞愣住了，没想到她来了这么一招，忙不迭地蹲下身来捡起练习册，一边捡一边偷笑。梁玉看到他偷笑的样子在心里狠狠地骂他“贱人”。这种男生就爱以抓弄女生为乐，满足自己的虚荣感和不甘，根本不懂得如何尊重女生，如何去喜欢一个女生。
　　捡着捡着，地上的练习册所剩无几，周柏飞干脆站起身来，站在一旁注视着梁玉捡完剩下的册子。梁玉注意到了他居高临下的眼光，抬头瞪了他一眼：“看屁看啊！”她越生气，周柏飞越是得意。这时，梁玉停下来了，没有去捡最远那本练习册，她站起身来，看着周柏飞，头朝那边甩了甩说：“走，去捡。”
　　周柏飞指了指自己：“我？”
　　“快去。”
　　周柏飞看到梁玉脸上流露出骄傲的神色，笑道：“你以为你说了我就会去做吗？”
　　梁玉一脸正色地回答他：“如果不是你，我的时间就不会被耽误。快去捡回来给我。”
　　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捡也可以，但如果我捡了，你就要做我女朋友。”
　　好狡猾的人！梁玉在心中暗暗骂道。
　　周柏飞看着她恼羞成怒的样子，摇头笑了笑：“真不知你是蠢还是笨，提出这样的要求。”说完，他便往走廊那边走去了，眼看他就要捡起来了，梁玉抱着怀里的练习册气急败坏地跑上前去，赶在他来到之前弯腰捡起了本子，直起身来刚好整个人撞进了他的胸膛。他不但没有后退几步，还变本加厉地往前，伸手护住她身前想要倾倒的练习册。梁玉很快清醒过来，用手肘顶了一下他的腰腹，他这才往后退了几步，用手护着那个地方。
　　他的脸皱成一团：“真是好心没好报！”
　　梁玉惊慌失措的，来不及与他争论就抱着剩下的练习册去办公室了。

　　从办公室回来后，陈靖刚好结束训练上来了，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冲梁玉挥手打招呼。梁玉魂不守舍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跟在他身旁回去，此时周柏飞已经离开，他在楼梯拐口处盯着她，直到陈靖出现了，这才往楼上走去。她的身体忍不住发颤，她知道，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开始，以后还会有更多的磨难，像那段没有陈靖的童年，被捉弄，被欺负。
　　陈靖见她脸色苍白，问道：“怎么了？你很冷吗？”
　　梁玉漫不经心地答道：“有点吧。”
　　陈靖从包里掏出一件卫衣外套，递给她说：“你穿上吧。”
　　梁玉下意识地接过去，说了声谢谢。

　　晚上坐校车离开的时候，梁玉要求坐在窗边，陈靖坐在外面。周柏飞一上来就看向他们那边，梁玉赶紧看向窗外，陈靖似乎明白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周柏飞照旧站在他们旁边，一言不发地看着梁玉，梁玉能感觉到的，她身后站着她讨厌的人，肆无忌惮地看着她。可她怎么能一辈子盯着窗外看？就在她想要跟周柏飞对峙的时候，陈靖站起身来，对他说：“那边有位置你为什么不坐？”
　　他摇摇头：“我不想坐就不坐。”
　　这时，陈靖抓住梁玉的手臂，往单人座那边走去，梁玉坐了下去，他站在她身旁，周柏飞愤然看着他们，却不能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