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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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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两个人从学校里出来。
街上的行人已经少了很多。
往停车场走的路上,唐糖突然有了个想法,有些兴奋地说:“与昕,我们去看日出吧。”
白与昕一愣。
“我们早上一醒来,满脑子都是工作,一天到晚坐在办公室里,不是各种各样的文件,就是无精打采的同事,人都傻了。”唐糖买着轻快的步子,“看看日出,看看朝气蓬勃的自然,转换一种心情,不是很好吗。”
被唐糖充满期待的眼睛看着,白与昕不忍心拒绝,更何况他也需要整理掉那些自哀自伤的心情,在自己家里,四周封闭的环境,他只会觉得压抑。现在去看日出,心胸打开一些,可能是一种更好的放下的办法。
于是白与昕点点头。
唐糖欢呼了一下。
“那我坐你的车去吧。”唐糖说:“我的车先停这里吧,明天再找时间过来开回去。”
“好,”白与昕说。
“出发吧。”
T市最理想的看日出的地方,在南面的天龙山上。
站在天龙山的最高峰,白天可以一览周围所有的景色,而晚上,可以欣赏璀璨的星光。
白与昕一路开着车,上了山。
在山顶,白与昕和唐糖静静地坐在一块大石头,抬起头看着天空。
唐糖像是累了,把头靠在白与昕肩上。
白与昕低头看了一眼。
静谧的空间里,一切饶人的心绪都是一种打扰。
白与昕脑袋里一刻不停地想着一个人。
那是在他最痛苦的时间里给他温暖和安全的这样的一人,是他重新建立对这个世界的信任的时候,出现的与信任同等重要的,信仰。
信仰一个人,把他当做他内心世界唯一的神。他带着一个人,穿越时间长流中所有的痛苦、质疑、排斥、绝望,来到美丽的充满希望的人间,只属于两个人的人间。
他不可救药爱上了他。
但是爱情是一种幸运。
两个男人之间的,就更是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对这份幸运唾手可得。
现实总会在人们最得意的时候给你一击,把你这些不知量力的妄想击得粉碎。
当妄想粉碎后,所有的情感就像暴露在太阳下的阴私,风一吹,就什么也不剩。
而盛放情感的心脏,像瘪了气球,终有一天,里面所有的天真、曙光、希望,会随着绝望缝隙,消失的一干二净。
在两个人的人间,情感已经化作狰狞的枷锁,深刻地嵌他的生命里。
如果生命不得不继续,那么他就携着这一身枷锁,负重前行。
在星空下,白与昕想着。
痛苦如果不愿放过他,那么他们以后并肩而行。
而那个人,希望在他和别人的人间,没有痛苦,欢喜一生。
已经凌晨一点多。
唐糖靠着白与昕,睡着了。
白与昕小心翼翼地抱着她,把她放在副驾驶座上,调低座椅靠背,让她睡得舒服一些,又脱下外套,轻手轻脚地盖在她身上。
夜晚的山上,万籁俱静。
白与昕一个人站在最高的地方,像被全世界抛弃了,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寂寥感。
但是一回头,又看到有另一个人,在不远的地方,安详的睡着,沉默的陪伴着他。那种寂寥感就飘飘荡荡地,消失了。
有一个真正的朋友,和有一个爱人一样重要。
早上四点半左右,晨曦刺破黑暗,金色的阳光由浅变深。
白与昕回到车里,叫醒熟睡的唐糖。
两个人站在山顶,目视着太阳一点一点越出地平线,刹那间光芒万丈,浓墨重彩地为两个人增添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白与昕深吸一口气,把堆积在胸口的烦闷都撵出去,迎接新鲜的清新的空气。
唐糖看了白与昕一眼:“日出真的是太美了,站在山顶,俯瞰整个天龙山,所有烦恼一股脑都不见了,人变得特别清透明白。”
白与昕点头:“嗯。”
他眼睛里充斥着绿色的、慢慢苏醒的生机,随着阳光潜入他的胸口、他的心里。
在城市里,很难看到这么壮阔的自然景色,人们都被限制在四四方方的格子里,做着繁忙的工作,养成了麻木的习惯,很少走到大自然中,感受它给我们带来的感动。
两个人静静地看着太阳从只露出一点,到高高的挂在半空中。
直到一阵咕噜噜的声音打扰了这刻的安宁。
两个人对视一眼。
唐糖尴尬。
“空气特别好,城市里的这尾气那扬尘,想起来都憋气。”唐糖深吸一口气,张开双臂拥抱自然,突然转了个方向,抱着白与昕,仰起头看着他可怜巴巴地说:“可是空气再好,也不能填饱肚子。”
白与昕无奈地笑了一下:“昨晚,让你火锅吃到一半非得去学校里逛,饿肚子了吧。”
“嗯,”唐糖点头:“怎么办,我现在特别想吃你做的早餐。”
“走吧,去我家,我给你做。”白与昕点点她的额头,“现在还不知道照顾自己,想一出是一出。”
“难道你不喜欢看日出吗?”唐糖把安全带绑好,歪头看着他:“你刚刚明明看的很认真,眼睛都放光了。”
“当然喜欢,”白与昕发动汽车,“不能每次想到什么就马上要去做,等做一些准备,总会好一些。”
“好的好的,”唐糖无辜地眨眨眼,捏着嗓子嗲声嗲气地说:“白哥哥,都听你的。”
听见杀鸡时凄厉的‘白哥哥’三个字,白与昕一夜没睡的脑袋一疼,手抖了一下,差点把车开进山沟里。
车子剧烈地颠簸了一下,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朋友,你这一嗓子太突然了,差点要了咱俩的小命。”白与昕劫后余生似的地说道。
“朋友,不好意思,我自己也吓死了。”唐糖拍拍自己还在砰砰的小心脏。
“以后不要再那么捏着嗓子说话了,比杀鸡杀猪的叫声还吓人。”白与昕吐槽。
“哼!埋汰人,哪有那么难听。”唐糖其实也被自己刚刚的声音吓一跳,真正是说话都能要人命,但是还是忍不住反驳一下。
回到白与昕租的房子时,时间正好到了七点。
两个人相携走进小区。
而在不远处得停车场里,一个人在楼下一直等着,从昨天晚上到刚刚,他看着白与昕和唐糖两个人,疲惫的眼里出现了受伤的神色。
昨晚,张弛和凌瑞娜分开后,给高尚打了电话,让他看着派对,自己一个人驱车来到了白与昕住的小区。
白与昕房间的灯一直没亮,他就一直等着。
他总是鼓不起勇气,给白与昕打一个电话,为自己鲁莽的行为道歉。
在生意场上,他总能雷厉风行地做出一个个正确的决策,带领着公司无畏地向前走。但是在白与昕面前,他就是嘴巴像蚌壳的愣头青,一腔爱意从未说出口,套着懦弱的硬壳,把人推得越来越远。
白与昕一晚上没回来,他就一晚上等在楼下,一眼都没有合上。
白与昕回来了,还是和唐糖一起回来,他们连衣服都没有换,唐糖还披着白与昕的外套。
这一幕刺伤了他的眼睛。
他一时没想起来自己为什么坐在这里,想不起来他来这里干什么,脑袋里空茫茫一片,直到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心口那里火急火燎的疼痛。
曾几何时,他依稀记得有人说过,张弛这个人骨子里流氓得很,一个人能入了他的眼里,已经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他从来不把任何人放心里,从来不为别人甚至不为自己流泪,冷酷到灵魂里。
可谁又能想到,在这个普通的早晨,这样一个冷酷的人,为一个叫白与昕的男人,留下了眼泪。
有的人像带着面具,从来不曾把自己真正的一面暴露给周遭的人看,他早已经把童年时期的天真扔在过去的时光里,大步走进现实的阴霾里。
但是痛苦是不带面具的。
不论你怎么隐藏,它都会以本来的面目,展现在你的眼睛里。
从六年前开始,他和白与昕好像踏上了不同的道路,他身边出现了凌瑞娜,而白与昕身边有了唐糖。
张弛痛苦地思考着,明明上大学的时候,他们形影不离,他暗自把人生目标定为给自己所爱的人自由幸福的生活。但是毕业了,他们最终各奔东西。
到底是什么时候,他们变成如今这幅面目全非的样子。
一道刺眼的时光突然展现在他悲凉的眼前。
那是六年前的一天,他们刚刚毕业,几个人吃了散伙饭,又一起去了酒吧,几个人玩得很疯,彼此不停地互相灌酒,连平时不怎么喝酒的白与昕都被按着喝了几杯。
记不清是谁嘴欠,和别人起了争执,双方都喝大了,互不相让互相问候对方十八辈祖宗,张弛是一个能动手绝不动嘴的人,被炒得头疼,照着对方领头的一脚,踢得对方倒地不起。对方也不好惹,双方很快打起来。
没想到对方是个不要脸的,好几个人围攻他一个,弄得他手忙脚乱,根本顾不上白与昕那边。直到人群中传来巨大的喧哗声,看热闹的人们惊恐地往外跑,他被裹挟着除了酒吧,在外面,他们几个人都走散了,到处都找不到白与昕,手机也丢了联系不上,他又回到酒吧,里面一片狼藉,没有白与昕的人影。
白与昕一直处于失联状态,他五内俱焚,着急地找了两天,才从唐糖室友那里问出来,白与昕生病住院了,唐糖一直在照顾他。
等他开着车到了医院后,看到的却是,唐糖在亲吻白与昕。
他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后来他问唐糖,她和白与昕是什么关系,她说,她喜欢白与昕,他们在交往。
他现在想起来那时的场景,都觉得自己死过一回。
凌瑞娜昨天晚上问他,是否真心喜欢过她,他沉默,因为这六年来,他的心是碎的,装不了别人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