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狐》方如梦

4、捉妖

　　离开徐笙已经有些日子了，我朝着清远城的方向走，有的时候我在想，如果到了清远城中发现作祟的又是小青那该怎么办呢？当然，小青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搅的一个城中人心惶惶，需要不远千里请一个老和尚去捉妖怪。
　　这些日子，每当孤独的时候我只有小青和徐笙两个人好想，当然，偶尔也想想那个老和尚，从小到大，我毕竟只认识这么几个人。
　　我将自己的模样化成了徐笙，走在路上白衣飘飘，我似乎就和他在一起一样，徐笙的道袍我已经换成了一袭书生打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丰神俊朗，自己都忍不住看好久好久，徐笙，不知道现在还好么？
　　坐在广义城的花近楼酒家，我喝着花雕一面看着楼下热闹，一面想着清远城，到清远城尚有一段路程，我这么走已经算快的，不知道换了老和尚还要走多久。
　　忽听耳边一人说道：“这位公子，楼上看清远城端的是好风景啊。”
　　我回头，却见一个道士，正笑咪咪的看着我。
　　虽说不知道这个道士究竟想要做什么，但是无故搭讪总有目的。且看他如何。
　　我微微一笑：“道长也到这种地方来吃饭么？”
　　那道士呵呵笑道：“修道之人也是人，这里饭菜既好，风景又佳，还有热闹可看，贫道当然要来凑一脚了。”
　　我听他话中有话，不禁问道：“饭菜好，风景佳，这些我都已领略到了，却不知那热闹是什么？”
　　道士长声笑道：“孽畜，今日被我碰见，就是一场大热闹！”
　　说着一张符纸急射过来，我侧身闪过，怒道：“道士，你我素不相识，我又不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这是为何？”
　　那道士见我躲过符纸，从腰间“唰”的一声抽出一把剑，冲我直刺过来，喝道：“孽畜，你在这清远城中做的好事情，居然还敢说自己没有伤天害理！”
　　此时酒楼中众人见道士拔剑，纷纷躲窜，一时逃了个七七八八，剩下几个胆子大的留下来看热闹，这道士却也没有说错，今天的确实有一场大热闹可看。
　　我却不明白这道士为何见了我这么怒火冲天，因此就不愿还手，那道士却并不因此停手，剑光闪闪，我已经被迫到了角落里，眼见眼见已躲无可躲，忽地一柄剑伸了出来，只听“呛”的一声架住了道士的剑，我和道士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男子手握长剑正怒视着道士。那道士见有人阻他，怒道：“李公子，我这是为了你好，你再被他纠缠下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李公子冷哼一声，道：“道士，我早就说过你管好自家的事情就行了，你在我家装神弄鬼的折腾了半天也没有找出什么妖精来，反而在这里欺负一个不相干的人，真正可笑。”
　　那道士闻言脸上一红，气势便矮了三分，然而嘴上兀自说道：“在你家我是不愿闹得太凶惊了你父亲，现下这孽畜被我从你家赶出来我正好收了他。”
　　李公子嘴角一撇，显得极为鄙视：“若真有妖精的话，就凭你那法力谁收了谁还不一定呢，你倒不如快快回去修练几年是正经。”
　　那道士听得此话并不恼怒，只是叹道：“李公子，这孽畜法力高深的确在我之上，但是我见你眉间妖气太深，如此下怕是会折阳寿，我是不忍心见死不救。”
　　李公子哼了一声：“我的事情用不着你操心，倒是这位公子好好的被你这么折腾，我说你先回去修练几年先分出人和妖再说吧。”
　　那道士皱了皱眉，仔细看了看我，突然嘴角漏出一丝微笑：“也罢，今日看在李公子面上放你一马。”
　　说着竟收起长剑走下楼去。
　　我见那道士的神色好生奇怪，刚想追出去，却听李公子道：“以前没有见过公子，公子是初到广义城吧。”
　　我点了点头：“在下姓胡，多谢李公子方才援手。”
　　李公子笑道：“我叫李山，最是看不得和尚道士神婆巫汉搞这些莫名奇怪的事情，然而不幸的是走到哪里都能看见这些人。”
　　听得此言，我不禁笑了，然而细看李山眉间，那和尚说的没错，李山眉间有一层妖气隆着，究竟是什么精怪在缠着李山呢？一半好奇，一半报答李山适才援手之恩，我倒想会一会那个精怪，看看他对李山到底有什么企图。
　　想到这里，我对李山说道：“李兄，实不相瞒，我是今天才到广义城，不巧银两刚好用尽，又碰到那个道士，真正是倒楣之至，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李兄帮忙。”
　　那李山性格倒是挺豪爽：“呵呵，胡兄是缺银子使吧，我这里有二十两纹银，胡兄若不嫌少就先拿着用好了。”
　　我笑道：“不不，我只想到李兄家里借宿几天而已。”
　　李山听得此话，却是颇为踌躇。
　　我说道：“李兄，我第一次出远门，实在是想念家里的感觉啊，连着几天住旅店，一点家的温暖都没有，好不容易碰见李兄古道热肠，这一片思家的念头还请李兄成全。”说着声音略有些哽咽起来。
　　那李山见我说的如此可怜，却也不忍再拒，只是说道：“胡兄，不是我不愿意带你回家，只是我家里的事情实在是有些奇怪之处，我怕你觉得不方便啊。”
　　“方便，方便，没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忙应道。李山估计从没见过这样死乞白赖要住进他家的人，被我缠的无法，只是说道：“胡公子，那请随我来。”
　　李山家在城郊，离城中越走越远，奇怪，是什么样的人不愿意住在城中繁华之处，非要住在这么远的地方？
　　李山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说到道：“实不相瞒，家父性格怪癖，说城中太闹，他只想寻个清静地方，不愿在城中与那些俗人们挤。”
　　我微微一笑，且去他家看看再说。
　　走了半晌，李家大院赫然就在眼前，朱门翠瓦，端的是户大户人家，但是一股股青烟直升而起，这却是为何？
　　李山也看见了这烟，一皱眉头，伸手推开了大门：“胡兄请进来吧。”
　　我抬脚进门只见院子中间摆了一个极大的香案，一股股青烟从这香案中升腾而起，正看着突然斜刺里跳过来一个老太太，满脸的脂粉褶子，嘴巴涂的鲜红，吓了我一跳，那老太太穿的甚是花俏，手中拿了一个金铃不停的在抖动着，脚底下不停的在跳，嘴里还念叨着什么，李山皱着眉头挡在我身前，那老太太倒也就此跳了回去，我在李山身后听得清楚，她嘴里念叨着“天灵灵，地灵灵，狐狸大仙快显灵。。。”
　　天哪，莫非世上真有这样的能人，我不过才一进门她就看出了我的本相？可是她明明是一个俗人，这个人到底是做什么的？
　　正要开口问她，只见那老太太突然一个激灵倒在地上，不断的抽搐着，莫不是中了风？我回眼看李山，李山一脸不屑，对我说：“不好意思，家父又在请神婆下神了，前几日来了个和尚，说我们家被妖气所笼罩，家父就想方设法的除妖，附近能请的神婆都请了，一会说是冤鬼，一会说是狐狸精，还有人更稀奇，说是花妖猫妖狗妖，反正能说的都被说了一遍，但是到现在也没能捉出个什么妖怪出来。”
　　原来如此，我看着地上的神婆，她身后的香案里烧了一大堆不知道什么香，呛的所有的人都掩着鼻子，青烟袅袅，直冲云霄。
　　那个神婆突然坐了起来，嗓音一变：“我是金山狐狸仙，等闲不会下凡间，今日你宅有米又有钱，我且吃喝乐开颜，要想求我去，但寻米三担来金三千。。”说罢，突然一个激灵又静了下来，我在一旁笑的打跌，这个神婆，骗吃骗喝的真是容易，倒是哪个狐狸是这样讲话的。正笑着，突然见神婆的声音又变了，这次细嫩清脆无比：“那个小狐狸，你到这里来做什么？你赶快走，我们各不相干。你要是多管闲事，我跟你没完。”
　　我一怔，这话分明是对我所说，她是谁？为什么这么说？仔细看过去，神婆身边一个翠绿的衣衫一闪而过，待要伸手去揪，早已没了踪影，再看神婆，又是一个激灵，人已经坐了起来，一脸诧异：“老身刚才怎么了？是大仙来了么？”
　　只见一个胖胖的老头跑了过来，：“真是灵啊，刚才大仙来过了，还要米三担金三千呐，阿财，赶快去准备，多谢多谢，只要能送走大仙，别说三千，就是三万我也给呀。”
　　一抬眼，看见我和李山站在那里，老头仿佛见怪不怪的样子：“阿山啊，你又带朋友回家了，这位公子，你且跟阿山去四处走走，我给大仙上完供再来招呼你啊。”
　　说着就忙着照顾那个老太太，老太太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李员外啊，这三担米和三千金真是大仙要的？你可得赶快给大仙送去呀，不知道怎么送？好说好说，看在你李员外平日里乐善好施的份上，我帮你，你把这些都送到我家里就不用管了。。。。。。”
　　李山走在前面皱着眉，嘴里嘟囔着：“一天没事净请这些神棍。。。。”
　　声音虽小，却被那李员外听见了，圆滚滚一个矮胖身材急急的冲了过来一把拉住李山：“唉呀，你这个不孝子，不要这么说，小心被大仙听到了，又惹得家宅不安啊？”
　　李山被他揪住唠叨着，苦笑不得：“好了好了，你赶快送你的银米去吧，再迟了大仙又要不高兴了。”
　　那李员外犹自不放心，拉住李山叮嘱道：“切不可再胡说得罪大仙啊？”
　　李山应付道：“好好好，不说不说，你尽管忙你的去吧。”
　　那李员外看李山应了，方才松手，一面冲外面走，一面兀自说道：“我这还不都是为了你们好，你是年轻不知事，你哥哥那病怎么看医生都不好，你又这么口无遮拦的整天乱说话，就知道叫我操心。。。。”
　　李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对我道：“胡兄，真是让你见笑了，初到我家便遇见这些事情。”
　　我微微笑了一下，摆了摆手：“谁家没有些难念的经，李兄这样说就见外了。”
　　只是刚才一闪而过的绿衫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对我这般警告呢？
　　李山边走边说道：“实不相瞒，家父以前也并不是这样，只不过这两年内子生了一种很奇怪的病，遍请名医而不得治，倒是不断的有和尚道士上门来说家里不干净，说得多了，家父就渐渐的信了，再加上她的病多少郎中都闻所未闻，没办法，就请和尚道士还有这些神婆巫汉来驱鬼，但是直到现在银子花了不少,病却丝毫也未见好转，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我听得这话，便道：“不知李兄是否方便带我去见见尊夫人呢？”
　　李山挠了挠头：“她一个病人，有什么好见得？”
　　我只好说道：“我自幼曾学过一些医术，希望对尊夫人的病有所帮助，也算报答借宿之恩了。”
　　那李山听我如此说，便不再说什么，只带我往后院走去。
　　走进后院，只见房舍甚为洁净雅致，院内绿竹森森，一股清凉之意扑面而来。
　　李山径直走到东边厢房中，推门而入，一股药气扑面而来。房间光线倒是挺亮，但是不知怎的，房中竟一丝人的热气也无。
　　李山掀开床帐，轻轻叫道：“梅子，胡公子是我的朋友，我们来看看你。”
　　却听不见帐中有什么声音。
　　我走过去，只见帐中躺着一个女子，白皙秀气的脸上一点血色也无，静静地躺着，呼吸微弱。
　　奇怪，她分明在这里躺着，我却感觉不到一丝生命的气息。
　　李山看着我，极力显出不大在意的样子，但眼中的关切尽览无余。
　　这个李夫人好生奇怪。
　　我走过去，一手搭在李夫人的额上，闭上眼睛，灵台一片空明，她的魂魄究竟在哪里呢？
　　她的体内空空如也，魂魄竟不在体内。
　　莫非是谁取了她的生魂？
　　睁眼，便看见李山关切的看着我，一脸询问。
　　我皱了皱眉头，对李山说道：“尊夫人变成这样子以前都发生过什么事情么？”
　　李山摇了摇头：“没有啊，什么都没有啊。”
　　我奇道：“你就这么肯定？”
　　李山苦笑道：“每个医生差不多都要问一遍，比这细多了，她变成这样之前吃过什么东西，有没有受风等等。我们也是尽力在想，可是她这病无踪无迹，就是那天中午睡了会午觉就变成这样了。”
　　“那天中午？”
　　“三年前的三月初八。”
　　奇怪，这一天倒是平淡无奇，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我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李夫人，问李山：“你那天有没有和李夫人在一起呢？”
　　李山叹了口气：“她整天就喜欢弹琴作画，也不大关心别的事情，我则喜欢四处走动，我们成天也说不上几句话，当然没有和她在一起了。”
　　我暗自点了点头，看来李夫人的生魂是被人所摄，只是看起来并不想伤李夫人性命，三年了，仍让她活着。令我好奇的是，这人抑或妖精究竟想做什么呢？缠住一个生魂不放又不伤害她。
　　想着，我对李山说：“尊夫人的病且让我回去再想一想吧。”说着抬脚就往屋外走。
　　李山无奈，看了看大公子，轻轻放下帐子，随我出来，口中道：“胡兄，要是治不好就不免强了，反正我们也治了这么长时间了，不急在这一时。”
　　话虽如此，却遮不住心里的失望。
　　我没有应他，生魂在别人手中，我也没有万分的把握就一定能唤回来。
　　却是这李山夫妇倒真是倒霉到家了，妻子的生魂被活活摄走，丈夫又被妖精缠住不放，真是不知道祖坟是怎么修得。
　　入夜，李山蹑手蹑脚的走出房门，几乎没有任何声息，但却怎能瞒得过我？我见他出门，便也出来，轻轻跟在他身后。李山四处瞧了瞧，见四周一片寂静，便从后院的一个小角门闪身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