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红百日 流年是非》白笠翁

10、第 10 章

　　结果周六无所事事的秦总，就按照宁凝给的地址，跑去看宁凝给青少年小朋友上课。秦敢为赶到的时候，宁凝正在示范一首古筝名曲，第一次看宁凝弹古筝，姿态优雅含蓄，举手投足却落落大方，指导那些小孩时，脸上柔和得如同清晨照进窗户的第一缕阳光。
　　秦敢为悄声走进教室，宁凝略感讶异地瞥过他一眼，继续讲解，再做演奏示范时，手指的动作却比上一遍紧了许多。
　　“约的不是明天吗？”休息时间，宁凝给秦敢为拿过一瓶矿泉水。
　　“哦，那我记错了。”语气里一点记错事情的惊讶都没有。
　　宁凝藏住内心的小躁动一笑，“我今天一天的课，空不出来时间。”
　　“你忙你的呀！我来学习的。”
　　“我的课很贵的，教学费了吗？”
　　“马上交，以后每周都来听凝凝老师的课怎么样？”刚刚上课听学生一直喊她凝凝老师，秦敢为也有样学样。
　　宁凝想笑，但是碍于有学生在，要保持自己的威严，“不好意思，我的班学生都满了，收不了。”
　　“那每天晚上抽个时间，一对一私教？”
　　“你的年龄不符合我收徒弟的标准呀。”
　　“我勤奋好学，还不准我活到老学到老？”
　　宁凝不语，轻咬下唇，但也忍不住上扬的嘴角。
　　“凝凝老师，这位叔叔是你男朋友吗？”有好奇的学生问道，其他学生全都发现了什么大秘密般，大声笑起来。
　　“我是不是凝凝老师的男朋友呀？这要问你们凝凝老师了。”秦敢为一副捉弄的姿态。
　　“一定是！”有平时就活泼大胆的学生喊道。
　　宁凝只觉烧到耳根，将秦敢为拉到远处，“你今天不忙吗？”
　　“赶我走？”
　　“不是，我等下还有课。”
　　“我就是来听课学习的。”
　　“那你……”不要老是盯着我看，害得我紧张。后面的几个字只是自己低声嘀咕，到嘴边的话是“好吧”。
　　气氛有一瞬的沉默，秦敢为低头凑到宁凝面前，宁凝下意识地往后避了避，秦敢为却不管不顾地笑着问：
　　“凝凝老师，我是不是你男朋友呀？”
　　金秋阳光肆意洒在窗户的玻璃上，与秦敢为张扬的笑容混合，笼罩在宁凝周围，像是有人推着不相吸的两极磁场，朝她挤压而来。
　　“我去上课了。”宁凝逃离了那样怪异的氛围。
　　后来在秦敢为的明目张胆地注视下，宁凝紧张地教完一节课，还好自己备课充分，教的内容难度不大，才没有出错，不然她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将秦敢为赶走了。
　　秦敢为这次的撩拨所引起的胡思乱想，宁凝一直没能平息。隔天中午，秦敢为又去音乐培训机构，将宁凝带到念香居。
　　宁凝没有来过，但偶然间听学校里哪个老师提到过，这里偶尔会举办一些小型民乐会，学校里有年长的教授喜欢来这里以乐会友。
　　念香居大隐于市，一进门，果然建筑古色古香，内饰设计古朴典雅，加上一路上各类菊花开得正盛，让人产生隐逸山林的感觉。
　　“你喜欢这种地方？”实在好奇，秦敢为不像爱菊的隐士，更像是欣赏牡丹的贵公子。
　　秦敢为也是第一次来，从前他的看法与方京阳如出一辙——不过就是个老人家喝茶赏乐打发时间的地方，但想着宁凝肯定会喜欢这里，于是盼着带她来。果然从宁凝惊喜与新奇的表情里，秦敢为得到一种自豪的满足。
　　“你喜欢，我就喜欢。”秦敢为答。
　　宁凝一口茶差点呛出来。
　　“你怎么知道这里的？”宁凝随意扯着话题。
　　“这是我一个朋友家的。”
　　“那你朋友喜欢传统文化？”
　　“他家人喜欢，他自己开了个公司，搞软件开发，他是个厉害的电脑工程师。”
　　“怎么你的朋友也这么厉害？”
　　“也？”秦敢为笑，“你是不是也认为我很厉害？”
　　“秦总，你真的是个自信的人。”
　　“你的欣赏我都收下了。”
　　有一份出色的事业，身边有优秀的朋友，言谈举止看，家世应该不错，为人自信、干练，外表看上去稳重，偶尔会让人捕捉到一丝轻狂。他们看上去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可是却遇见了，并且在一步步靠近。
　　宁凝形容不了自己最近的心境，有些忐忑，更多的是憧憬，她愿意多了解秦敢为一些，也愿意拉近与他的距离。
　　半途，宁凝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时被迂回曲折的回廊绕迷了路，环境清幽唯一的一个坏处是让迷路的人更添不安感，所以当有人从背后叫住她时，宁凝着实被吓了一跳。
　　依旧是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齐整顺直的黑色领带，一丝不苟的发型，带着一副金属框架眼镜，整个人没有一丝一毫变化的地方，就连精明、孤傲的气质似乎都不多不少。仔细一想，没有变化也实属正常，两人不过一年多未见。
　　以为这辈子都不再有见面的机会，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宁凝略显迟疑地打了声招呼。
　　“抱歉，吓到你了？”严仕城还是变了，他会对人说抱歉了，在宁凝的印象里，他是一个严格要求自己，不允许自己犯任何错误的人，因此也没有机会对任何人说抱歉。
　　“没有。”
　　“最近怎么样？”严仕城问得诚恳。
　　“挺好的。”这也是宁凝最中肯的回答。
　　最近怎么样？挺好的。
　　这一问一答是否是分手情侣再见后最常见最普通的对白？
　　“你跟你们教授一起来的？”
　　宁凝摇头，“我朋友在等我，我先回去了。”
　　严仕城欲言又止，终究只是淡淡地点头道别。
　　宁凝出去的时间有点长，秦敢为猜想她可能出了状况，于是出去寻她。弯弯绕绕地找到洗手间，却碰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小秦总？”刘云兮惊讶地打招呼，“没想到在这遇到你。”
　　秦敢为也颇为意外，在洗手间门口遇到相亲对象，礼节性的打了个招呼。
　　“跟你爸一起来的？”刘云兮问。
　　“陪朋友来的，你呢？”
　　“趁着周末，陪家人吃顿饭。”
　　“代我向刘总问好。”
　　刘云兮点头，短暂的交流到此为止，在刘云兮刚走开的时候，秦敢为喊住了她：“刘老师，帮我个忙。”
　　与宁凝一样，刘云兮也在民族音乐学院教音乐，于是秦敢为一直称呼她刘老师。
　　刘云兮在洗手间找过，没有看到宁凝的身影，秦敢为猜测宁凝可能是迷路了。告别了刘云兮，返回包厢，在门口碰到宁凝，她在侍者的带领下，从另一个方向赶过来。
　　“你丢下我一个人赏菊去了？”秦敢为笑着说。
　　“我不小心迷路了。”宁凝不好意思道。
　　秦敢为一副早就知道如此的表情。
　　“你不会是出来找我吧？”
　　“不然呢？”才一会儿见不到，心里就七上八下着急，明知道出不了多大的事，可是就是忍不住要出来找她，见到她的面才踏实。
　　他秦敢为什么时候这么耐不住性子了？
　　秦敢为本以为，今晚绝对能有所突破，可是一路上副驾驶座上的宁凝尽扯些不痛不痒的话题，到了公寓楼底，看到一个熟人在车外，旁边的姑娘下意识拿手去遮脸，外面根本看不到他车内的情形，秦敢为失笑，难道他见不得人？宁凝适合温水煮青蛙，也许他需要再借点东风才行。
　　没想到还没等秦敢为亲自出手，东风就自动吹来了。
　　几天后，《乐之韵》新一期节目播出，却因为一首二胡曲目的版权问题，引发网友争议。事情起因是楚韵在节目中，临时调整演奏了一曲《皎皎孤月》。节目播出后的头一天倒还风平浪静，没想到第二天，网上传出《皎皎孤月》侵权的消息。
　　这首曲子由汉广乐队所创，这是个有着广大粉丝基础的网红民乐队，粉丝得知，曲子的版权未授予节目制作方，因此为汉广乐队鸣不平，斥责节目组与楚韵侵权的声音越来越大。
　　这是节目组的一个重大疏忽，连带着楚韵也受到牵连，被骂了一整晚，楚韵垂头丧气，一个大咧咧的北方姑娘，愣是被吓得失眠。
　　《皎皎孤月》是《三世奇缘》第一版里面的配乐，据宁凝所知，《三世奇缘》里面的配乐，版权全都在“无所不为”游戏公司，但是节目组那边正在联系汉广乐队，宁凝想着还是再等等看节目组那边反馈的情况。
　　没多久节目组那边传来消息，他们终于联系上汉广乐队，但没想到版权早就出让给一家游戏公司，他们暂时联系不上那家公司相关负责人，说明天一早就派人去游戏公司面谈。
　　事情没有解决，楚韵的一颗心始终悬着，她边翻着微博评论边哀嚎：“惨了！惨了！越来越多的人知道我侵权的事了，我的名声要毁了！你看这条评论，居然说我惯性侵权，这谁呀？胡说八道，居然还有人问是不是真的！”
　　“没事儿，是节目组的失误，你参加个节目，不至于让你自己去买版权吧？明天节目组跟敢游戏公司沟通好，能和平解决的。”
　　“可是曲子是我临时自己要求改的，所以才造成这次疏忽的呀！如果那家公司趁机要巨额赔偿，或是要起诉该怎么办？”
　　宁凝拿出手机，翻出秦敢为的联系方式，“我最近接到的配乐工作，就是‘无所不为’游戏的。”
　　楚韵一下站起来，“我怎么忘了这茬，那你认识他们公司能说上话的人吗？”
　　“我试试看。”
　　凌晨一点，这个时候找人帮忙，是有点不合时宜，但是看着楚韵期待的目光，宁凝还是拨通电话。
　　那边的人果然已经睡着，半天没有接电话，正在宁凝要放弃的时候，电话那端传来慵懒的声音：
　　“现在敢这个点给我打电话的，也就只有你了。”
　　“抱歉，打扰你休息了，可是我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要找你帮忙。”
　　“别急，你说。”
　　“你知道网上现在传的《皎皎孤月》侵权的事吗？”
　　“知道，版权在我们公司，他们侵权是事实。”
　　“你们公司打算怎么处理？”
　　“都两天了节目组还没给出任何说法，我们已经找合作的公关公司拟好声明，打算明天一早就发布。”
　　“啊？等等！”宁凝急了，发了声明后事情不是越发闹大了嘛，“秦总，是这样的，当时演奏这首曲子的，是我的室友，她平时很有版权意识的，这次真的是一时疏忽，节目组已经打算派人明天一早就去你们公司，找你们谈这件事，能不能先别急着发声明？”
　　“跟你朋友有关？”
　　“是的，她就在我身边，我让她跟你解释下行吗？”
　　“这个即使追究责任，也是找相关电视电台，不会找你朋友麻烦的。”
　　“可是……”可是网友的言论，还是会偏向于指责楚韵，但秦敢为又不能控制网友的思想。
　　“既然你朋友牵扯在内，如果节目组确实不是故意侵权，他们态度又诚恳，我会让手底下的人大事化小。”
　　宁凝连连道谢。
　　“跟我这么客气干嘛？你可是能半夜给我打电话的女人。”秦敢为不厚道地笑。
　　“秦总，事出有因，那个……不打扰你休息了，你先睡吧。”
　　“听到你的声音后，睡不着了。你以后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我求之不得，反正又没有女朋友要查我手机。”
　　“嘭！”宁凝听到自己心骤然剧烈跳动的声音，秦敢为又是在撩她？不过她那么紧张干什么？
　　“额……那个……”要说什么来着？“我得陪我室友了，声明稿的事，你打个电话先缓缓。”
　　秦敢为在那端笑得得意，“那我办好这件事，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版权费该怎么算，节目组肯定不会赖账的。”
　　“偷换概念。行了，你也早点睡。”
　　宁凝道了晚安，挂断电话，被楚韵一脸探究地盯着看。
　　“我可是在帮你，你别乱想。”
　　“此地无银，我还没说什么呢。”楚韵头顶的乌云终于稍稍散去了些，终于露出笑容。
　　两人又马上跟节目组说了情况，节目组表示他们明天会把事情处理好。
　　第二天上午，节目组就侵权事件在网上向“无所不为”游戏公司道歉，承认工作上的疏漏，并呼吁大众关注音乐著作权的保护，他们也会从此事件中反省自身，今后工作会更加严谨，为大众呈现更好的节目。
　　“无所不为”游戏没多久就回应，已与《乐之韵》节目组达成协商，不再追究责任。同样呼吁大众提高版权意识，关注版权保护。同时肯定了《乐之韵》对于民乐传播的贡献，“无所不为”游戏愿意支持民乐发展，《三世奇缘》中所有曲目，皆已授权《乐之韵》。
　　大众肯定了节目组的道歉行为，对于“无所不为”游戏对民乐的支持，也是一片赞扬。楚韵发了个内容为“支持正版，人人有责”的微博，被“无所不为”游戏官方微博评论点赞，网上对于楚韵的骂声也由此平息了下来。
　　宁凝再次见到秦敢为时，诚恳地向他道谢，没想到秦敢为却说：
　　“你就这么谢我呀？”
　　宁凝想了想，说：“要不我叫上楚韵，我们一起吃个饭？”
　　“我又不是为了帮她。”言外之意是我是看在你的面子。
　　“行，秦总，那您是否赏光，让我有机会请您吃顿饭？”
　　宁凝说这话的时候，笑得如春风和煦，秦敢为看着她脸颊忽隐忽现的小酒窝，仿佛有种醉腻的感觉。不笑的时候，温柔静好，一笑起来，甜蜜可爱，这么好的姑娘，他怎么没早点认识？
　　“我查下行程表，看看什么时候能抽出空。”秦敢为逗着宁凝，随手装模作样的翻着旁边的日历，“正巧，现在就有，带路吧。”
　　秦敢为略带稚气的行为成功将宁凝逗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