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面包》金翡

2、毕业日

　　高三分班之后，她很少有机会能见到李明轩，一个在文，一个在理。陈靖选了理科，跟着李明轩从良了，每周五放学都要自习一会才找她一起回家。
　　今天是拍毕业照的日子，大家在四五月的春季穿上了最整洁的校服，女孩子扎起了马尾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她为那个人留的长发也差不多及腰了，扎起马尾来很是好看。
　　由于是按班别的顺序拍照，所以她排在他们班后二十多个班，她趁这会有空，想多拍几张他的照片留念。那个她喜欢了两年的男生，再过一百多天就要离开她了。
　　她去到陈靖的班假装找他，从书包里掏出相机说：“我给你和明轩拍几张吧！”
　　“天天见还要拍啊？”陈靖一脸不屑。
　　“难得你们都穿校服！多有纪念意义啊！而且今天就是一个拍照节！赶紧的！”她讲话语速很快，有点着急。
　　接着陈靖一脸不情愿地转身向李明轩那边走去，并向站在他身后的她做了一个跟上的手势。她跟着陈靖穿过人潮，来到李明轩面前。
　　“我来给你们拍照！”她笑嘻嘻地说道。
　　李明轩很自然地就把手搭在陈靖的肩膀上，笑着摆出剪刀手。她按下快门，看着图片里的两个大男孩，一个笑起来是露出整齐的大白牙，另一个笑起来很温暖，她的脸上也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可一想到过不久他们三就要各自分开，去不同的地方上大学，她就变得很失落，很难受。
　　明年今日，不知道没有他的陪伴，她会不会迷路，不知道没有他的肩膀，她会不会找到装睡的理由，不知道没有他的解析，那道函数题她会不会做，不知道没有他那样的笑，她会不会再次怦然心动……那些一起喝过的奶茶，那节一起逃掉的体育课，那天一起去看的电影，那首你叫我去搜来听的歌，她到现在还记得，她怕她念念不忘，却没有一丝回响。
　　“你怎么不拍了？继续啊？”陈靖拨开挡住她的脸的相机。
　　“好！”她用袖子擦了一下眼角，继续按下快门。

　　“你什么时候走？”微醺的她靠在门边打电话给陈靖。
　　“快了快了，我待会去你那边接你，不要喝多了听到没有啊？”陈靖话音刚落她就挂了电话，继续回到点歌台点歌。
　　“我怀念的是无话不说，我怀念的是一起做梦……”她唱不下了，把麦放在一边。
　　班里最后一次聚会就是这样，每个人唱几首老歌，喝下一杯又一杯啤酒，和平时不可能打招呼的人说最后一句话，继续在喜欢的人面前装酷，装无所谓，嘻嘻哈哈地和朋友聊天，拼命拍合照，很多人装作洒脱，没有一个人会流泪，只是她心里有点难过，因为她想到还没来得及跟那个男生说我喜欢你，这一切就要结束了。聚会快结束时，大家拍了好几张合照，剩下的人提议去吃宵夜，可她觉得很累了，不想去。于是她拿着手机去到包厢外面，再打一遍电话给陈靖。
　　“我想回家，就现在，赶紧过来接我。”
　　陈靖听得出她有点累了，犹豫了一下说：“好吧，在楼下等我。”
　　她拿好东西，和朋友匆匆道别之后去到一楼门口，夜晚的凉风给夏夜带来一丝丝寒意，她漫不经心地站在门口等人，看着眼前漆黑的路驶过一辆辆车。此时在她身后，有个人慢慢向她走去，伸出手指轻轻地触碰她的肩膀，她回头，李明轩正对着她笑。
　　“陈靖不放心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等他，我陪你。”他说。
　　我陪你。有些字总比爱更令人感动。
　　他站在她身边，她默默不语，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好。但是不想放弃最后相处的这几分钟，她准备开口说话……
　　“你打算去哪里读书？”他先问了。
　　“你去哪我就跟着去哪。”话音刚落，她就觉得她疯了，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她想让自己清醒，保持冷静。
　　“口气不小啊，”李明轩明显被她的回答吓到了，“不过我相信你可以的。”
　　她噗嗤笑出声，她知道那是安慰她的话，和他在同一所大学，怎么可能？就算在同一所大学，她也是最差那个专业。
　　“你别笑，我说真的，你很认真，很努力，我知道的。”他看着她的眼睛，点点头。
　　她被他的认真惊到了，她回应他的目光说：“你怎么知道？”
　　“我每天下午离开教室的时候，要经过你的班，我看到你在教室外面的走廊念书，有时候我在教室走廊外面休息，看到你也在走廊外面，不过那时你在看书，还有，每次我去找陈靖，他都说要等你，他说你要再做几道题才回家……”他的话还没说完，她怔怔地看着他，失了神，她眉头紧锁的样子，还有打瞌睡的样子，还有低头叹气的样子，都被他看到了，“你很努力，我都知道的。”
　　每次背书，做题，对她来说总是很枯燥，甚至很痛苦总是有想放弃、想逃离的瞬间，但一想到他是那么的遥不可及，她才一遍又一遍坚持下去，不仅是因为自己，也是因为他。她哑口无言，许久才憋出一句话：“所以你喜欢那么认真那么努力的我吗？”说完这句话，她感觉到刚刚因为酒精而绯红的脸再次红了起来，而且不用手去触碰都能感觉到脸在发烫。
　　面对突如其来的表白，他马上故作冷静，然而他的眼神还是藏不住惊讶。
　　她与他对视的双眼马上移向别处，不自然地捋了捋头发：“算了，就当我刚刚什么都没说过。”
　　他的手掌覆上她的额头，笑着说：“你喝多了吧，脸红得跟发烧一样。”
　　她握着他的手腕放下他的手，郑重其事地说道：“是是是，我刚刚喝多了，我一点也不喜欢你!”她看了他一眼，双眼通红。
　　最伤心的不是被拒绝，而是你把我的真心，把我的勇气，把我的喜欢，全都当作玩笑看待。
　　“你最近怎么老是哭啊？”李明轩无奈地看着她。
　　她用袖子擦干眼泪，反驳他：“我哪里哭了？！你看到我哭了？！你把证据拿出来！”
　　凌晨一点的街道还是有零星汽车驶过，偶尔响起一阵喧嚣，可是万籁俱寂，白日里的尘土味消去了，剩下浓郁的绿植的气息，她抽泣着，满鼻子都是植物睡去的味道。
　　她目露凶光，不像夜晚出没在草丛的野兽，倒像野蛮生长的植物，身上彷佛长满了刺，就算这样，他还是抱住她了，以他最大的温柔和耐心，她闻到阳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