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我的是你》云与衣裳

4、第四章

　　第四章

　　既然已经做出决定，白与昕便把情感锁在往事的尽头，以保证它不会随时跑出来，刺穿心里的伤口。
　　喧闹的城市装载着成千上万人的哀愁，笔直的车道穿梭于人们的哀愁之间。
　　哀愁是靠想象滋养的。因为它，人们变得比自己所知道的更加痛苦，比自己现实感受到的更加伤心。
　　人是不能靠哀愁生活的。
　　解决这种局面的办法就是把源头掐掉，把那个给你哀愁的人遗忘在永不可触摸的失落之地。
　　白与昕伏在方向盘上，把所有人和所有事赶到一个角落里，思维不知不觉地飘到空茫的空间里。但是眼泪已经不受本人的意志控制，流淌下来。
　　时间过去了很久，又好像只过去极短的时间。
　　手机音乐突兀地想起来。
　　白与昕一怔，抬起头来，把手机拿出来，屏幕上显示唐糖的名字。
　　他深呼一口气，把眼泪擦掉，情绪整理妥帖，按下了接听键。
　　手机那边传来了唐糖欢快的声音。
　　“与昕，你跑哪去了？我回来都找不到你。”
　　“不好意思唐糖，我出来了……”
　　“你在哪？我去找你吧。我现在好饿，我们一起去吃东西吧。”
　　“……好，你想吃什么？”
　　“你记得我们上大学那会儿，咱们学校的学生都喜欢去的那家火锅店吗？我想去那里吃火锅。”
　　“记得，但是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不知道那家店还在不在？”
　　“在吧，我也不知道。我就是突然想起来，特别想吃，抓心挠肝的。”
　　“那好吧，反正大学旁边还有一条食品街，总能填饱你的肚子。”
　　“对对对。”
　　“用我接你去吗？”
　　“不用，我们直接去那里集合就行。”
　　“好，一会儿见。”
　　“一会儿见。”
　　白与昕从悲伤的心境走出来，回到现实的世界，匆匆整理了一下，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糟糕，启动车子，朝着Q大开去。
　　Q大在T市最重要的一条大街的西北角，马路对面是繁华的都市商圈，旁边是闻名T市的食品街，永远热闹拥挤，各类商铺各色商品应有尽有。
　　白与昕和唐糖所说的火锅店距Q大的南门只有二十几米，是学生们最常聚集的地方，店里百分之七八十都是一群大学生。
　　白与昕到的时候，已经九点多，道路上的人已经没有刚入夜时那么多。唐糖已经到了，在火锅店门口等着。他找了停车位把车停好，下了车，快步朝唐糖走去。
　　“没想到这家店还在开。”白与昕微笑着说，看见它就像看见自己的大学时光。
　　“对啊，我和你说想来这里吃的时候，还不敢保证真的能吃到的，没想到六年过去了，它一直都没变。”唐糖感触地说。
　　白与昕想起了那四年他们肆无忌惮的青春年华，好像已经过去了半辈子。
　　“进去吧，我都迫不及待了。”唐糖手挽着白与昕，推开了店门。
　　店里的程设没这么变，还是老样子。
　　两个人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
　　“你想吃什么？”唐糖拿着菜单问。
　　“你喜欢吃什么就点什么，我都可以。”白与昕说。
　　“那我就不客气了。”唐糖笑了笑。
　　白与昕点头。
　　在等上菜的时候，唐糖仔细看了看他。
　　“怎么了？”白与昕问。
　　唐糖摇摇头，等了几秒才说道：“你脸上怎么了？有些红肿。”
　　“没什么。”白与昕脸色有点不自然。
　　唐糖低下头抿了抿唇，站起来，去和服务员输了几句。
　　很快，服务员拿了一些冰块和毛巾来。
　　白与昕看着唐糖，眼神中透露着谢意。
　　唐糖笑了：“快敷一下吧，不然明天就肿成猪头了。”
　　白与昕也笑了：“哪有那么夸张。”他把冰块包进毛巾里，敷在左脸上：“谢谢。”
　　“谢什么，火锅你请就行。”唐糖冲白与昕眨眨眼。
　　“本来也没打算让你请。”白与昕哭笑不得。
　　菜上来的很快。
　　两个人都有些迫不及待。
　　但是真正吃到嘴里，他们都没吭声。
　　白与昕抬头看了唐糖一眼，“味道还是那个味道……”
　　“感觉没以前那么好吃了，”唐糖放下筷子：“难道是我舌头变叼了吗？”
　　“上大学的时候咱们生活费有限的，总是在学校里吃食堂，你知道食堂的饭菜都很一般的，”白与昕忍不住吐槽了一下：“偶尔大家一起出来吃火锅，气氛好，味道也不知不觉好了几个档次。现在我们工作了，生活条件好了，总是想法设法慰劳自己的胃，舌头慢慢地就有了记忆，再回过头来怀念一下曾经的味道，其实已经不是当时那个感觉了。”
　　就像那些美好的、肆无忌惮的的青春，逝去的时光，，都一去不复返了，再怀念、再不想忘却，终究是痴想罢了。
　　气氛有些沉闷。
　　唐糖重新把筷子拿起来，“不想那些了，既然今天来了，怎么也要把咱们以前那种吃垮火锅店的气势拿出来，不到走不动，不放筷子的。”
　　白与昕被她煞有气势的豪言壮语逗得一乐，“胃口不小啊，你的小身板能装下吗？”
　　唐糖眼睛一瞪，一双杏眼圆溜溜的，有点像猫，天真无邪，“小看人是吧，一会儿你就知道我的胃口到底有多大了。”
　　白与昕笑笑，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
　　“你别说，这几筷子下去，慢慢有了点当年熟悉的味道了。”唐糖说，就像大学时期，他们同属于一个社团的，有时候社团活动结束，时间晚了，食堂已经关了，两个人会来吃火锅，从那以后，他们的关系也越来越好了，一直到了现在。时间久了，记忆里的味道淡了，但是现在，骨子里的味道慢慢地溢出来了。
　　“嗯，以前一直想回来看看，可是工作把时间都占去了，到今天才回来。”白与昕说：“可惜现在是晚上，不然就可以去学校里看一看了。”
　　唐糖筷子一放，兴奋地说：“要不我们现在去吧。”
　　白与昕一愣：“你不吃了？”
　　“还吃什么，”唐糖站起来，拉着他出了火锅店：“现在快十点了，学校十一点关门，还有时间，我们进去到处看看，时间应该够了。”
　　唐糖是说风就是雨的性格，说去大学里看看，马上就要去。
　　两个人很快就进了Q大的校门。
　　校园里还有不少学生，有的在三三两两地打闹，更多的学生像是在约会。
　　白与昕和唐糖走在其中，突然有种被围观的感觉。
　　大家都在看他们。
　　起初两个人没在意，被看得多了，他们都有点不自在。
　　后来才想到被围观的原因。
　　白与昕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唐糖穿着小礼服，两个人走在人来人往的校园里，可不得被人围观嘛。
　　两个人绕着整个校园走了一圈，虽然晚上光线昏暗，它的样子还是在脑海里一清二楚。
　　走着走着，突然看到医务室，唐糖笑了，对白与昕说：“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有了交集的情形。那时候还是大一上半学期，举行运动会，我参加100米短跑比赛，半道上跌倒了，流了好多血，当天没觉得怎么样，第二天下午举行闭幕式，我们在太阳底下站着，其实阳光也不晒，但是我当时就觉得头晕眼花，差点昏过去，还是你站我后面，一把搂住，免于我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又背着我去了医务室，陪我躺着打吊瓶，最后送我回家。本来运动会一结束，学校就放假了，不是本地的学生，要赶着坐火车回家，你为照顾我耽误了坐火车的时间，又在学校呆了一天，才回得了家……”
　　“……我当时特别内疚，晚上躺在床上还在想，你一个人在宿舍里，肯定很寂寞，食堂也关门了，担心你晚上没饭吃，东想西想的。就是没有留下你的联系方式，又不好意思找其他同学问，一晚上都没睡好。”
　　白与昕当然记得，那天下午，一个漂亮的女生站在自己前面，主席台上学校领导正在给获奖的学生和班级颁奖，她毫无预兆地往旁边倒去，他反应快了一步，赶紧上前，在她倒在地上前伸手扶住了她，当时她已经没有意识，双眼紧闭嘴唇发白，他当时想也没想，背起人就往医务室跑去。她在医务室躺了几分钟，人就已经清醒了。校医说她只是低血压，吊了葡萄糖就走了，他坐在床边，等着吊瓶慢慢地滴着。
　　那个时候两个人也不熟悉，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
　　只是那时阳光正好，穿过窗户照进医务室，轻描淡写地给他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在她眼睛里镶嵌上不可磨灭的映象。
　　在今天昏暗的晚上，月亮的微光洒在他身上，依旧是那年那个少年给她最初的温柔的映象，从来不曾变过。
　　唐糖默默地想，如果时间可以走的慢一点，她就把自己这么多年所有的念头告诉他，结束自己十年来的单恋。
　　但是时间一刻不停地流逝，不给人任何抓住它的机会。
　　白与昕看看手表，已经十点四十多分，学校马上就要关门了。
　　“我们回去吧，马上关门了。”白与昕说。
　　“好。”唐糖说。
　　终究是说不出口的。
　　因为害怕。
　　怕自己得不到爱情，又失去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