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狐》方如梦

14、情恨

　　正在欢闹之间，却听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敲门声虽轻，却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个人耳中。顿时所有的人都静了下来，看着族长，族长皱了皱眉头，看着大门外面。胡梦枕自告奋勇的要出去看个究竟，却被族长一伸手拦了下来。
　　族长轻声道：“此人不知道进门的机关可见非我族类，此时屋中老弱极多，不可不防，你先带着族人离开，我来看看究竟是什么人。”
　　话音刚落，却听门外面一声炸雷，众人脸色皆变了，要知道狐狸最怕雷击，外面的人故意弄出雷声来怕是恶意多过好意，胡梦枕不再多言，对众人说道：“快随我来！”众人不敢耽搁，像潮水一样朝后涌去。
　　我站在族长身边没有动，族长道：“销魂，你为何不走？”
　　我说道：“族长，他们都走了只留下你却如何是好？”
　　族长愁道：“你别以为走出去就没事了，这么多人拖家带口的极为危险，正门只留我一个人倒还能阻一阵子，只但愿梦枕能够抓紧时间把大家都平安的带出去。”
　　我看了看族长，道：“那我也不走，两个人总是能够拖的时间长一些。”
　　族长微微笑了，道：“你这个丫头还真是胆子大，好吧，咱们父女两个一起出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来了。”

　　说罢朝门外面走去。
　　一走到院子中间我却下了一跳，原本是月白风轻的好夜色霎时间竟然变得阴云密布起来。只听又一声炸雷从空中滚过，怎么好好的天色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雷声过去后，只听见门口细细碎碎的又传来三声敲门声，与这炸雷相比，这敲门声显得如此温文尔雅，但越是这样，就越是显得情形诡异。
　　族长点起一支烟斗，慢悠悠的吸了两口，开口问道：“门外面是谁呀？”语气悠闲，只像是闲居家中有朋友来访一样。
　　门外面并没有人说话，天上又一个炸雷过去，连我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族长叹了口气，将烟斗在鞋底敲了敲，嘟囔道：“好大的架子。丫头，这个人难道还想要咱们迎出大门外面不成？”
　　我见族长如此，便端了把椅子放到族长身后：“爹，您坐在这里，我去开门看看。”
　　族长呵呵一笑：“乖女儿。”说着坐在凳子上，静静的看着大门。
　　我走上前去，将门打开，却愣在原地。
　　门外面站着的，竟然是墨寒。
　　难道说搞了半天是墨寒在跟大家开玩笑不成，可是这个玩笑也开得太大了吧。
　　墨寒的长发在风中轻轻的飘着，一袭红衣显得分外阴沉，那红色丝毫也不像是刚才与我打斗中那花一般的美丽，此时竟然像是沾满了鲜血一样可怖。
　　我看着墨寒的脸，却怎么也看不清，不光是长发遮住了脸，墨寒的脸上似乎笼罩着一股雾气，挥之不去。
　　我打了个冷战，这么长时间，墨寒倒也没说话，只是冷冷得站在那里，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真的，八月得天气变的好象寒冬一样，周围充满了寒意，而墨寒就像是块冰，将这寒意不断的散发出来。
　　我心下寻思，墨寒莫不是因为胡梦枕的事情生了气存心要搅了今晚的聚会而如此？为了一个男人做到这样，这种精神倒是值得佩服。
　　没等我再想下去，墨寒双手一举，衣衫无风自起，猎猎的舞动起来，随着她的举动半空中又是一声霹雳惊雷。
　　我皱了皱眉头想不明白这个墨寒到底想干什么，转头去看族长，墨寒毕竟是他的女儿，该怎么办，还得族长定夺才是。
　　刚一转头，只觉肩头一紧，整个人“呼”的一声朝后飞去，定下神来，却见自己正站在族长身后，刚才是族长出手将我拉在身后，族长一脸讶异的看着墨寒，却见墨寒五指如钩，正向着我抓过来，黑发中，一张红唇鲜红欲滴，直似饮了献血一般。
　　族长沉声喝道：“墨寒，你这是怎么了？”
　　墨寒听见族长喝问却并不答话，五指一翻，竟然朝族长脸上抓了过来，族长一张口，“呼”的一声，只见一片红光，竟然是一道火墙阻在墨寒眼前。
　　火光之下，墨寒的衣服与火光几乎成了一个颜色，墨寒漆黑的长发在火中飘散着，说不出的诡异，却见墨寒站住脚步，“桀桀”的笑了起来，那笑声阴森，哪像一只狐狸，简直就是一个女鬼。
　　族长见她如此，使出震天吼的功力，大喝一声：“墨寒！”
　　此声之大，连我听得都不禁一震，周围房屋上瓦片哗啦哗啦的似乎要塌一般。
　　那墨寒也是一震，叫了声：“爹。”
　　族长脸色稍霁，刚要说什么，却见墨寒长袖一挥，袖中夹着一股阴风扑面而来，那火光一弱，火墙竟然要灭了。
　　我见状，抽出一张符纸扔到火墙中，口中喝道“火随风起！”一阵大风过来，那火墙得到我法力相助呼的一声窜起丈许，直向墨寒的门面上扑了过去，墨寒被这大火逼得倒退几步方才站稳。
　　族长看着墨寒，脸上深有忧色，对我说：“销魂，你看墨寒的神情怎么如此之怪，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心神一样。”
　　说着族长冲着火吸了一口气，那火光略减，墨寒见火光稍弱有机可乘，长袖卷着阴风冲我们面再次打过来，我欺到她身前，右手五指如钩一把将她衣袖扯住，顿时一股阴气直冲手臂而上，激得我打了个寒颤，此时却顾不得许多，左手拿出一张镇魂符往墨寒脸上拍去，墨寒见了镇魂符到也认得，待要闪避，却苦于被我扯住衣袖，急怒之间忽然张口，只见一股黑气从口中喷出来，那黑气阴冷无比，我见状忙松开手跳到一边。
　　却听墨寒惨叫一声，定睛看时，却是族长趁着墨寒正喷黑气的时候，将一张符纸射入墨寒口中，那墨寒一下子倒在了地上，翻滚不已，口中一股股的不断吐出黑气，煞是吓人。
　　我见墨寒如此不敢稍作耽搁，忙走了过去，墨寒见我过来，想要施法术却被族长的符纸镇住无法起身，只是恶狠狠得看着我，那眼睛红通通的就像是用鲜血泡过一样，看得我心下毛骨悚然，我不敢多看，一伸手将镇魂符贴在了墨寒印堂之上，待要施法将墨寒体内的东西逼出来时，却听墨寒大叫一声，一个阴沉沉的声音叫了出来：“且慢动手！”
　　族长几步上前，说道：“你是何方神圣，为何要跟我狐族过不去？”
　　那声音阴笑道：“我？呵呵，是你女儿自己招我来的，须怪我不得，老狐狸，要怪就怪你自己生了个好女儿。”
　　族长怒道：“胡说！你到底是谁？”
　　那声音冷笑道：“胡说？我一向言出必践，虽然你们族人假清高看我不起，但是一旦允诺别人的事情还从来没有实现不了的时候。你大概能猜出我是谁了吧。”
　　族长大吃一惊，看着墨寒，说道：“墨寒，你，你怎么会招惹上她？！”
　　墨寒眼泪汪汪的看着族长，嚅喏着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那个声音却不耐烦了：“老狐狸，你这个女儿好生窝囊，我来告诉你吧。她将我从地府招来，用自己的血跟我定下协约，约好杀了你旁边的小狐狸，条件是将她的身体借给我三年。你若听明白了就赶快闪开，让我杀了那只小狐狸。”
　　族长又惊又怒，对墨寒道：“你仅仅是为了梦枕，就胆敢犯族规杀自己同胞？你知不知道将身体借给她有什么后果？！”
　　墨寒听到“梦枕”二字抬起头来，眼睛异常的明亮：“不错，如果我得不到梦枕，那么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丫头凭什么得到？我不管什么后果，只要能杀了她什么样，就算我和噬鬼定下协约又如何？”
　　噬鬼？噬鬼是什么东西？
　　我不禁插言道：“噬鬼是什么？”
　　噬鬼在旁边阴阴笑道：“噬鬼？噬鬼是帮你完成心愿的，跟我立下协约的人都达成了愿望，而我别无所求，只求能借着一个方便的身体喝到新鲜的血吃到活生生的骨肉就可以了。”
　　听到噬鬼这么说，想起来刚才墨寒的神情我不禁恶心起来，对噬鬼说：“那你要是没有帮别人实现愿望呢？”
　　噬鬼嘿嘿一笑：“我还从来没有没帮别人实现过愿望，不过既然你问到了，那告诉你也无妨，如果实在实现不了愿望，我就吃了跟我立下协约的人。”
　　我大吃一惊：“然后呢？”
　　“然后？”噬鬼“桀桀”笑道：“然后我就继续跟别人立下协约呀。世上不管是人是鬼，是虫是兽，有太多的欲望，我是伴着世间的欲望而生的，只要世间还有欲望，我就有协约可签，生生不息永在我身上真是最恰当不过了，哈哈哈哈。”

　　噬鬼的笑声在夜中听起来是如此的恐怖，我不禁捂住耳朵，墨寒这就等于说不是她死就是我亡，我们两个只有一个才能活下来了，这叫什么事情，无缘无故莫名其妙的就遇见墨寒，真是太不走运了。
　　我问墨寒：“你为什么非要杀死我呢？你让噬鬼帮你得到胡梦枕不就成了。”
　　墨寒冷笑道：“得到胡梦枕？别人剩下的东西我才不希罕要。胡梦枕喜欢你就是你的不幸。”
　　我闭了嘴，看来这世上不是人人都能够讲道理的，想一想我也真是，好端端的和陌生人搭什么话，这不是报应来了？
　　族长一跺脚：“墨寒，你难道忘了族规第五条么？”
　　墨寒冷笑一声：“族规第五条：私下杀害同胞着夺其法力打回原形。哼，爹，我还没杀她呢，更可况是噬鬼动手杀她又不是我，这条族规对我用不着。”
　　族长听得此言不由气的手足发抖：“你，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女儿，真是一点都不像你娘。”
　　墨寒听得此言却焦躁起来：“你每次都是这么说，可是我从小到大就压根没有见过娘，你尽管骂我好了，反正我是有爹生没娘教。”
　　族长听了这话却叹了口气：“罢罢罢，真是冤孽。”
　　转头向噬鬼说道：“噬鬼，你不是可以和任何人做协约么？”
　　噬鬼阴笑道：“怎么样?老狐狸也动心了？”
　　族长道：“不错，我现在也想和你立协约。”
　　噬鬼道：“呵呵，那我可真是求之不得呢，不过咱们话说在前头，我的条件是用你的身体五年哦。”
　　我急忙打断道：“搞错没有，为什么变成五年了呢？”
　　噬鬼叹了口气：“为什么？小狐狸，你说你要是我的话愿意跟着一个糟老头子么？”
　　我怒喝一声：“你去死吧！”
　　说这突然催动符咒，只听墨寒惨叫一声一股黑雾从她天灵盖升起，这个黑雾大约就是所谓的噬鬼了，我口中道：“爹，你快带墨寒离开这里，你们在这里我用不了青鸾剑！”
　　族长听了此言道：“销魂，这噬鬼极难对付，你带墨寒走，让我来对付他。”
　　噬鬼飘在半空中阴笑道：“不错不错，还是老狐狸有见识，小狐狸你不要白费力气了。”
　　我急道：“爹，不管怎么样你让我试试呀。”
　　噬鬼嘿嘿笑道：“老狐狸，你看你怎么教的小狐狸，一个一个都这么任性，咱们可丑话说在前面，这只小狐狸若是杀不死我的话，你再要跟我立协约那我可就要改条件了，你还能活多久我就跟你多久如何？”
　　我听得此言不由得慢了下来，这噬鬼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万一我真杀不死他，那岂不是害了族长不成？
　　却听一个声音轻轻朗朗的传过来：“我说这个院子里怎么这么臭，原来有个鬼在放屁。”
　　却见胡梦枕不知何时站在屋顶上，衣袂飘飘，倒有几分出尘绝世的俊朗。
　　那噬鬼阴笑道：“又来了一只小狐狸，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你就是什么梦枕吧。小伙子是不错，怪不得这两只小狐狸要为你拼命。”
　　我为他拼命？！真是莫大的笑话。
　　胡梦枕呵呵一笑：“族长，您先带着墨寒回去吧，这里交给我和销魂，我倒不相信和我二人之力收拾不了噬鬼。”
　　族长似乎对胡梦枕极为信任，点了点头：“你们俩要小心啊。”
　　那噬鬼听族长如此说，却一下子扑了下来：“还我的身体！”
　　我急掷出一张符咒，霎时间一道火墙将噬鬼拦了下来，族长趁机抱起墨寒施了个遁术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噬鬼怒道：“小狐狸，敢坏我好事，纳命来！”
　　说着一阵阴风吹过，这阴风比起刚才来不知道强了多少，那火墙竟然就此灭了，我见一团黑雾黑惨惨的向我压过来，心下也是害怕，忙抽身而逃，那噬鬼见我害怕，不由得阴笑道：“小狐狸，你也知道害怕？你的火比不得那老狐狸的三昧真火。还是不要使出来让我笑话了。”
　　说着起身冲我扑过来，却见眼前“呼”的一片亮光，凭空起了一阵大火，那噬鬼不防，想来是被火伤了，惨叫一声退后数尺。
　　却听胡梦枕笑道：“怎么样，这可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三昧真火，要不要再尝尝？”
　　噬鬼怒道：“小狐狸，你敢伤我？”
　　说着黑雾渐浓，只听半空中雷声滚滚，我被这雷声震的心神不定，不由得有些着急，叫道：“胡梦枕你先到一边去，我用青鸾剑来对付它！”
　　没等说完，只听霹雳一声，那雷声中下来一道闪电，勘勘的冲我劈了下来，我哪里曾经见过这么恐怖的事情，顿时脚底下一软，差一点跌倒，却觉得自己被人扯了一把，刚好避开闪电，那闪电击中脚下的土地，顿时出现一个焦坑。我吓出一身冷汗，抬头，胡梦枕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就这样还要我到一边去？”
　　我看着他，第一次，有人与我并肩作战，心下暖暖的，正要说什么，却见另一道闪电从天而降，来不及多说，扯过胡梦枕跳到一边，那胡梦枕被我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只见这道闪电比起方才得更大，焦土的味道冲鼻而来，甚是呛人。
　　胡梦枕拍拍心脏：“不会吧，这么大的闪电你也使的出来？”
　　噬鬼得意地笑道：“怎么样啊小狐狸，要是害怕的话跟我立个约定我就放过你。”
　　胡梦枕也笑了：“噬鬼，你倒是会见缝插针啊。”
　　说着手下一扬，一道亮光直冲噬鬼而去，胡梦枕用手遥遥操控着那亮光，那亮光便像鞭子一样围着噬鬼游斗，时不时地“啪啪”作响。噬鬼见了这鞭子却不敢大意，聚起黑气抵抗鞭子。
　　我见此，施个火符，冲噬鬼烧去，那噬鬼被困在火中却并不害怕，任火在旁边烧着，只是全力对付着鞭子。
　　那黑气越来越浓，胡梦枕的额头亮晶晶的出了不少汗，操控鞭子的手也渐渐慢了下来，却听噬鬼大叫一声，“啪”一声响，那鞭子竟像是从中间断开，胡梦枕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只见噬鬼阴风四起周围的火也灭了，噬鬼怪叫一声，冲我二人扑了过来。
　　适当此时，我再也顾不得许多，“呛啷”一声抽出青鸾剑，叫道“起！”
　　突然之间，只见万丈金光闪起，将夜空照的如白昼一般，胡梦枕惨叫一声，那噬鬼也惊叫一声，想要逃遁，我一咬牙，叫道：“哪里逃？”一股真气引导着青鸾剑劈向噬鬼，那噬鬼被青鸾间的金光照的几乎浑身通透，漂浮在空中就像是一团白色的雾气，青鸾剑的金光恰如一个罩子，将噬鬼牢牢罩住无处可逃，却听噬鬼的声音微弱的传出来：“好姑娘，你且放我一马，你有什么心愿我立刻去帮你完成，只要你放了我，我不再提任何条件。”
　　我冷笑一声：“我有什么心愿我自己动手完成好了，不敢劳您大驾。”
　　说罢急喝一声：“去！”
　　那青鸾剑再无半分停顿，剑锋向噬鬼劈去，远远看过去，就像是一只巨大的金色鸾鸟展开翅膀低头啄向噬鬼，那噬鬼惨叫声一阵接着一阵，听得我头皮发麻，只见噬鬼的黑雾越来越淡，最终变成了一团空气。
　　青鸾剑也“叮”的一声收回了金光，随着我一声“回鞘！”回到手中，真是一把好剑！
　　再看胡梦枕时，胡梦枕竟现了原形化作一只灰狐躺在那里，双目紧闭，不知是死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