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六章 谢谢有你 ...
-
沉默的永馨晃动了一下九山的手臂，诚恳地劝说着：“学长，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她满脸的担忧，只为他而已，做到这一步大概是她最疯狂的前进。
九山猛然间抬头，吞咽了几口上涌的酸水，想拒绝她却又不忍心告诉她其实自己已经没有钱看病了，拮据的生活窘迫而艰难，只不过能勉强维持现状而已。
腹部的疼痛没能减缓，颤抖着颤抖着又将手抵在了腹间，冰冷的手指让他脆弱的肠胃再一次剧烈反应着，控制不住地继续呕吐着，甚至于来不及回答她什么，天旋地转倾倒前她终于再一次战胜了自己的心理压力抱住了他的腰。
他忍不住放软了身躯，发出了小野兽的呜咽声，摸索着她的胳膊挣脱出来，将脸埋在了她的臂弯，小声嘀咕着：“小馨，真的好痛，我不想吐掉的，原谅我好不好？”
他靠着的胳膊僵硬了一些，永馨咬紧了嘴唇两脚来回交换着重心，看着弓身埋在自己臂弯里的学长傻乎乎地以为他只是难受而已，看上去依旧疏离，但是一颗心却又跟随着他颤抖的身躯跟着颤抖。
没有人不怕痛，其实他不仅怕痛而且特别渴望在痛的时候可以有个人抱抱他，安慰他，希望有人对他说生病不是你的错。
背脊上不真实的触感是她的手，她干巴巴地说出了问候的话：“去医院打针吃药就不痛了，先起来好吗？”
手指握紧了盲杖却又往她怀里拱了一下，极度委屈地撒娇卖萌：“好痛，走不动。”
下一秒，在他的震惊之中自己被抬了起来，空出来的那只手被她绕到了肩膀上，女孩柔软的脸颊近在咫尺，九山嗅着那软蛋糕似的小脸不经意地靠近了一点，冰冷的唇蹭过那里，偷偷地乐着。
酥麻的电流随着他的唇蹭过脸颊将永馨的脸染上了红晕，耳侧都是他起伏的呼吸声和强有力的心跳声，如若不是扶着他她一定会害羞的跑远，好好地回味这个吻。
而反观盲眼的九山学长，他只是无辜地耷拉着脑袋，佝偻着身子，将手抵在腹上，软软地贴在女孩身上而已，甚至有些卑鄙地想要将自己一点点渗透进女孩的心里，让她爱自己、心疼自己，即便暂时不能在一起也不会因为没有捅破窗户纸答应了别人。
随着她的走动，九山不得不一点点往前挪动着脚，被她带往前去公交车站的路上，他疼痛地意识略有些涣散，身体下坠，最终歪倒着跌坐在地上，永馨哪里扶得动他呢，只能和他一起跌倒。
她哇地一下又哭了出来，嘴里念念有辞：“怎么办......怎么办，叫车，对叫车。”
跌坐的九山学长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声音，想制止她，但是她的手机里已经传来了师傅已接单的提示音，她凌乱的脚步声回荡在耳边，却不知道上前先把脱力跌倒的他先从地上扶起来，只是任由他坐在地上。
无奈地集中精力摸索着盲杖，用手撑着地面用尽力气爬了起来，转圈摸索捕捉着那个绕圈的女孩，好在黄天不负有心人，他抓住了她的一片衣角，然后整个人站立不稳跌到了她的怀里。
“好冷。”他伸出手来抱紧了女孩的腰，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似乎没有一点力气，可是交叠着拥抱她腰肢的手又握得那样紧，仿佛害怕他一松手即将到手的丫头就飞了。
“学长，你没事对不对，呜，吓死我了。”一个从小没经历过任何大风大浪的女孩甚至于没有想过如果他晕倒了应该要叫救护车，看到他还能爬起来抱住自己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就认为他应该没事。
这个傻丫头，这么粗心大意又怎么能当一个好医生呢，稀里糊涂地过日子，以后总要吃亏的，他真的需要再努力一点才能找到最适合自己的工作，才能说出那一句我爱你。
出租车的鸣笛声打断了他们的胡思乱想，永馨并不细腻地将他塞进了后座，慌乱地报着目的地，手几次伸到半空又缩了回去，他说过揉揉会好一点的，可是自己不敢贸然上手。
又一阵抽搐之后他歪倒在她的腿上，蜷缩了起来，却还是记得用最后的精力摸索到她的手按在腹部，用鼻尖抵着她的腿，“嗯”了一声又保持着沉默，不想给她添太多的麻烦。
温热的手指隔着衣衫触摸到了比之前更为冷硬的触感，不敢懈怠地小心地揉着，她是那么的认真而虔诚，直到师傅回头问小伙子怎么了的时候她才停下手来回答着：“他胃疼，我带他去医院看看。”
师傅惋惜地透着后视镜看着那个明显看不见的小伙子，对着永馨比划了一下眼睛，大概是问他是不是看不见，她闭了闭眼默认，又低下头去帮他揉着冰冷的腹部。
“小馨，真的要去看医生吗？”沉默了许久的九山学长终于开了口，他没有钱看病了，还欠了外债，可他怎么好意思说呢。
“去，别担心医药费，等你以后经济宽裕了再还也不迟。”司机师傅的视线再一次落在他们身上，眼底的怜悯让永馨很不自在，扭过头去错开了脸在他耳边说着医药费的事不用他担心。
“谢谢，我......又麻烦你了。”他没有拒绝她的好，但是呼吸却又比之前沉重了很多，看上去心事重重，小馨如果知道他全部的身体状况会不会不愿意接纳他了。
等到下车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了，司机师傅过来帮他们开了门，惋惜又怜悯地看着陈九山，说了这么一句话：“我儿子生前也和小伙子差不多高。”
九山学长顿住了脚步，隔着墨镜将脸转向声音的来源，颔手向司机师傅道谢：“谢谢师傅，您儿子在天堂一定会健康快乐的。”
师傅掏了几张红色的钞票塞在了他手里，关上车门扬长而去，留下捏着钞票的九山一脸茫然，转头“望”向永馨的方向问她手里抓着什么？
“师傅给你钱让你好好看病。”永馨从他手里抽出了那几张钞票塞进了他的口袋，继续保持着沉默扶着他往里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愣愣地开了口：“小馨，你会觉得我也是很可怜需要怜悯吗？我不明白为什么要给我钱。”
“不会，师傅可能只是觉得你和他儿子很像，触景生情。”
“不要可怜我才陪在我身边。”
“我没。”
胃依旧很痛，心里更痛，那个骄傲的人因为盲眼被人施舍，他接受不了，但也知道自己缺钱，没有任性地拒绝，强忍着难受应下了这份莫名其妙的感情。
他盲杖哒哒地点着地面，胸口剧烈起伏着，似乎心情糟糕透顶，被搀扶的胳膊也在发抖，他没有甩开永馨，但事实上他本来斗志昂扬想要和她在一起的决心又被动摇了。
他问着自己：你配吗？你这么卑鄙地用不舒服留住了她，却还让她不要因为可怜自己陪着自己。
“学长，快到电梯了。”她出声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换来了他凄然的笑容。
“好，谢谢。”他其实还想问她究竟因为什么才会照顾自己、陪伴自己，是因为特殊的爱好还是因为报答他以前帮忙，最终千言万语化作了生疏的谢谢。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永馨扶他走了进去，尽力回避着旁人探究的目光，往角落里缩了一下，她一点也不习惯别人用怜悯的目光望着他们，九山学长分明是个努力而优秀的人，为什么他们要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感觉到永馨不停地往后退，他抽出了手转了一个身用后背对着那些陌生人，将她堵在了电梯的一角，两手扶着电梯壁，为她挡去了外界的一切，他温柔的声音回荡在她的耳边：“到了你就拉一下我。”
永馨透过他的臂弯看着电梯指示灯，在终于到达目的地后如释重负地拉着他往外走，沉默着不说一句话，还是他再次开了口：“小馨，谢谢你陪我，我知道那些目光对你来说很困扰。”
“学长，对不起，我只是不习惯，我没有嫌弃你，真的。”
他苦笑着摇摇头，岔开话题问她快到了吗？其实对于询问病史那个环节充满了恐惧，小馨是医学生，即便是人兽不同，但她听得懂，知道了会离开自己吗？
他们带着心事一路往前走，她沉默不语地扶着他，一只手隔着薄衬衫按在他的腹部，感觉到手掌心下的器官不安分了就轻轻地揉几下，不然就保持原样暖着。
那张写着诊号的小票捏在永馨的手里，她没有给他，也没告诉他是几号，即将到诊室的等候区域的时候她停顿了下来，将他安置在了一张不锈钢椅子上，抽开了手蹲下来。
脑海中浮现出动物出现呕吐症状会出现的大部分病因，想不通他究竟是哪一种，只是用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因为剧烈呕吐略微凹陷的腹部，随即又移开视线坐在了旁边。
他不安地将折叠的盲杖捏在手里，咬紧了嘴唇，低垂着头思索了许久才开口：“小馨，让我自己进去好不好？”
“嗯？”永馨摇了摇头，忘记了他看不见这件事，只是继续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腹部，双眼仿佛一台x光机，要看清他的五脏六腑，她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抗拒这个提议，执拗地认为他应该做一个乖巧的病人。
“我......”他想了很久也说不出一个具有说服力的话，最终破罐子破摔地放弃了挣扎。
算了，知道就知道吧，纸包不住火，她还是会知道，他从胃到肠没有一处是完好无损的，现在眼睛也瞎了，本来又贫血。
“学长，我还是陪你进去吧。”她生硬地挤出这么一句话出来，手指覆盖在他握拳放在膝头的手上包紧，频繁地眨着眼睛看着他。
